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刚刚只顾着追兔子,倒没注意其他,如今容信定睛一看,才发现,他们所处的位置,明显是被人开垦出来的一片菜园。
这望崖山虽不是荒山野岭,却也因着林深幽密,难保会有野兽出没,并不适合人类居住。
可是这里怎么会有人居住的痕迹?
容信再次四下看了看,见不远处果然有一个小房子。
“这里竟然还有人住。”容信道,转头看了看叶琬琰,“琰儿渴了吗?要不要过去讨口水喝?”
“好。”叶琬琰点头。
房子不算大,却很规整,尤其是打理的干干净净的园子,一看就是勤快人家。
“咚咚咚”容信敲了敲门,“有人吗?”
一阵不算长也不算短的沉静过后,木制的房门被慢慢打开,露出一须发皆白的老者。
“你们是……”老人问。
“哦,老人家,我们是这山上的路人,想来讨碗水喝,不知道方不方便?”容信温和有礼地说道。
老人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番,顿了顿,才将房门缓缓打开,“进来吧!”
“多谢!”二人说着跟着老人走了进去。
“来,喝吧!”老人给二人端了两碗水。
容信带着叶琬琰坐下,一边喝着水,一边四下看了看,小屋简单规整,与寻常百姓家差不多,只不过在一侧墙角,立着一杆□□,显得有些与众不同。
容信是爱枪之人,自然多了几分兴趣。
他转头看了看一旁的老者,老者须发皆白,虽然身子依旧挺的笔直,却也能看出年纪不小了。
“老人家如何称呼?”
“老朽姓姒。”老人道。
“姒?”容信一愣,转而又一次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老者,“这个姓可不多见。”
老人笑了笑,没有说话。
只见容信似在回想什么,半开玩笑半认真道:“这姒姓,这么多年也从未听过,不过历史上倒是有一位姓姒的将军,搞不齐还与老人家有些关系呢!”
容信看似一句随口的话,可是老人脸上却一瞬间闪过异样。不过很快的,他再次恢复如常,平静地笑了笑,“公子说笑了,我们祖辈几代都是庄稼人,哪里会与什么将军扯上关系!”
容信也不在意地笑了笑,看似并未将刚刚的问话放在心上,转而又问:“老人家今年高寿啊?”
“七十二了。”老人回道。
“竟然已经是古稀之年!老人家看着还是精神矍铄的样子呀!”容信道。
老人摆了摆手,“老了老了!不比当年了。”
“老人家看着应该是习武之人,那杆枪可是您的?”容信指了指墙角的□□问道。
老人神色又是一凛,抬头看了看,“那是我儿的,年轻人精力旺盛,没事喜欢耍着玩儿。”
容信微微挑眉,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因为他已经看出来了,眼前这位姒姓老者,绝对是在刻意隐瞒着什么。
那杆枪,他只要一搭眼就看出来是把好枪,而且无论枪柄还是枪身,都经过仔细打磨,显然是使用者甚为爱惜。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随便耍着玩儿的?
而且面前老人,七十二高龄,依然精神矍铄,尤其那一双眼睛,一看就有着习武之人的锐利。还有他刚刚给他们端水时候的手,虎口上的厚茧,正是长期拿枪之人最容易生茧的位置。
种种迹象都表明,眼前这位老人,在刻意掩藏着什么。
不过他们也就是路过讨碗水喝,确实没必要打探人家的隐秘。
所以即便明显看出老人的隐瞒,他也没有拆穿,而是又问:“老人家怎么选择住在这里?”
“清静。”老人道,仅两个字,显然不愿多说。
容信笑了笑,遂也不再多问,转头看了看叶琬琰,“琰儿休息地如何?”
“嗯。”叶琬琰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我们就不打扰老人家了。”容信说话间起身。
却在正准备离开的时候,紧闭的房门被突然推开。
容信抬头,就见一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拎着一筐东西走了进来。
“父亲,东西准备……”中年男子看到屋内的容信与叶琬琰二人,声音戛然而止。
“他们是……”
“哦,我们就是过路讨碗水喝,多有打扰。”容信说着冲二人抱了抱拳,便带着叶琬琰准备离开。
中年男子也没多话,侧身给容信让出路。
屋子很小,四个人都显得拥挤,容信要出去,就要从中年男子身边走过。
却不曾想,在容信与男子擦身而过的瞬间,他眼角余光正好扫到了男子手中拎着的筐。
筐里是一些水果糕点,还有一摞黄纸。
容信认得,那是纸钱。
显然那些水果糕点也是上坟用的。
这原本也没什么,可好巧不巧的,他竟看见了那黄纸上写的字。
给已故亲人上坟烧纸是历朝历代沿袭下来的风俗,不过各个朝代也是有所不同。
比如他们西泽国,被当作纸钱的黄纸上写的是在世亲人的名字,但是上一个朝代,也就是云夏国,写的却是已故人名字。
之所以那纸钱能引起容信注意,是因为那黄纸上的三个字。
司徒炎!
这三个字早已印入容信脑中多年,所以哪怕只是余光扫过,他也能一眼认出。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顾不得其他,他一把抓住男子手腕,伸手就要抓那摞黄纸。
他必须要确认一下。
却不料,男子猛然出手,直接按住了容信伸过来的手,“公子要做甚?”
“我想看看那纸钱上写的什么?”也没隐瞒,容信直言道。
“这是我们故人,公子这样,怕是于理不符吧!”男子并不相让。
“只是看一下,有何不妥?”容信同样不妥协,说话间,他突然挣脱开男子钳制,再次探向那摞黄纸。
男子手下一晃,直接绕开,同时反手就要推开容信。
可是容信又岂是那么容易推开的,二人你来我往,眨眼之间,竟过了十几招。
“你是何人?”急急跳出一段距离后,男子冷声问道。
容信也一改刚刚的轻松随意,换上一副肃然模样,只见他同样蹙眉盯着男子,“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你到底是何人?”
男子没有回话,而是下意识看向容信身后的老人。
只见一直沉默不语的老人突然出声,“这位公子身手如此了得,想来也不是普通的贵公子,既然如此,公子执意要问那黄纸上所写内容,是为何故?”
容信原本也只是一时心急,并不打算难为二人,见老人发了话,他也及时收招,转身冲老人再次施了施礼,“晚辈刚刚莽撞,还请前辈莫怪,只不过刚刚晚辈无意中扫见那黄纸内容,上面所写名字,与一人恰好重名,晚辈只是想确认一下,是否就是那个人。”
“那个人?”老人一双明明苍老却透着精气的眸子再次看了看容信,“公子所言的,又是哪个人?”
容信没有立刻回话,而是同样审视的目光迎上老人的视线,良久,只听容信道:“刚刚晚辈就说过,老人家的姒姓很是罕见,晚辈也只是知道历史上有一位将军就是这个姓氏,如今看来,老人家果然是那位将军的后人。”
老人没有说话,微眯的眸子盯着容信,“公子对历史上那位,看来很感兴趣?”
容信笑了笑,既然话已说到如此,虽然二人都没说破,不过已经不言自明。他也不想再含糊其辞,故而再次施礼道:“老人家不必担心,在下姓容,单名一个信字,自幼从军,平生仰慕之人唯有一人,那就是前朝云夏国振国大将军,司徒炎。”
容信声落,只见老人身子猛地一颤,“你说什么?你是谁?容信?可是这西泽国那位一品将军?”
“正是在下。”容信道。
“你……”老人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想来老人家就是司徒将军身边那位得力副将,姒昀齐姒将军的后人了。”容信又道,不是问句。
老人哑然,没说话,却神色微微落寞。
“传闻司徒将军最忠实的属下就是姒将军,当年一事,姒将军就此没了音信,后人都传,称姒将军趁乱跑了。可是晚辈一直认为,如此忠心之人,又怎么会在自家主帅出事后,弃之于不顾,只不过这历史上真真假假的事,后人很难再得知真相了。”
“跑了?呵呵~”老人笑了笑,却笑的有些凄然。
“那么,当年……”容信刚开口,却见老人再次定睛看向他,“容将军,你既是这西泽国的一品将军,自然知道,仰慕司徒将军这事,若是被人知道,会是一个怎样的后果,为何你还直言告知?”
容信早就猜到对方会有此一问,不过他在直接表明态度的时候便做好了准备,只见他再次笑了笑,“国人从不愿谈前朝,尤其是司徒将军,更是禁忌中的禁忌,可是且不说这历史真相如何,司徒将军所创下的战绩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抹杀的。”
容信说着,抬头望了望窗外,窗外是郁郁葱葱的密林,“我仰慕他,仰慕他无人能及的能力,仰慕他凭借一己之力,统一云夏帝国,这样功勋卓著的人,不值得后人仰视吗?至于后面发生的事,虽然晚辈不知详情,可却总觉得并非史书记载那般。”
“容将军为何如此说?”老人闻言,微微一愣。
“我也没什么证据,就是一种感觉。总觉得有如此报国之志的人,不会忍心亲手毁了他一手创下的一切。”容信道,神情怆然。
老人闻言,没有立刻回话,而是抬步走在前面,“容将军,这边请。”
容信不明所以,不过他也没多问,准备跟上的同时下意识唤身后的叶琬琰,“琰儿,我们走吧。”
结果走出几步,身后却没有半点声音。
容信转头,“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