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暮雨又翻看了余下的东西,拿出来厚厚的一沓子房契和地契,足足占据了大半个木匣子。

  她才知道梁轻尘名下竟然有如此多的产业,南街一大半的铺面都是他的,另外还有分布于天乾各处城镇的青楼、食肆、乐坊……

  甚至还有赌场,以及大片的田庄和私宅,就连京郊的狩猎场也是他的,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还有牡丹蔻和如意坊竟然也是他名下的产业,如今回顾起白牡丹对她恭恭敬敬的态度,说是欠了个人情,原不过是托词罢了。白牡丹分明就是他的人。

  他借用这些鱼龙混杂的产业,建立了一个隐蔽而又严密的消息网。

  难怪皇上对他如此忌惮,却又不敢轻易罢黜他。只怕是皇上对他具体有多少势力和产业都不甚清楚,才不敢轻举妄动。

  原来啊,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深藏不露。

  如果猜得没错的话,这里还不是他全部的产业,只是在天乾的一部分,他要兴复的是夏氏的玄苍国,那么他在玄苍的势力一定也不容小觑。

  他可真是厉害,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可是……这么厉害的人物,究竟是怎么死的?

  难道仅仅是因为命吗?

  江暮雨长长叹出一口气,他既然把这些东西都交给了自己,就说明对自己有足够信任,怕他死后自己会过得不好,连后事都交代得如此清楚。

  她将那枚玉章拿起来看了看,是他的私印无疑了,交给她就是为了方便她动用他名下的产业。

  梁轻尘想得可真是周到。

  可她江暮雨又会岂是坐享其成的人?

  她将那些房契、地契以及印章全都收回了木匣子里,重新扣上锁,藏进了自己书房的暗格里,独留那一纸信笺。

  她可要亲自把信还给他的。

  ……

  江暮雨把自己关在书房一整夜,灯也亮了一整夜。

  待天空露出鱼肚白,她才终于抱着一摞东西开门走了出来。

  云烟迎上去便看到她眼睛周围一圈黑,面容憔悴,神情恍惚,显然是一夜没合眼。

  她有些担心:“娘娘你这是做什么呢?怎么不睡觉?你这般要是病了可如何是好?”

  “无妨。”江暮雨将一本册子和一封书信交给她,嘱咐道:“这是夏木南生的经营模式,可能遇到的问题以及遇到问题的解决方法都详细记录在册,你命人去交给青曼,这封信里写了一些交代的事宜,她看了以后就会明白的。”

  云烟心里有一箩筐的疑惑,到底没问出口,只福了福身便退下去照办了。

  随后江暮雨又唤来几个王府护卫,又拿出几封信笺交代下去:“按照信封上面写的人名一一对应送出去。”

  “是。”几个护卫一一接过信笺就按照吩咐去办。

  她分别给靖安侯府、岁杪、石楠叶、楚毓、梁景和、南星,还有糖糖都送去了信笺。

  这一夜她一直在写东西,将京中事宜事无巨细地交代清楚了。

  安排完这一切,她立即吩咐云萍收拾行囊,只交代了要出远门,轻装上阵,需要准备充足的盘缠和干粮。

  她找了一身男装换上,在当初她计划要去边境的时候就已经在着手准备了适宜的男装、自己涂黑皮肤的脂粉,以及一些路上要用到的东西,现在筹备起来倒是不显得仓促。

  待云烟送信回来,看到的便是江暮雨穿了一身男子的服饰,化了个妆,面上涂黑了几个度,遮了眼角的痣,柳叶眉画成了剑眉,脸部棱角勾勒出了分明的弧度,一头长发高高束起,扎了根黑色的发带,俨然一副年轻小公子的派头。

  “娘娘……您这是?”

  江暮雨把她拉到跟前,一脸严肃地问:“云烟,你愿不愿意同我去前线救梁轻尘?”

  云烟愣了一瞬:“救王爷?王爷怎么了?”

  “按照时间线,他现在应该还没有出事,但是我自己心里也没底,所以我必须快一点赶到他的身边。”

  云烟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时间线?”

  江暮雨懒得解释那么多,剪不断,理还乱,只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只要知道他可能会出事就行了,我要去救他,此行恐怕凶多吉少,要不要与我一同前去主要是看你自己的意愿,你若不愿便留在京城替我守好这瑞王府。”

  云烟笑了笑:“娘娘说的哪里话,自打主子将奴婢指派到您身边的那一刻开始奴婢便是您的人了,您去哪里奴婢便去哪里。”

  “好孩子。”江暮雨摸了摸她的头,笑着道:“我这里已经备好了男子的服饰,你也去换上,再来我帮你打扮打扮,此去路途遥远,如今这个世道女人在外实在危险,即便我借了不少人随行保护,但是未免节外生枝还是以男装示人比较保险。”

  “奴婢明白。”云烟福了福身就退了下去。

  她看了一下时辰,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她命人去送信的护卫都回来复命了。

  就说明她借的人应该快到了。

  云萍做事手脚麻利,没一会儿就替她打包好行李,装在马车上。挑挑拣拣下来一共就只有两个包袱,装着衣裳、干粮和盘缠。

  江暮雨也给云烟化了个男子的装扮。

  化好以后,岁杪便亲自带着人来了。

  “参见王妃娘娘。”他行了一礼,说道:“娘娘此去路途遥远,如今三国战事激烈,到处是流寇和难民,属下便特地给您挑选了一批精锐随行保护。”

  江暮雨柔声道:“有劳你了。”

  “这是属下应该做的。”他顿了顿,道:“王爷交代属下留在京中处理事宜,所以不便亲自送娘娘前去,这些精锐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个顶个的高手,且是值得信任之人,娘娘尽管放心。”

  “我相信你做事情是稳妥的,我一去不知多久才能回来,京中之事就麻烦你多照拂了。”

  他拱了拱手:“纵是娘娘不说属下也会看顾好王府的。”

  ……

  待一切准备就绪,江暮雨就坐上马车离开了京城。

  她是一刻也不愿意多等了。

  就算未处理的事务堆积成山,她也无暇顾及,这些年来,她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想要赶到一个人身边的。

  哪怕翻山越岭,哪怕路途艰辛,她也在所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