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今天迫害傻白甜男主了吗>第42章 .窥心叭叭叭叭叭叭

  师尊突然带着的笑意让江归晚心底一惊。

  他咽了咽喉咙,十指受冻受烫带来的痒让他嗓子干痒难受,连大气都不敢喘。

  “回,回师尊,弟子的确不爱吃竹笋。”他站在原地,没去接那一碗笋汤。

  为了师尊将这碗汤做出来,已经花费了他太多太多勇气。

  整个过程中,每次直视白嫩的笋尖,他便忍不住地想起想到娘亲去世那晚的场景,如此反复,剥笋衣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在抖。

  若是可以,他更希望自己一辈子都不要碰到竹笋,他恨不得全大陆的竹笋都灭绝了。

  可那也赔不回来他的娘亲。

  江归晚怕师尊发现他的异样,花了许久才扯出一个笑容,就像是他只是单纯地不爱吃,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容桑眼底的笑意很快就僵住了,但随即,她眨了眨眼:“求仙问道之人,怎么能挑食呢,更何况你还没有辟谷,入我拂妄道断不能有此恶习,来,快把它喝了吧。”

  她的语气已经能算得上是强硬,几乎不给江归晚留任何的退路了。

  果然,她话音一落,江归晚的脸色便肉眼可见地难看了起来。

  一路的冰霜没有被小厨房的烟火融化,却在此时更加凝重。

  江归晚脸上挂着的微笑摇摇欲坠,他沉默良久,一直到冒着热气的汤都渐渐变冷了,他才在容桑的注视下慢慢端起了瓷碗。

  笋汤因温度变低而泛起了几滴油花,汤底清亮透澈,碗底切成片的冬笋依旧柔软鲜嫩,在明亮白净的瓷碗的衬托下显得格外诱人。

  他深深地看了几眼,胃里翻江倒海,终于没有忍住,拿厚厚的手套捂住嘴跑了出去。

  因为他跑得太快,手中的瓷碗都来不及放,“啪”地一声落到地上,清汤溅起,开出了一朵漂亮的水花。

  有几滴远远地溅到容桑的裙边,她一动不动,只看着虚晃着的木门发呆。

  江归晚许是怕吵到她,一直跑到了院外,找了个僻静的角落。

  容桑收回覆盖在四周的神识,又微微抬了抬手,那满地的碎瓷片以及四溅的笋汤便不见了。

  如何她没记错的话,江归晚回来时带回了许多许多的笋。

  总有一天能让他吃上的。

  *

  如此便过了几天,容桑天天让江归晚用摘来的冬笋做菜,红烧、清炒、炖汤……能做出来多少样便做出来多少样。

  她每天都让江归晚和她一起吃,但她明显低估了江归晚对竹笋的厌恶程度。

  无论她如何逼迫,如何让他如何尝试,最后都是以江归晚捂嘴离开原地结束。

  他入门时间短,修为比寻常弟子高,但也并没有花时间去刻意地联系过辟谷。

  小厨房被他摘来的冬笋填满了,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食材,每日都是竹笋,他食不下咽,几天过去,整个人身板更加单薄,仿佛随时都要被清灵阙外狂乱的风暴吹走了。

  容桑看在眼里,越看越觉得,江归晚对竹笋的厌恶并不是因为笋子会影响他的修为亦或是身体这些,反倒更像是心理上的嫌恶。

  江归晚越如此,她便更加好奇,这个日后的大魔头到底为什么对一根平平无奇的竹笋有如此大的情绪。

  又过了两日,容桑带着江归晚去了掌门常经纶所居住的宫殿后的一个山洞外。

  山洞被铜墙铁壁包裹着,里面也被一种发着紫光的黑木砌满了洞壁。那是一种专门做来给常经纶门下弟子平日练功的特殊木板,世间罕有,除非神仙下凡了,不然常经纶自己来了也打不破这堵墙。

  容桑在洞前停下,低声念出常经纶教她打开洞门的咒语,没过多久,面前的小山轰隆隆地响了起来,石门慢慢打开,黑漆漆的山洞内景便出现在两人面前。

  里面空间并不大,空空荡荡的,连把能的椅子都没有。

  容桑收回视线,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做工精致的圆镜。

  圆镜是常经纶的宝贝,叫窥心镜,能让人看见除他之外其他人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当然前提是那人的修为比自己低。

  常经纶听见容桑要借这把镜子的时候犹豫了许久,可一听到她是用来帮江归晚克服心魔的,对她终于打算好好对待这个徒弟喜出望外,一个激动便同意给了她。

  给是给了,他也叮嘱容桑不能再乱用,用错了非但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让事情更糟糕。

  容桑自然是应下了。

  但什么叫乱用?

  她让江归晚进了洞内,江归晚跨进去时,她拿起镜子放在眼前,盯紧了他。

  “师尊?”石洞进去后便看不见外面的一切了,洞内也是伸手不见五指,江归晚没由来地有些心慌?

  他扶着墙壁不敢乱动,回头转向外面询问:“师尊,我进来了,下一步该干什么?”

  容桑没有回答他。

  她皱紧了眉头,怀疑地凝视着镜面上浮现出来的场景——

  彼时年幼,大概七八岁的江归晚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在黑暗的地牢里曲腿坐着,睁着一双泛着水光小鹿似的圆眼无辜地抬头看着她。

  她放下镜子,看着洞里虽然看不见她,却依旧双眼明亮的江归晚,觉得眼前的一切与刚才自己看见的十分相似。

  竟然还诡异对上了。

  这算什么秘密?

  与她想知道的相去甚远,容桑烦闷地瞪了镜子一眼,莫不是常经纶在遛她,还是给错了她镜子?

  “师尊?”

  过往某些不愉快的回忆涌上江归晚心头,他轻轻拍了几下墙壁,声音里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焦躁,单薄的身体晃动了两下,企图引起容桑的注意:“师尊,师尊你还在吗?”

  容桑收回落在江归晚身上的视线,依旧一言不发,抬手便打算将镜子收回去。

  可她指尖不过刚一动弹,便想起了昨晚看的书册里写着,这窥心镜好似还有些别的用处。

  常经纶的叮嘱还在她耳边萦绕,不乱用是不可能的,她福至心灵,又看了右手心的镜子,随即高高举起,朝洞内丢了进去。

  石洞口有一层透明的结界,镜子进去时在结界上泛起一阵涟漪,随即镜身一转,在洞里消失不见了。

  江归晚仍旧守在洞口,他敏锐地察觉门口的结界波动了那么一下。

  但也是那么一下,随后又是万籁俱寂,仿佛整个世界都剩下了他一个人。

  背后突然多了一道冰冷的目光,江归晚呼吸急促起来,强撑着精神才没让自己立即昏过去。

  他转过身,对上了一个绝不可能出现在这儿的人的目光。

  他那远在魔界的便宜父亲,正如过去无数个视他如尘埃的相见一样,站在不远处,嘴角勾出一个冰凉的笑意,眼里的不屑快要溢出来。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江归晚几乎是吼了出来,他全身都贴到后面的石壁上,露出一副随时都要逃跑的姿态来。“这不是魔界,我不会和你回去的!你答应我的!!”

  骨子里被换上去的那副魔骨仿佛收到了感召,江归晚全身血液沸腾起来,瞳孔随之变红,每一个心跳都在催他去往更大更黑的深渊。

  “魔尊”往前走了一步,嘴角笑意消失,换成了嘲讽:“当初种下的魔骨在啃食你的意识了吧,本尊是答应过你,可是前提是,你不会被魔骨吞噬。”

  他一步步向江归晚走去,声音里带着蛊惑:“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和本尊多像啊,归晚,回来吧,回来魔界,杀掉我,成为魔界至高无上的王!”

  “不——!”江归晚猛地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快要窒息的时候,他看见面前的时隐时现,都是他的幻觉!

  他松开手,大口呼吸起来,可体内的东西并没有因此安静分毫,他保持自己意识清醒,随时抓起身边的石块便扔了过去:“我不跟你回去!那个地牢一年四季都是冷的,你别想再控制我!我和你一点都不像!我一定能找到办法把那副半边魔骨换掉……”

  一旁的石块已经扔完了,眼前的幻影也消失不见,江归晚吼到最后,脱力地从墙上滑落蹲坐到地面。

  他把头埋在臂弯里,声音里都带上了几分哽咽:“我才不会杀了你……”

  若是杀了他,他就再也当不了师尊的徒弟了。

  “杀了谁?”轻柔的女声在他耳边低声细语,带着些少女的娇憨。

  这声音……

  江归晚猛地抬头,眼角的泪痕还未干,一双眸子湿漉漉的,没了往日光彩。

  他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一直将眼睛都揉红了,才喃喃开口:“容……容姑娘?!”

  “你喊我?”女子娇笑起来,蹲在了他身边,“我来找你了,你高兴吗?”

  江归晚头一次看容桑对他这么笑,整个人都变得手足无措起来。他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用力地点了点头,刚才的愤怒无力都被抛到了脑后:“高兴!”

  但随即他又想起什么似的,试图想去拉住容桑的衣袖:“容姑娘,那天我不是有意杀了铁蝉的,真的,你信我!我那天,我只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

  难道要说自己失了智,没有控制住自己体内的半副魔骨吗?

  江归晚苦笑一声,却怎么也解释不下去了。

  “我知道。”一双手触碰上了江归晚的脸。

  “容桑”轻轻开口,食指压在江归晚唇上:“我都知道。”

  “真的吗?”江归晚抓住“容桑”的手,小心翼翼地开口:“你真的相信我不是故意的吗,我没想杀铁蝉的,我知道你对它很好的!”

  “我当然相信。”

  “容桑”轻声安慰他,话音落下,她的脸开始扭曲起来,皮肤也逐渐变得粗糙,最后竟和树皮一般了,肤色变成了绿色。

  随即这些变化从脸上一直向下蔓延,最后“容桑”全身竟慢慢变成了铁蝉的模样!

  “容桑”突然锐声嘶吼起来,被江归晚握住的手成了藤蔓,向他脖颈处伸去,扼住了他的呼吸:“就是因为相信你!我才来杀你!!”

  江归晚再次失去了呼吸。

  他仰起头,像是有什么灰尘落进了眼里,眼睛止不住地眨。

  已经分不清眼前的是容桑还是铁蝉了,他慢慢地放弃了挣扎,在铁蝉的狞笑的中闭上了眼睛。

  就这样吧,就让他带着这半副魔骨死去,也好过日后真的控制不住地杀更多的人。

  如果是容桑的话,他也认了。

  “归晚,归晚。”

  是谁?

  是谁在喊他?

  “……归晚,你要活下去。你不要给我报仇,娘要你好好地活下去……”

  “娘亲……”

  江归晚倏地睁开了眼睛。

  喉间的力道不减分毫,他屏住呼吸,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晚上,他被容桑刺了一剑,等待死亡的时候,娘亲也是这般,在无边夜空中静静地看着他,和他说,你要活下去。

  他要活下去!

  江归晚全身突然充满了力量,他抬手抓住喉间的藤蔓,再往铁蝉那边看过去时,才发现铁蝉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掐住他脖子的是一个镜人!

  它全身上下都是镜子,无数个镜子上倒映着许多张脸——容桑的,铁蝉的,娘亲的,甚至还有魔尊的!

  他倏地明白过来了。

  一切都是这个东西搞的鬼。

  一股莫名的愤怒笼罩了他,全身力气无处发泄,他红了眼尾,手背上青筋凸起,一拳朝那镜人挥了过去!

  “砰——”

  一声巨响,江归晚原本就因拔笋而满是伤口的手再次被镜子碎片扎穿了手背。

  镜人被他砸中,从身体中间破了个洞,随即无数道缝隙从破洞处分裂开来,向四周扩散。

  最后缝隙布满了镜人的全身,又一声巨响后,镜人碎成了无数道碎片,在洞内炸了开来!

  不止是洞内,碎片四处飞散,躲过了打碎它的江归晚,一半的都开始朝洞外飞去!

  镜人碎裂后,一个做工精致的红木框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满腔不知名的情绪在找到一个发泄口后消失了大半,江归晚眼底猩红褪去,比往日凶狠许多的眼神从满地碎片中收回,他无比平静地拔出了自己手背上最大的那块镜片。

  黑暗中江归晚的神色晦涩不明,他看着一半的碎片穿过结界,将结界闹出了无数个涟漪,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可倏地,理智回笼,门口的结界平静了下来,江归晚足足在原地愣怔了片刻,才终于回过神来——

  他刚刚都干了些什么?!

  手中的碎片依旧安安静静地躺着,江归晚瞪大了眼睛,惊恐地将它抛出去,看着他在黑暗中闪过一道亮光,又消失于黑暗中。

  它不见了。

  可身体的半副魔骨狂暴叫嚣着,不给他丝毫喘息。

  江归晚开始忍不住怀疑起来。

  他真的还能如自己信誓旦旦承诺的那般控制住自己吗?

  *

  容桑不知道在外面等了多久,也不知道那窥心镜都对江归晚干了些什么。

  有结界的阻挡,她听不太清楚江归晚在里面都喊了些什么,但她知道他一定是看到了什么很难忘很重要的东西。

  她在洞门外焦躁地等着,想快点结束好拿回窥心镜,再从镜子里了解江归晚最害怕的到底都是些什么。

  那都是她的保命符。

  可她一直等到江归晚的喊嚷声都停下了,也一直没见他出来。

  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看的时候,洞内倏地传来了一声巨响。

  容桑被狠狠吓了一跳,她担心里面出了什么意外,急忙走到了洞口。

  常经纶再三强调他的镜子不能有意外,容桑无法,正要破开结界进去的时候,却突然从结界里飞出了无数道亮片!

  她飞速躲开,退后化气成罩,将碎片一一挡在了自己面前。

  这些碎片颇为眼熟,容桑认真盯着一片看了许久,终于认出这正是常经纶不久前给她的那片窥心镜上面的。

  容桑:“!!!”

  她瞪大了眼睛,脑中忍不住幻想起了常经纶看到这一切后的反应。

  江归晚!

  容桑被气得呼吸停滞了一秒,她手上一抖,稍微送了下神,一片碎片便穿过了结界于她的抵挡,飞到了她的面前。

  那上面有江归晚的气息,江归晚对她的伤害尤其大。

  可此时躲闪已经来不及了,容桑眼睁睁看着那一小块碎片在她眼前慢慢化成了细细的光点,里面倒映出她原来的模样,随后随着洞口一声呼唤,光点没入了她的眉心。

  她倏地觉得有些晕沉,转瞬间,她失去了意识,那些她作为容桑陪在江归晚身旁的许许多多个瞬间涌入她的脑海。

  但她不愿想起,那里面并没有什么称得上美好的回忆。

  “师尊!”

  闭上眼睛的时候,容桑看见江归晚从洞口冲了出来,直直地奔向她。

  少年唇色艳丽,一如一月前的桃会上,他初见他,有些羞涩地挠了挠头,喊她——容姑娘。

  她又犹豫了起来。

  真的一点美好的回忆都没有吗?

  她记得在大街追寻云芷时的那个夜晚,江归晚怕她真的生气,追着她走了好几里地。

  她还记得江归晚旧伤复发的第二天早上,他坐在床边,频繁望向门口,语气期待地问别人,她晚上有没有去看过他。

  还有她拒绝与温乐游夜游的那个夜晚,少年带着一盒糕点上门,冲她笑着,说“却舒真人是我师尊”时闪闪发光的双眼。

  这些都算什么呢。

  大魔头演戏时附带赠送她的赏赐吗?

  既然已经做了这么多,那为什么不能再彻底一点,留下铁蝉一条命呢?

  不愿再想,容桑别过头,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