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今天迫害傻白甜男主了吗>第41章 .天命叭叭叭叭叭

  “江师弟?”女弟子走后,男弟子便坐到了江归晚的床边。

  他轻声呼唤着,看着江归晚的眉头逐渐皱成了一条线。他起身倒了杯水,扶着江归晚起来,将杯口放到了他的嘴边。

  江归晚也不知昏迷了多久,双唇干涸,好不容易碰到了水源,抬头便紧紧捧住大口喝了起来。

  一杯水下肚后,他终于有力气睁开了眼睛。

  可刚才的水喝得有些太急促了,一口气没顺过来,江归晚咳了几声,便感觉胸口处凉凉的,像是在透风。

  记忆中的疼痛再次涌上心头,他垂眼,看见自己胸口轻薄的睡衣下面牢牢裹了十几层纱布。

  纱布上已经没有多少血色了,取而代之的,是浓烈呛鼻的草药味儿,熏得他整个人晕晕乎乎的,一时分不清自己到底还有没有活着。

  “你还渴吗?”男弟子见他盯着自己的伤口出神,怕他想起什么伤心事来,便出言打断:“你要是还想喝水,我就再去给你倒杯来。”

  江归晚显然没有听进去。

  他脑子有些晕沉沉的,一直到鼻腔都习惯了那股熏死人不偿命的草药味儿了,他才终于转过头,脸色苍白像纸。

  刚才还没醒的时候他听见这两人喊他师弟:“师兄?”

  江归晚握紧了手里的水杯,声音因嗓子封闭太久没说过话而变得含混不清:“我是……还活着吗?我怎么会在这儿,我晕过去多,多久了……”

  怎么久到好像离他上次开口说话已经过了几百年,再一想起晕倒前的事情,久远得像是过了一生。

  他吐词虽然模糊,但那男弟子还是听清了。他以为江归晚是睡傻了忘记了晕倒前的事情,更加同情起这个总是能碰上麻烦事的小师弟了:“你当然还活着。”

  “哎,”他叹了口气:“这事说来话长,你已经晕了一月有余,估摸着是忘记了一些事情。”

  “一月前你得了结簪桃会魁首,拿到了白雾莲。人人都惦记你手上的东西,连那幻境里跑出来的树精都找上了你。”

  江归晚猛地抬头。

  “桃夭斋夜巡的弟子是在一片小竹林前面找到你们的,那树精为了白雾莲杀……杀了邱公子,还对你下了毒手,实在是可恶!如此作恶多端竟还被它逃了,也不知桃夭斋这些大头冬瓜都是怎么吃饭的!”

  江归晚仍旧没回过神,他像听天书似的,一脸茫然。他忍不住呢喃:“对我下手,对我……”

  为什么这位师兄说的与他记忆中的并不一致?

  为何铁蝉成了罪魁祸首?铁蝉是还活着吗?

  梦里种种,果真只是一场梦吗?

  “这幻境里出来的没有经过教习,果真是不存善心!”男弟子又重重一跺脚,“听桃夭斋的弟子们说,他们赶过去的时候,师弟你已经只剩下半口气了,再晚一点便救不回来了!”

  “发生在他们桃夭斋,又是他们桃夭斋养的东西伤人,那几个臭老——长老们理亏,足足用转魂灯给你护了二十天的法才将你从阎王那儿拉回来。”

  男弟子看了看他迷茫的脸色,又想起这一月来他所经历的凶险,便更替他不平了:“江师弟,要我说,等你好了你就该到到桃夭斋的门口去破口大骂一顿,讨个说法,最好是还——”

  “那邱陵呢师兄!咳咳,你刚还提到了邱陵,邱陵怎么样了?”江归晚完全听不见这位师兄的建议,他急着弄明白邱陵的死活,好像这样能平息他内心的焦躁似的。

  “邱公子……”男弟子突然被打断,好像难以启齿了似的。他在短短的几秒内看了好几遍江归晚的脸色,犹豫了半晌,才别过了头:“师弟,不是每个人都有你那样的好运气。那些弟子赶到的时候,你还一息尚存,邱公子的尸体却早已经冷透了。但是奇怪得很,你昏迷的这一个月,那邱家人居然一次都没来桃夭斋闹过。”

  邱家人失去了唯一的儿子,按理说死咬着桃夭斋不放,不单单因邱陵的死因,更因邱陵的死状。

  平日生龙活虎的一个人,竟在桃夭斋因一只低等精魅丢了性命,还被它吸食了全身骨血,空留一副皮囊在那儿,这天下有哪个父母能接受这般的场景。

  可邱家没有,邱家甚至比他们九宫日的人还冷静,他们只是冷冷地看着昏迷不醒的江归晚,像条蛰伏的毒蛇。

  不知道的,还以为江归晚才是杀他们儿子的凶手。

  男弟子回想起当日邱陵父亲怨毒的眼神,今日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江归晚也在此时想起了邱陵的死状,他喉间仍残留着几分腥甜,没有再追问下去。

  他也突然明白了,那都不是梦。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

  只是罪魁祸首从邱陵换成了铁蝉,所有的骂名都落到了铁蝉和桃夭斋身上。

  捅他的骨剑是邱陵腕上一截骨头得来的,都不用什么高级法术,但凡有几年底子的都能知道那把骨剑来自哪里。

  可一个月过去了,没人查出来,没人在意那把骨剑,人人都在感慨邱家公子英年早逝,是那狠毒的铁蝉害的。

  邱家丢了儿子已经得了失心疯,若是桃夭斋再将事实说出来,证明他们儿子才是一切的挑起者,加上之前伤害江归晚的事迹,只怕邱陵死后还要从族谱中除名,上不了邱家的玉碑。

  到时邱家才要闹,将桃夭斋闹个天翻地覆鸡飞狗跳。

  多可笑啊。

  他们想要真正狠毒的人反而得万人怜惜,被记上家族玉碑接受祭拜,被陷害的却要被所有人唾,遭受莫须有的骂名。

  以此好好恶心一把活下来的人。

  但他们还是成功了。

  江归晚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不管是不是他下的手,只怕邱陵父亲以及整个邱家都会将这条命算到他的头上。

  谁让他曾背叛邱陵呢,谁让那晚活下来的不是邱陵,而是他呢。

  江归晚并不怕人寻仇,不怕突如其来甩都甩不掉的黑锅,他只是累了,累了与邱家人有关的一切。

  他有点累了,想在医修来之前再睡上一觉。

  可转瞬,他又抬起头,右手因紧张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握成了拳。他问:“那,那师兄可有容……可有听到过关于我师尊那位族人,容桑姑娘的消息吗?”

  江归晚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喊出容桑的名字要花多大的勇气,他骤然庆幸起来,还好他现在只能用气声说话,才好挡住自己发颤的嗓音。

  容桑是不是还在怪他?是不是早就跟着九宫日大部队回去了,还是再也不想看见他,刺了他一剑后便一声不吭地带着铁蝉回了自己的主家去了?

  他自己没有资格再去打探容桑的消息,可他仍怀揣最后的希望。他奢望铁蝉还活着,而容桑只是生了一阵的气,等下次见面的时候,她就会原谅他了。

  江归晚又怀疑起来,他们还会有下次见面吗?

  “却舒师叔的族人……吗?”

  江归晚点头:“对对,就是那个和我们一起参加大会的女子,她是我师尊的远亲,特地来这儿探亲的!”

  男弟子自然不知道江归晚在想什么,他在脑海中仔细搜寻了一圈,随即看向江归晚的眼神中带了几分异样。

  他捏起被子好好给江归晚盖了盖,思考着怎么开口才会让江归晚好接受一点:“……师弟,我知道你刚从鬼门关回来一趟,肯定还有点神志不清,但没关系,等下医修来了给你看看就好了,你别着急。”

  江归晚一张脸白得像纸。

  他倔强地拒绝了男弟子的好意,将被子掀开直视着他:“师兄这是什么咳咳,这是什么意思?”

  男弟子的衣袖也被江归晚抓住了,手腕上力道之大完全不像是个昏迷了一月才刚醒过来的人。

  他对上江归晚眼里的执着,无可奈何地揉了揉额头:“江师弟,我不知道你是在昏迷的时候做了什么梦,还是臆想出来了什么,但我守着你一月有余,从未听见人说起过还有这么一个人。”

  “更不用说她还是却舒真人的族人了,要真有这样一个人,九宫日上下早就炸了,几千个弟子排着队等着来问你,哪里还用等到你主动问我……”

  男弟子后面说的些什么江归晚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他感觉自己四魂五魄都出了窍,随着桃夭斋上时不时吹起的花瓣雨一起消散了。

  那些好不容易将他拉回现实的事实一下子又变得虚无缥缈起来,他方才还在想与容桑会不会有下次见面,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容桑带走了铁蝉,而他活了过来,她甚至不愿意再回来帮铁蝉报仇了。

  江归晚倏地觉得有些耳鸣。

  他重新盖好了被子,听到外面急匆匆的脚步声,方才出去的女弟子催促着一名医修走快些,过来看看他好了没有。

  他觉得自己也许好了,又或许没有。

  但那都不重要了。

  *

  江归晚醒来后,照看他的两名弟子向负责的医修反复确认了好多遍他没事后,又逼着他在桃夭斋又躺了两天才准备动身回九宫日。

  听两人说,自江归晚来参加大会后,却舒真人便开始了闭关,前几天才出关。

  江归晚听完只是笑了笑,没问师尊为什么不来看他,也没说他那天其实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白雾莲一直被他放在了随身携带的百宝袋里。百宝袋很小,但能装的东西很多,能将东西变小放进去揣在袖子里。那是齐元给他的,除了齐元,没人知道他还有这个东西。

  他谁也没告诉,打算让白雾莲烂在里面,最好这辈子都不会让人找到了。

  白雾莲他随意对待,那瓶附赠的择木水却被他当宝贝似的捂在了怀里。

  他也不明白自己要干什么,就是总觉得有一天能用上似的。

  为了照顾他刚好不久的伤势,两名弟子几乎是将常经纶给他们一日千里用来赶路的机关鸟当成了木轿。

  因飞得太慢了,机关鸟翅膀大而有力,鸟身一晃一晃的,江归晚大伤刚愈,一天吐了八回。

  直到最后没有东西可吐了,那男弟子看不下去了,与另一名女弟子好一番争吵后终于加快了速度,将十天路程缩回到了两天。

  回到了九宫日后,一下来便向两名弟子道了谢,两名弟子挥了挥手,仍解释说却舒真人也是关心他的。

  江归晚没回答,也没御剑,徒步走回了清灵阙。

  正如九宫日终年不落的太阳,清灵阙上三尺厚的雪也从来不会消散。

  他走时这儿是什么样,回来时这儿便还是什么样。

  主殿没有动静,江归晚猜测他的师尊应该在偏殿打坐。

  果然,他刚进偏殿,殿门上垂钓下来的冰柱便松动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与师尊打个招呼,江归晚头顶便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嚓”声,下一秒粗大的冰柱向下而落,擦着江归晚的鼻尖插入了雪地里。

  江归晚屏住呼吸,不敢问这是巧合还是人为。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师尊,却舒关着殿门,也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冰柱落到地上很快便碎成了冰渣,一切都在宣告着这是不是一个巧合。

  但江归晚不敢说话,良久,屋内才传来轻柔的一声:“我今天突然想吃后山的冬笋了,你去给我挖点来吧。”

  后山在清灵阙两三里的地方,距离不远,但途中终年暴雪,严重时甚至连路都看不清,稍有不慎便会滚下悬崖,白白将命送在了那里。

  不知道是不是江归晚的错觉,他总觉得自己这次回来后,师尊更加地不喜他了。

  之前师尊也不喜他,但至少她还会出来见上他一面,而如今,那声音里带上了和屋外一样厚重的冰,冻得江归晚胸口生疼。

  他不敢拒绝,刚准备应下,便又听见却舒接着道:“冬笋用刀具砍下来便失了鲜味了,你用手指拔下来吧。”

  江归晚去过后山一回,那里的冬笋最矮的也有一人高,有他腰身那么粗。

  不能用刀具,那便相当于修为也是不能用的。

  他不知道师尊今天为什么突然想吃笋,冻得通红的指尖微微颤动了两下,他点了点头:“是,弟子明白。”

  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进屋,没来得及和师尊说他得了结簪桃会的魁首,拿到了那传说中的白雾莲。

  屋内再没有传来动静了,江归晚在原地站了小半会儿,便拿了个篮子向后山去了。

  他走后,寂静无声的偏殿里,一名面若冰霜的女子打开了身旁的窗户。

  女子冷眼看着江归晚在逐渐变大的暴风雪中徒步前行,时而被狂风吹到地上,又时而被厚厚雪层下的岩石阻挡住了脚步。

  他正如容桑刚刚要求的那样,十分听话,没带刀具,甚至连佩剑都没带,就这么徒步上了路。

  可容桑这次不会再上当了。

  她以前怎么还会时不时怀疑江归晚是不是真的像她所想的那般恶呢?

  一月前的那个夜晚,她被江归晚救走,差点都要信了他本心不坏了,可结果呢。

  她不过是去丰宫殿内飞速查看了一遍有没有存着白雾莲,等到长明鸟消失殆尽,再回来时见到的,却是江归晚拿匕首捅进了铁蝉命穴的场景。

  江归晚怎么忍心呢。

  她被气得狠了,一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竟也顾不上再隐藏自己的身份,拔出邱陵的骨剑便刺了上去。

  她只刺了一剑,没有再补刀。她知道哪怕她将江归晚戳成个筛子了,江归晚总归还是能留下一口气活过来的。

  这是这里的天命。

  她冲着江归晚心脏去的,也算是帮铁蝉报了一部分仇了。

  铁蝉剩下的树根被她带走了,也不知江归晚都对它做了些什么,它甚至等不到她给它再换上一个新的命穴,树根便迎着第二天的朝阳,化成血一般的红水融进草地里,与苍茫大地同生同死了。

  而江归晚一身康健地回来了。

  她还是不甘心,她再也不会受江归晚的欺骗了。

  容桑收回视线,轻声念了几句咒语,灵识往外探,看到了清灵阙去往后山的路途中,风雪逐渐变大,无数片雪花将天地连了起来,看不清前路。

  念完后她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放下茶杯时指尖碰到了桌上唯一摆放着的一碟桃干。

  她愣怔了一会儿,又抬头看了眼一望无际的雪地,拈起一块放进嘴里吃了。

  *

  “师尊!”外面狂风暴雪一直未停,江归晚戴着个厚厚的手套,手中端着一碗笋汤,敲响了容桑的房间门。

  “师尊?弟子给您送笋汤来了!师尊——”

  门倏地开了,屋内空空荡荡,江归晚也立即噤了声,踮着脚尖走进了房间。

  容桑正坐在桌子边上,微微侧着头看着眼前的书册,像是没注意到他来。

  手中的热汤冒着水汽,江归晚怕汤冷了,急忙回身关上门,阻挡住了外面大雪纷飞和无边夜色。

  雪声一下停了,容桑衣袖轻轻一动,房间内便又多了几个亮着的烛台。

  光线亮了,桌上摆放的物品也看得更清晰了。

  江归晚将热汤放在桌子上,收手时一旁的一碟桃干映入他眼帘。

  一月前的某个夜晚,小树精搂着他的腿偷偷给他一爪子从某人那儿偷来的桃干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他像是被汤碗烫了一下似的,飞速收回了手。

  容桑看在眼里,目光仍旧落在书上。

  江归晚不敢再往这边看他移开视线,迫使自己不要再去想关于铁蝉的任何事情。

  他别开眼,自然也没看见容桑眼中又厚了一层的霜雪。

  “几时回来的。”她问。

  此时已是深夜,外面被黑暗笼罩,无边的雪地成了唯一的色彩。

  “回师尊,”江归晚终于转过了身,他目光飘忽,将戴着厚厚手套的双手藏在了身后,“半个时辰前回来的。”

  不用看容桑也知道那一定是满手的冻疮,拔笋时磨破了皮,他纤长的手指冻得比平时膨胀了两倍,稍微碰点热水便抓心挠肝,一夜无眠。

  半个时辰前才回来,便意味着他回来后便一刻都没有休息,马不停蹄地去了小厨房,烧火剥笋,煮出了这碗笋汤。

  她没主动问,只抬眼,江归晚不自然的站立姿势与欲盖弥彰的围巾都在告诉她,他受了很重的外伤。

  说不定他还一个不小心被大雪迷住了眼睛,掉进了悬崖,爬了半个时辰才爬上来。

  她推开书册,将那碗热汤端到了自己面前。

  “你给我煮的笋汤。”她皱了皱眉,只闻了一眼便又推开,像是陈述,又像是疑问。

  江归晚摸不透她的想法,两脚局促地并起,以此掩盖发抖的膝盖。“是的,师尊想吃笋,弟子便想做成汤才最能激发笋的鲜味儿。况且,师尊上次不是还夸弟子做的笋汤好喝吗,弟子便斗胆,将冬笋剥了,煮成了汤给送过来了。”

  说完他满眼期待,缩了缩脖子,无声催促着容桑快些试试这汤的味道如何。

  容桑没有动弹。

  他提起上次,容桑便想起自己刚来时还不适应这里寒冷的天气,冻得将一碗从前极不爱喝的姜汤喝了个干净的事情。

  还打起感情牌了?

  容桑毫不受他蛊惑,抬头便想将那碗笋汤掀翻在地。

  可在指尖即将碰到碗边时,她又倏地想起了什么似的,手掌角度变换,将甩的动作换成了推。

  她把那碗汤推到了江归晚面前,冷冷开口,碗中的热气在她面前似乎都能化成冰。

  “我突然又不想吃笋汤了,你好不容易从后山雪地里摘来的笋子,要不你自己喝了吧。”

  她极为难得地笑了一下。

  江归晚甚至还没来得及惊讶,便被容桑刚出口的话惊得怔在了原地。

  一种更为震惊的情绪笼罩了他。

  他看着那碗自己一步一步亲手做出来的笋汤,却如何都下不了手。

  没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手艺,他知道自己这碗汤将冬笋的鲜做到了极致。

  可他不能喝。

  他的师尊坐在烛火旁,眼神在今天头一次温柔了起来。

  她问:“怎么了,你不爱吃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