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十序列[无限]【完结番外】>第174章 复活

  他闭上了眼。

  他好累。

  他想睡一觉。

  够了。

  什么都不想做了。

  【检测到闯关者陷入濒……】

  法涅斯的播报音刺啦刺啦, 念着念着那声音竟然逐渐压低,趋于熟悉,变成了一个越来越低沉的男声。

  【……死状态……】

  声音终于稳定在了一个频率,比所有人的声音都要舒服。

  【现为您自动播放闯关行为守则。】

  永远带着点笑意, 那是季开的声音。

  季开?

  关岁理惊喜地寻找着, 可半响才想起, 这个守则本来就是季开录的。

  但他竟然不知道, 会在濒死状况再次播放,声音也换成了录制者的人声。

  这是最后让他再听一遍吗?让他再次意识到自己的罪过?

  季开死了,所有人都这么说。

  被他害死的。

  不仅是季开,他害死了不知道多少人。

  没有他一切都不会发生,他是被审判的罪人。

  可他竟然妄想去改变一切, 他的一生只该囚困赎罪。

  【一、不要怀疑自己。】

  关岁理猛地晃神。

  他明明做错了,所有人都说他错了。

  他不该怀疑吗?

  他本来以为自己是对的, 可是没有人信他。

  所有人都要杀他。

  “二、不要相信这个世界。”

  此刻的一个透明的巨大容器中, 有谁艰难地念出了话。

  本该彻底消散的一堆碎片中, 一堆被掩埋的碎片忽地震动起来, 迅速, 那些碎片卷起飓风, 透明的容器刹那变得模糊。

  看守的人察觉到了不对劲,迅速按下警报, 无数的白大褂聚拢过来。

  “混账世界, 想杀了我, 做你们的梦!”

  关岁理听着播报。

  季开的嗓音低沉, 尾音却总是轻轻地勾上一下, 简直就像是……嘲笑所有的人。

  也嘲笑他。

  这是一个虚假的世界。

  都是假的!

  【三、务必小心黑色。】

  蔓延的黑包裹了他的腿, 一点点爬上他的手指。

  关岁理下意识抗拒, 他一动手,那黑暗就褪去了一半。

  季开念着守则,破碎的碎片嘶吼着挤在一起,每一块碎片都在互相排挤拉扯。

  他本就不成模样的形体更是张牙舞爪。

  剧烈的风暴乍起,玻璃器皿出现了裂痕。

  研究员们迅速奔走:“开仪器,再销毁一遍。”

  “四、这是我的个人祝愿,请诸位努力活得长久一点。”

  “活下去!还有人在等我!”

  季开张狂地吼出这句,风暴迅速炸开,耀眼的光炸穿了玻璃器皿。

  碎片崩开,所有的仪器同时出现不正常的警报声,下一刻,同时自爆。

  关岁理耳边是最后一句。

  没有了法涅斯的代为通报,他耳边听到的是季开真诚的祝福。

  他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看到了季开的情绪压制室内说完前三条,略带犹豫地微笑了,季开有些自大又真诚地祝福:“有点多余,不过还是加上吧,虽然这只是我的个人祝愿。”

  季开的话语变得温柔和低沉,他的虚弱有些遮掩不住了:“请诸位努力活得长久一点。”

  可听到就仿佛觉得,只要再撑一会儿,一会儿就够了,季开就能赶过来,粉碎一切,所有人都会出去。

  【行为准则播报完毕,祝您闯关愉快。】

  他忽然就好像明白了什么,他的软弱都是借口。

  都是法涅斯的计策,这一切都是假的。

  他还在关卡里,他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谁说季开死了,他还没有亲眼看见。

  他要出去!

  忽地,禁闭室一阵震动,他还恍惚以为是自己造出的余波,可后知后觉发现,这是外面的动静。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已经乱了。

  这是他的机会,只要找到一丝缝隙,他就能出去。

  只是有一瞬间,他控制不住地心疼。

  季开的每一句,都戳在他最崩溃的地方,精准得就像,他曾经全部面对过。

  从最黑暗挣扎的地狱爬出来,带着刻骨的伤痛,给予后来人忠告。

  他轻描淡写的几句里,曾经是否有人拉过他一把。

  季开的笑声癫狂,扭曲地呼啸在半空中。

  逃窜的研究员被他追上,连喊叫都来不及,就痛苦地扑倒在带上。

  季开却觉得,还不够,他要找点什么!

  他在玻璃器皿炸裂的同时,那股无处宣泄的愤怒淹没了他的理智。

  销毁?他是个人,为什么要销毁他,傲慢自私的人类。

  还有呢?他愤怒的好像不止这个,他丢了什么东西。

  他们把他的东西藏到哪里去了,他找不到。

  他要找什么!

  为什么找不到!

  他在维斯特穆翻遍了每一个角落,他心里的愤怒滔天。

  干摧毁了这里算了。

  毁了就干净了!

  他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他畅快地笑着,他扑向了最密集的人群。

  关岁理听着外面的动乱,一声大过一声,简直就像是有人把维斯特穆搅了个稀巴烂。

  他有个不好的猜想,又禁不住惊喜。

  轰!Peng!

  有什么炸了,禁闭室登时一歪,基座底部猛然受到巨大的撞击,断裂摔到了地上,骨碌碌滚开来。

  关岁理跟着滚了一遭,禁闭室终于停下来,他也头晕眼花爬起来。

  两条手臂碰到铁壁,疼得直抽气,他尽力忽略那股疼痛,咬着衣服,双手攥着缝隙用力一拉。

  第一反应就是疼,钻心的疼让他觉得胳膊都不是自己的了。

  那条缝隙终于渐渐大了一点,他终于松了口气,吐出叼着的衣摆。

  他伸手在衣服上一扯,最上面那颗扣子就被他蛮横扯下来,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他额头的汗珠子滑了下来,糊住了眼。

  他本来不想管,可实在看不清,手半天也对不准,只好胡乱低头,肩膀上蹭了一把。

  他缺了颗扣子的衣衫蹭得乱了。

  他终于把那颗扣子放在了缝隙处,用力一按,他捂住口鼻一躲。

  下一刻,那枚纽扣向外炸开来,澎湃的气浪定向卷翻了铁壁,断掉的铁壁飞溅出去。

  关岁理早有准备,可多余的气浪还是冲得他一阵失力,他带着身后的壳子飞出去,撞在墙壁上,胸口一阵闷痛。

  轰,还没站稳,突如其来硝烟裹挟着他又是一歪。

  来不及回神,墙外又是一阵气浪,一离开壳子,炸响震耳欲聋,他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阵仗。

  他当机立断一闪,又一阵气浪席卷而来,他方才还在的地方顿时被倒卷而出,坚不可摧的仪器和禁闭室竟然一瞬间被摧枯拉朽,挤成碎片了。

  关岁理有一瞬间的怔忪,他看着脚边的碎片,想这东西这么轻易就没了吗?

  他分明那么拼命才逃出来。

  他瞧着一块铁壁上未熄灭的光,现在才恍惚,那里面的光是那么灰暗。

  照明都嫌弃不够,怎么会觉得刺眼呢?

  “在那边,跑啊。”

  “网子呢?做好了吗?”

  “楼要塌了,跑啊。”

  “哈哈哈,跑什么呢?”

  “不是要杀我吗?我就在这里啊?来啊?”

  “能杀我,我就不能杀你们吗?”

  熟悉的声音让关岁理瞬间回神,他第一时间拖着胳膊往外跑。

  从破开的墙壁跑出来,第一眼见到的就是混乱,大楼倾天倒下,人们在绝望中奔跑,树木倒卷,无人看管的机器嗡鸣作乱。

  而奔跑的人群后面,一道拼凑的精神体呼啸而过。

  那精神体说实话太丑了,一身歪歪扭扭的肢体,尤其那张癫狂狰狞的面庞,拼凑过后就像被人分尸过的厉鬼,看一眼就要做噩梦。

  他追赶着无辜的人肆意杀戮,这根本就是一个变态杀人犯。

  关岁理焦急他怎么变成了这样,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焦急地喊:“季开!”

  可季开根本听不见他的声音,他目测了两人的距离和季开的路线,迅速往过跑。

  他的目标是前方的第十座高楼。

  他用尽了最快的速度,伤痕累累的身体发出了超负荷的抗议。

  他不管不顾,啪地按下了电梯。

  1到2,3……

  被称赞是维斯特穆最快的电梯此刻在他的凝视下也变得缓慢,他只想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电梯叮一声到了顶楼,关岁理急忙往天台去。

  可他头还没出去,就看见了呼啸而过的季开。

  他气得冲了出去:“季开。”

  眼里只有季开离去的背影。

  他要是有权限就好了,哪怕只有一点,他也能赶上。

  可他的权限,早在被关起来的时候,就全部被剥夺了。

  季开一心只追着那些人,就好像寻仇成了他最大的乐子,还有人在倒下。

  他头一次生出茫然,他即使出来了,也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不,他还不能放弃,还没有到最后的时候。

  他不能放季开一个人。

  他转身就要折返,这座楼不行,还有下一座,快一点,下次再快一点。

  关岁理转身就跑。

  可谁都没注意的时候,什么都听不见的季开忽地停了下来,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四下不可置信地寻找了片刻,最后,猛地回头,盯住了一处楼顶。

  他迅疾朝着楼顶冲了过去。

  他越来越急切,好像终于找到了什么宝藏。

  他无处发泄的愤怒到了顶点,他要吼出来:“关岁理!”

  关岁理听到声音,心里浮起罕见地惊喜,可根本来不及回头,人就被一股暴虐的风流压到了墙上。

  剧痛的胳膊一瞬间撕裂,他疼得整个人都动不了。

  疼痛中,无数负面情绪铺天盖地倾泻而来,再也毫无收敛,那是无端的怨恨和痛苦,他不甘,他嫉妒,他想要,他恨。

  关岁理一瞬间被这股阴暗的情绪冲得要懵了。

  直接被冲出了身体。

  关岁理的后颈感觉到温热气息的时候,才蓦地回神,自己已经半脱离了躯壳。

  季开都干了什么!

  但好在胳膊能动了。

  他喊:“季开,放开我,你怎么了?”

  他被粗鲁翻了过去,就对上了那张脸,瞳孔紧缩。

  下一刻,瞬间暴虐的负面情绪掀翻毁灭一切,冲垮了他的脑子,季开四分五裂的脸气得要疯了。

  季开恶狠狠咬着牙扑上来,关岁理怀疑他要咬死自己。

  季开一字一顿:“不许嫌我丑!”

  他那样的气势,一点点逼近,喉咙里是捕猎的嘶吼。

  可真的近了,关岁理下意识一躲,他却忽地放轻了动作,克制地嗅了下:“你身上有我的香水。”

  关岁理浑身僵硬,季开仔仔细细盯着他,目光中压着沉甸甸的危险,他迫不及待问,他的渴望再压不住一刻:“我能吻你吗?”

  关岁理被冲击得七零八落的脑子瞬间当机,他预设了无数季开可能的对话,对应了无数引导季开思考恢复理智的话,唯独没想到这句。

  关岁理不说话,季开身周的气氛更暴虐了,他气急败坏:“我想吻你!”

  关岁理只觉得季开的目光炙热得吓人,他下意识躲闪了下,又被季开拉了回去。

  季开身周躁动不安,那股情绪无法控制横冲直撞,他本人稳稳钉在原地。

  “我会对你好的。”

  “你要什么?我都会弄来。”

  “你不满意我什么?”

  “我英俊……”他想到自己现在的样子,脸色一扭曲,咬牙切齿换了个词,“我不丑,我有黑塔附近的一座庄园,我还有一整颗度假行星,我有最好的酒庄,我还有几家飞艇公司,还有三大银行的股份。”

  “你讨厌我的脾气,我知道我脾气不好,我可以改。”

  “我不会干涉你的生活,可是你想管我,随便你,下班之后,我就回家。”

  “那帮老家伙要找我,就让娄闻去,我也不喜欢陪他们。”

  他的语调逐渐脱离了暴虐的混乱,本能一般换上了他最有代表性的声线。

  压得低低的,那是足够蛊惑人沦陷的温柔。

  “我可以接你回家,你喜欢吃的东西我都会做,不会我可以学。”

  “我的领带都给你挑,你想让我戴哪条就戴哪条。”

  “我帮你养花,养一院子花,我保证他们都开得好好的。”

  “你的实验,我不会让人给你捣乱,你放心做你的研究,什么都不用担心。”

  “你什么都可以要我做。”

  “我只想吻你。”

  关岁理已经疯了,他已经听不清季开在说什么了。

  谁会相信季开这是在索吻?

  得不到回答,季开握着他的手紧紧用力,他一瞬间破功,言语里都是癫狂:“你还是不满意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你真的那么讨厌我吗?”

  “我想吻你,想了这么久,我都快疯了。”

  关岁理吃痛,他混乱到不知道怎么处理现在状况。

  季开还在叫,这人现在比以前还不讲道理,可周围紊乱的情绪直白地告诉他,季开只是在害怕。

  关岁理的心一下子就硬不起来了,一地混乱。

  他们好不容易还能再见到,幸好……季开还活着。

  季开触碰到他的时候,那一瞬间他心脏震动,一种莫名的情绪要从他的胸口跳出来,他不明白那种情绪,浓烈得他想要躲避。

  他有种流泪的冲动。

  他或许知道那是什么。

  季开眼底的光逐渐黯淡,他磨着牙盯着关岁理,焦急难耐明晃晃从眼睛里冒出来,又看起来可怜。

  可关岁理一直不说话,他眼里的光终于彻底熄灭了。

  他的情绪越发愤怒,横冲直撞,可是他的手却逐渐放松。

  “你,好样的。”

  季开的样子像是要杀人,他松开关岁理的一刹那,一转身就要走。

  他要气疯了,他第一次败得这么狼狈,他不明白。

  手被拉住了,他沉着眼睛回头,随即,领带一沉,他不自觉俯身。

  下一刻,嘴唇上凑上来一股柔软的触感,他整个人都惊呆了。

  可不等反应,他还没够,人又被推开,关岁理镇定自若站在那里,就像做实验论文一样冷静分析:“我不觉得这个行为有什么特殊的。”

  骗人!

  耳朵都红了!

  季开心口剧烈地跳动,刚刚发生了什么!

  嘴唇上残留着触感,关岁理刚刚干了什么!

  关岁理就是在狡辩。

  可是他半分也不想再判断过去,也不想跟他讨论。

  他的心口乱得要跳出来。

  他扑上去,一把拉住关岁理:“那就试试,到底有没有什么特殊的。”

  他闭上眼低头,终于如愿以偿,吻住了关岁理。

  他无法克制,不得章法,他觉得自己可能吓人了些,可是他真的做不到绅士。

  吻上关岁理的刹那,他只觉得全身都颤栗了。

  他紧紧抱着关岁理,他急促地呼吸。

  他探索入关岁理的口腔,察觉到对方一瞬间的僵硬和茫然。

  他恶劣地趁机攻城略地,一把把人压在墙上,抬起他的下巴,深吻。

  关岁理,关岁理。

  以后,这个人就是我的了。

  关岁理晕乎乎的,他后脑磕在墙上,本以为要撞得生疼,可季开不知道什么什么时候垫了一只手。

  他靠在掌心,四面八方都好像是季开的气息,他只剩下了呼吸的本能。

  脑子里乱七八糟,可后来都成了季开的一句话。

  我的!

  我的!

  以后,这个人就是我的了!

  他被吵得烦躁,气恼地想,这个人真是得寸进尺。

  可他其实动不了了,他整个人软绵绵被季开紧紧抱着,呼吸稀薄,心里却疯了一样乱撞。两个人体温互相交缠,他已经都快溺死了。

  他难以置信,这真的是接吻吗?

  他徒劳地抓了一把季开的头发。

  季开更抱紧了他,耳边的喘息让他一阵面红耳赤。

  更甚至,他听出了一丝危险。

  他要跑,可他动手的前一刻,面前出现了新的画面。

  他走在维斯特穆的校园中,他才反应过来,这是季开不自觉传输给他的记忆。

  那应该是他刚来的几天,还没有遇见季开,季开竟然一直跟在他身边。

  他做实验,吃饭,甚至无意识睡眠的时候,季开就一直守着。

  离他五米左右的位置,一直有季开的影子。

  可惜那时候,他没有看过季开一眼,甚至想他的时间都没有,他有无数的会议要开,还有最要紧的任务要做。

  关岁理训练的时候,季开跟在一边。

  他应付完警察之后,季开为他叹了口气。

  后来……他进了浴室,季开……

  关岁理窘迫地觉得难堪,可画面上的季开只是停在了门口,蹲在那里没有动了。

  他终于松了口气。

  可不知为何,还是觉得羞恼,季开到底有没有分寸?

  画面里的季开永远沉默,无时不刻守着他,面上是永远坚定的温柔。

  可是真的去感知他的情绪,就会发现安详的面孔下压着最深的渴望。

  他对人类躯壳的嫉妒,而关岁理,是他最想拥有,最想侵占的一个。

  他知道季开守在身边,要忍住这个冲动有多么不容易。

  他已经足够克制。

  可画面一消失,他就对上面前发疯的季开,现实瞬间割裂。

  什么克制,都是假的,一旦发疯,什么克制都成了虚的。

  关岁理清醒地感觉自己不行了,头脑成了浆糊,他推开了季开。

  季开含糊地拦了下,可关岁理更坚决推他,他只好遗憾地慢慢退开,末了,还在关岁理的唇角轻轻碰了一下。

  关岁理骤然解放,大口大口呼气。

  身子失重猛地坠落,却没有跌倒,他才意识到自己,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他一抬头,就对上季开遗憾的目光。

  他警惕地站起,尽力咬着牙,只想,幸好这一关季开没有躯壳。

  不然……

  不然什么呢?他并不是很想思考之后的答案。

  他敏锐发现了季开恢复了:“没事了?”

  季开洒然一笑:“放心,我说的,全都算数。”

  季开的目光滚烫又光明正大地扫过来:“你可以要求我做任何事。”

  “我会负责。”

  关岁理攥着拳头恶狠狠地发火。

  负个屁的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