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南方的这座城市,秋天的气温非常地反复无常,可能前一刻还艳阳高照,一副夏天还没过去的模样,下一刻就凉意逼人,彰显自己作为秋的存在感。

  很多人应变不及,常常因此而中招,成为受凉大军的一员。

  入秋没多久的一天,邹佟成了倒霉蛋之一。

  早上出门的时候明明天气还挺热,于是他套了件短袖就出门。

  谁知道到学校没多久,天就变了,秋风嗖嗖地吹起,秋雨也凄凄地自天飘落,细针一样,带着些微寒意,激得手臂上鸡皮疙瘩一层一层的冒出来,密密麻麻的。

  邹佟双手交叉,上下搓了搓裸露在寒意中的胳膊,感觉自己急需一件外套。

  没有。

  只能硬生生挨过一个上午。

  好不容易挨到中午放学,雨还在不紧不慢地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头。

  站在屋檐下,想到家里暖和和的饭菜,邹佟抬头望了望天,然后心一狠,就迎着雨走了出去。

  他微微低着头,边注意脚下湿透的路,边快速往外走,细雨打在他的发丝上,打在耳尖上,打在后颈上,明明没什么重量,却存在感十足。

  走到大门口时,他忍不住打了喷嚏。

  搓了搓鼻子,他抬头望了望路,正想继续往前走,就发现旁边花坛边上的亭子里,赫然蹲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家狗子来接他了!

  不加思索地,他立马就笑喊着“哭包”,奔了过去。

  虽然靠着自家狗子叼来的伞,后半程回家的路,邹佟没再被雨淋。

  但总归是受了一上午的凉,午休起来,邹佟就感觉自己鼻子有些堵塞,他抽了抽鼻子,觉得情况不是很严重,就没有太在意,套上外套就去学校。

  哪知下午人就发起热来了,发烧来势汹汹。

  老师在上面激情讲课,他抬着头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脑子却一片浆糊,昏昏沉沉地什么也听不进去。

  强撑着挨到下课,人就软软地趴到书桌上,神智迷糊,连上课铃响都不知道。

  全体同学都起立向老师问好,就他一个人矮在桌子上,特别的明显。

  恰逢班主任的课,这位教学经验丰富的中年教师,一眼就察觉情况不对劲。

  她走到邹佟座位旁边,没有把人叫醒,而是手熟练地往额头一探。

  然后,邹佟就被送到附近的社区医院打针去了。

  医院里,邹佟虚弱地靠在墙角里,一个人孤独地吊着水,扎着针的手放在椅子扶手上,一动不动。

  视线也直直地落在不远处的一个位置,那里坐着一个年龄跟他相仿的男生,应该同是一中的学生。

  男生脸色苍白,手上也高高地吊着药水,估计跟他一样中了天气猝不及防变化的招。

  但不同的是,人家身边正围着自己的爸妈,一个摸摸头看还烧不烧,一个轻声地问疼不疼,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不像他,只有自己一个人。

  班主任送他过来之后,就被他劝了回去,他不好意思让老师丢下全班同学,就陪他一个人在这里等着。

  临走之前,班主任拿出手机,想要联系他家长,也被他拦了下来。

  家里人紧急联系方式一列,他留的是于叔的号码,不想总是麻烦他。

  他跟班主任说,等快打完针时自己再联系,仿佛自己真有这么个随叫随到的家长一样。

  但实际上,不过是为了让班主任走得放心的说辞而已。

  班主任离开后,他又在医院枯坐了两个多钟,药水才终于打完。

  拿着医生开的药,他步履蹒跚地走出医院,在门口拦了辆车。

  回到家,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熟悉的一景一物。

  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一个人在医院吊水的时候,坚强得很。

  一回到家,一见到哭包,瞬间变得脆弱。

  还没走进屋呢,他就哑着声,红着眼眶,喊:“哭包~”

  像极了孩子被欺负后强忍眼泪,直到见到能依靠的人,才“哇”地一声释放自己的委屈。

  虽然没有爸爸背,没有妈妈陪,但是他有哭包啊,他不是没人要的孩子。

  躺在松软的床上,邹佟陷入了熟睡中,身上盖着薄被,胸膛浅浅地起伏着。

  一连串的折腾耗尽了他的精力,再加上家给他提供了足够的安全感,让他不安定的心终于得以安稳下来,于是生病的躯体也终于可以松懈。

  一旁趴着的李哭包,看着他安稳睡着的模样,也终于松了口气。

  刚刚铲屎官进门时那副虚弱的样子,真的把他给吓到了。

  他家铲屎官那么多年来,小毛小病不是没有生过,但还没有过那么严重的时候。

  没想到,要么不来,一来就来个那么大的。

  一想到铲屎官刚刚红着眼眶喊他的模样,他就忍不住心揪揪地难受。

  趴在熟睡的铲屎官身旁,哭包时不时地用鼻子去探铲屎官的额头,以防温度不降反升而自己却不知道。

  几分钟一次,一点也不觉得麻烦。

  精神高度集中一个多小时的结果,是精力终于耗尽。

  靠在盖着铲屎官的被子一角上,哭包努力抵抗着发沉的眼皮,不让它闭合上,但终究没有抵抗住,陷入了黑暗中。

  但因为心里想着事,就算睡着了,也睡不踏实,种种思绪缠绕,编织了一个梦境。

  现实世界中天还亮着,梦里却是漆黑一片。

  哭包站在黑暗里四处张望,却什么也看不到。

  慢慢地,有呜咽的声音传来,是熟悉的少年音。

  他猛地回头,看到刚才还是幽暗虚无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座铁牢。

  一个初中生模样的男孩,正被关在铁牢里。

  他靠在角落里,遍体鳞伤,抽噎着看着他,不发一言,眼里却满满地写着“救我”二字。

  他颤颤巍巍地伸出布满青紫伤痕的手。

  哭包快步上前,伸出爪子,想要抓住这只瘦弱的手。

  但还没等他们双手触碰上,男孩连带着铁牢瞬间消失在他眼前,面前重归一片黑暗。

  与此同时,现实世界中,哭包从梦中惊醒。

  他喘着粗气看向铲屎官,还好,人还好好躺的在那。

  他爬起来,用鼻子碰了碰铲屎官的额头,烧也退得差不多了。

  确认无事后,他紧绷着的身体终于放松。

  他趴坐下来,头轻轻抵着铲屎官的手臂,继续守着。

  没多久,邹佟也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看到守在他身边的哭包,他有些鼻酸眼热,虚弱着叫了声:“哭包。”

  听到他的声音,哭包凑上前去,蹭了蹭他的脸,表示:我在呢。

  被这样温柔地安抚着,邹佟忍不住瘪着嘴,说:“我难受。”

  哭包摸了摸他的头,轻声哄着:“没事的没事的。”

  “我们铲屎官很快就能好了。”

  不要怕,不要难过,哭包会一直陪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