有喜了!已经一个多月了!
叶琬琰来他晁阳殿不足一个月,而腹中胎儿已经一个多月了,这孩子的父亲是谁,不用问,他也能猜到。
当初他还纳闷,明明他已经警告过容承天,以他对容承天的了解,应该就不会再同意将叶琬琰娶进门。
怎么就突然宣布了婚期。
如今看来,这是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不得不抓紧啊!
想到叶琬琰已经与容信……
杨奕原本在听说叶琬琰是因为身体不适才干呕,并非是因为嫌弃他的时候,他心情是大好的。
可是如今……
本就阴骛铁青的脸,此刻更与那地狱里的罗刹没有分别,双目一瞬间赤红,他恨不得化身为吃人肉、喝人血的地狱鬼魅,将那不知羞耻的二人生吞活剥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他们竟然,竟然……
“出去!”他突然厉声喝道。
这殿内只有三人,除了杨奕与叶琬琰,就剩下齐太医。
所以齐太医非常有自知之明,急急收拾好药箱,弯着腰就要离开。
刚走两步,又听杨奕喝道:“不用孤多说吧?”
齐太医一顿,随后连忙说道:“老臣明白,叶小姐就是吃坏了肚子,休息几日就好了。”
杨奕点了点头,“去领赏吧!”
齐太医离开,殿内又剩下了杨奕与叶琬琰二人。
杨奕阴沉如疾风骤雨的眼,就那么一眨不眨地看着此刻依旧半倚半卧在侧榻上的叶琬琰。
“你就不打算对孤说点什么吗?”杨奕压着心头怒火,咬牙问道。
叶琬琰面上平静如水,实则心底早已惊涛骇浪。
虽然她早就有所怀疑自己已经怀有身孕。可是怀疑与如今得到证实的冲击力还是不能比的。
她真地怀了孩子,容信的孩子!
在这个时候,这样的处境下。
心底翻江倒海,面上却半点不显,只见她眼皮轻撩了一下,瞥了杨奕一眼,转而轻笑道:“我怀的又不是你的孩子,与你又有什么可说的。”
“你!”杨奕一双眸子几欲喷火,烧的他牙关都跟着咯吱作响。
半晌,他突然一个俯身,将本就半卧在侧榻上的叶琬琰罩在身下,他突然阴恻恻地笑了笑,“既然如此,那孤也就没有必要再等了!”
说话间,他顺势就要压到叶琬琰身上。
可还没待他压下身,整个人却突然僵挺着不再动弹。
“叶琬琰!你敢!”他低吼一声。
只见原本还懒洋洋躺在榻上的叶琬琰,不知何时手中已经多了一个刀片,那刀片不大,抵在杨奕脖颈间却恰恰好。
“你说我敢不敢?”叶琬琰不答反问。
“你可知道,你若弑君,容家也……”
“反正容信已经起兵,罪名已经扣上了,又不差多这一条!”叶琬琰轻笑道。
她之前之所以对杨奕未做任何反抗,就是担心自己连累到容家。
可是如今,木已成舟,他担心也改变不了既定事实,既然如此,她也没有必要再忍下去。
可是,杨奕闻言,不但没害怕,却反而笑了出来,“呵~起兵?琰儿可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
“你什么意思?”叶琬琰不由蹙眉。
“什么意思?”杨奕冷笑,“琰儿不会以为他容信起兵了,就会成功,你们就会团聚吧?”
叶琬琰没有说话,等着杨奕把话说完。
果不其然,只见杨奕不紧不慢地将叶琬琰抵在他脖颈间的刀片推开,随后缓缓起身,“孤早就料到他容信会有起兵的一天,虽然比孤计划的早了些,可也没关系。”
“早就料到?”叶琬琰眉头蹙了蹙,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闻言,杨奕似笑非笑地看了叶琬琰一眼,“琰儿不会连这点儿自信都没有吧?”
叶琬琰眉头蹙的更加厉害,“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不明白什么意思?”杨奕“啪”地展开手中折扇,“他容承天老迂腐一个,可教出来的儿子却与他不同,当孤得知容信将琰儿你北境所有有违军纪法度的罪名都担了过去的时候,孤就已经确定,你,叶琬琰,就是他容信的软肋。那日在镜园门口,孤故意激怒他,就想看看他能做到什么程度。他收了手,就在孤的预料之内,而如何让他彻底出手,孤也有了把握。”
“孤原本计划,待孤登基之后,再将琰儿你接回来,而只要琰儿你在孤这里,容信他就势必会反。到时候孤是一国皇帝,他容信无论以何种理由起兵,乱臣贼子的名号算是彻底戴上了,届时孤再派兵平反,一举拿下!”
杨奕说着,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嘴角阴恻恻地笑着,让人看了不觉背后发冷。
“可是谁曾想,你们竟然敢……”杨奕说着,眼底闪过一抹嗜血的恨意,可一瞬之后,他又冷笑出声,“容承天突然公布了你们的婚期,这确实在孤的意料之外,所以,不得已,孤将自己的计划提前了。”
“你不惧容信起兵,可是早有准备?”听着杨奕的话,叶琬琰心中早已惊诧不已,她万万没想到,眼前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病秧子,心思竟深沉复杂到如此。
洞察人心的本事,更是超出她的想象。
压下心底惊涛骇浪,她如今最关心的,就是杨奕所谓的“黄雀在后”。
闻言,杨奕的阴笑声更加放肆起来,“没错,既然孤早就猜到,自然已经准备万全。”说话间,他长臂一展,“这业涞城,就是他容信的葬身之地。”
“业涞?你在业涞里藏了兵?”叶琬琰忍不住问道。
容信既然敢起兵,想必手中兵力不少,而这业涞贵为皇都,自然会有城防军,可是区区城防军,又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容信手中的兵?看杨奕如此笃信,定然是在这业涞中做了准备。
果不其然的,杨奕看向叶琬琰的眸子,满满的势在必得,“容信以为自己孤注一掷,就有可能成功。而事实上,他的命,早就已经牢牢攥在了孤的手中!”
“本来孤还想着等孤登基后,先封他一个振国大将军,毕竟都是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人,死前的称号不也得一样不是!谁曾想,他竟那么着急,那也就怪不得孤了!”杨奕笑的诡异。
而另一边的叶琬琰,却在听到杨奕这句话的同时,身形猛的一震。
他竟然……
杨奕倒是对叶琬琰一瞬间的异样没有注意,只见他刚刚还一脸的兴奋,转而却阴沉了下来,他突然又一次走近叶琬琰,“不过如今琰儿既然已经怀了他的孩子,孤倒是又有了个计划。”
“你想做什么?”叶琬琰心底隐隐觉得不妙。
“孤给琰儿两个选择。”杨奕道,“一个是,你与容信一刀两断,留在孤身边,然后告诉他,你根本不爱他,让他死心,同时让他退兵。他若同意,孤就念他一时冲动,既往不咎,饶他一命。而琰儿腹中胎儿,孤也会对外称是孤的孩子,视为己出。”
叶琬琰似听到了什么笑话,根本没有理会。
杨奕也不恼,继续道:“当然,琰儿若不愿也没关系,你还有第二个选择。那就是……”
杨奕说着,目光缓缓向下移,停在叶琬琰还看不出任何异样的肚子上,“孤就将你这还未成型的孩子挖出来,效仿百年前云夏国那皇帝,琰儿你说,容信会有什么反应?想来定会像那司徒炎一样,冲冠一怒为红颜,不管不顾地就要冲进来,然后呢……”
杨奕说着,突然冷笑两声,幽幽道:“然后,他就可以跟他那个挖出来的孩子,在地府……见面了!哈哈哈哈~”
说完,杨奕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只不过那仰天大笑的模样,着实与他病怏怏、惨白到瘆人的脸相违和。
叶琬琰自是无暇理会那笑声,她在听到杨奕说要剖出她腹中胎儿时,就已变了神色。
因为,她想到了更久远的那一幕。
那个即便她在那暗无天日的地府待了百年依然无法忘记的画面。
身子下意识晃了晃,她眸子一瞬间的涣散,似失了神志,愣怔着久久未动。
杨奕自然将叶琬琰的反应悉数看在眼里,不过他以为叶琬琰之所以如此反应,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孩子。
他甚为满意地点了点头,轻摇手中折扇,笑意忱忱地又道:“琰儿也不必担心,孤给你三天时间考虑,琰儿可要好好想想,三天之后,孤想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说完,杨奕手中折扇一展,大步离开。
晁阳殿再次恢复了往日安静,静的仿佛只能听见窗外时而刮过的秋风,还有那落叶在屋瓴间翻腾打转的声音。
心口似大风刮过,明明早已空旷的荒芜,如今风沙落尽,她才知道,该在的东西还在,从不曾一刻搬离。
纵使那刀山爬过千万遍,火海里趟过万千回,纵使身体疼痛到满目苍痍、千疮百孔,也从未有一刻,将那心头的伤痕抹去半分。
她以为她已经忘了,她以为她不会去在意了,她以为这个世界与她再无关系了。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她以为罢了。
什么都在,从不曾离开。
撕心裂肺的痛,和永远无法宽恕的罪孽。
而如今,有一个人,要重蹈她的覆辙了。
她原以为,在她接受交换条件,重生在这具身体里,并选择离开这座晁阳殿,助他袭城脱困时,那个人的命运就已经改变,不会再经历自己曾经的伤与痛。
可是如今她才终于明白。
原来,现在,才是他们命运重叠的开始。
不同的是,她从原来那个奔向万劫不复的角色,转换成了万劫不复的导火索。
她知这个故事的结局是什么,可她却不想让那个人再成为这个故事里唯一的主角。
叶琬琰微微低头,缓缓抬手,轻轻覆上如今还依然平坦的小腹。
片刻,她猝然抬头,涣散的眸子重聚,放出犀利清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