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千江不渡(穿越)>第106章 潇湘浦

  君山与蛩山相隔千里, 常人翻山越岭、渡江过河, 少说要行十天半个月,但周不渡和越千江如果使出“神行千里”,一眨眼便能抵达。

  许是因为对秘药志在必得,在这个节骨眼上, 周不渡倒有些踌躇起来。

  大约人人都有过这样的经历, 一个翻身,从美梦里醒来, 纵然知道闭上眼之后看见的东西都是假的,但镜花水月不可谓不美丽,骤然失去, 总也会有几分失落。

  真相到底如何?

  他其实已经有了猜想, 时至今日, 他与越千江已经结了五次同心, 所以,在他分享之后, 越千江感应到了他的细微心绪。

  离开君山的第一天午后,两人在一片不知名的树林里落脚。

  周不渡生火烧饭, 越千江伐木, 饭后, 一同用最原始的工具造了一艘最简陋的乌篷船。当然,由奢入俭难,所谓的“简陋”只是相对于富丽堂皇的画船而言, “附魔”加固仍是必不可少的, 棉絮、铺盖都得垫上, 桌椅板凳、茶具琴棋也不能落下。

  傍晚, 周不渡灭了篝火, 把从洞庭君山挖来的两株小小的湘妃竹带到船上收好,检视船舱,一应事物齐备,便掀开垂在乌篷下的帘幕,探出脑袋,笑着招了招手。

  越千江解开绳索,把船推出去,飞身跃起,脚尖轻点水面,一阵凌波微步后,轻盈地落于船尾,继而开始以气御船。

  天上彤云万里,乱霞飞射,紫红光芒铺满江面。

  身后是八百里洞庭,烟波浩渺,面前是浩荡湘江,奔流不息。

  小小的乌篷船在江水上浮沉。

  “走水路会绕一些,出洞庭,入湘江,至楚国故地衡州,入菱源河,过九嶷山,去舜帝陵看一看,然后寻一条小河去往道州。”越千江躺在船尾,手边摆着小桌,桌上放着铜炉,炉里燃着火,火上温着酒水,壶口微微白烟升腾,酒香清淡。

  周不渡偎在他胸前,把玩他的头发:“你还记得舜帝吗?”

  “不记得,那些事未必真实发生过。”越千江说。

  周不渡:“对,也许都只是设定。”

  “酒温好了,现在喝?”越千江一动念,真气拂过,炉火自然熄灭。

  “再待会儿。”周不渡把头埋在他胸前,搂着他的腰,“一天天的,事接着事,总觉得很久都没跟你好好单独相处过了。”

  “我也想永远这样和你待着。”越千江回抱周不渡,让他再往上靠了一些,“在九泉之下,凿九幽,开十八层地狱,再造三十六层深渊……层层往下,便可把光阴拉长。”

  “无限延展,到梦的边缘,差不多就算是永恒了。”周不渡便干脆跨坐在他身上,面对面看着他,亲吻他,“差不多,算是,但到底不是。”

  越千江与他鼻尖相触,半闭着眼,语调温柔至极:“与你相伴,即便是永恒也不够。更何况,这世上除了死亡,一切都在变化,没有真正的永恒。我不希望你死去,但人如果不死在今日,就不得不迎接明日,我希望你有明日。”

  明日会持续多久?

  安哲罗普洛斯说,明日,比永恒多一日。

  周不渡不喜欢这样苍凉的基调,像阴天,像梦醒时分的幻灭,像告别,仿佛总有一个人会先离开。

  但他笑了:“这很矛盾,如果我的明天有你,明天就和今天一样,那样便就是永恒;如果我的明天没有你,那样……无异于死亡。我不要什么明天,你给我一天吧,就今天。你说话真好听,我想听你说话。”

  “当然。”越千江说。

  七处征心,第六处。

  那天晚上,他们把在尘根中间的心相联结。

  他们聊了很多,像往常那样,却又有所不同,躺在船上,漂在江面,头顶是无垠的星空,身下是奔涌的水流,冷月清辉遍照大地,月亮悬在穹顶,地上的事物一览无余,月光之下没有秘密可以隐藏,但月亮不关心任何人,月亮只是月亮。

  大约在出发后的第十天,周不渡没有刻意记住时间,所以不太确定。那一天,他们飘到了菱源河的上游,远远望见九嶷山,停船,上山,祭拜了舜帝,种下从洞庭君山带来的湘妃竹种。

  第十四日,破烂的乌篷船沿着不知名的小河进入道州。

  船舱里传出凄凄箫声,吹箫的人似乎并不熟练,又或者是气息不足的缘故,偶尔突然一个停顿,硬生生地把一支曲子拆成了不知多少个段落,让人感觉他永远都吹不完这一曲。

  事实上,周不渡真的很想吹出一首流畅的乐曲,越千江终于肯让他吹照影箫了,但他只吹了一会儿,便觉得眼前发黑、气息不畅,越千江自然要帮他做“人工呼吸”。

  这一来一去,船又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第十五日,箫声停了,船舱里传出歌声。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越千江在唱歌,渡过这条河,距离蛩山就只剩下十几里路了,所爱之人明明近在眼前,他却罕见地生出一股离愁别绪。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

  歌声戛然而止。

  心悦君兮,君已知。

  ·

  两人甫一上岸,乌篷船便散了架。

  一条条木板随水漂远。

  “血腥气。”越千江说了一声。

  周不渡抬头,远远望见两个穿黑衣、戴斗笠的人并肩而立,突兀地站在分岔路的路口。

  走近了看,原来是两个老熟人。

  金雪瑕仍是那样苍白,穿着漆黑窄身武士袍,束腕绑腿,整个人遮得严严实实,像被黑布包裹的一抔雪。他在左手手腕上缠了一条白色珠串,大约是用砗磲做的,从珠子的数量上看,既非佛珠亦非念珠。他低眉垂目,手捻珠串,神情很是平静,身上的血腥气却也是真的浓厚。

  “你俩也太缠绵了,让我们好等!”李清源短发垂肩,肩上停着伯劳鸟,脚边跟着白色细犬。

  越千江:“两位,这是……”

  “我眼睛多,前些天远远望见地藏菩萨的功德金光,看见你们烤大蛇,后面的事,差不多也都知道了。”李清源玩笑道,精神明显比上次在巴陵城的时候爽朗,“需不需要我帮你们指个路?”

  “求之不得。”周不渡伸出右手,伯劳鸟叼着半截蚯蚓落在他掌心,讨好似的发出几声猫叫。

  细犬领路,四人缓向西行。

  李清源和周不渡走在前面,金雪瑕和越千江跟在后头。

  李清源说话直截了当:“你请包大人调查崇福宗,选得不错,濯尘写了一张名单给他,是一些跟崇福宗有瓜葛的官员。”

  “名单里有没有余若真?”面对长着“三只眼”的李清源,周不渡也觉得说话没必要拐弯抹角。

  “没有。”李清源坦言,“倒不是顾念旧情,虽说他跟余若真的确有还一些情分在,可若非崇福宗阴谋陷害,他不会落难,他俩也不会认识。况且,主子对奴才再好又算得了什么?”

  最后那句话分明是周不渡的心声,他真是哭笑不得:“别抢我的话,说你自己的。”说话间忽然意识到,“濯尘?”

  濯尘是金雪瑕的表字。

  “今时不同往日了!”李清源回头望了金雪瑕一眼。

  周不渡循他的目光看去,见金雪瑕正同越千江谈论他手上那条白色珠串,似乎是在说“心安即是归处”,感受到李清源的目光,便也望了过来,并对李清源笑了一下。

  周不渡收回视线:“恭喜。”

  “这事儿也得多谢你们,罗刹的心印忒管用了,你的那句词……你引用的那句词,写得很好。”李清源神采飞扬,“说回来吧,那张名单上没有余若真,但濯尘抄了一份送给他,是我的主意。”

  周不渡:“你去看过他了?”

  李清源:“我对余若真没兴趣,去看他,是因为你们家阿越。我看不见阿越的内心,但把濯尘的心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他对余若真很熟悉,透过他的记忆,我发现,余若真与阿越有相似之处,于是,就去看了一眼。”

  藐云岛上匆匆一瞥,越千江也感应到了小鱼身上的息壤气息。这事,周不渡是知道的,便问:“有什么发现?”

  李清源:“余若真的肉身乃是息壤所化,这一点跟阿越一样,不同的是,他并非生来就是如此。你俩幼年相识,你应该知道,他的头脑很聪明,练武修真的资质却很平庸,他姑姑,南梁末代长公主徐仙仪对他寄予厚望,兵行险着,给他服用了息壤,他虽然活了下来,也能掌控自身,但肉身未曾经受过三昧真火淬炼,兽性极强,饥饿、嗜血,有一股永远都无法被满足的欲望,内心矛盾苦痛。徐仙仪要他复仇、复国,可他打心底里没有复仇的想法,觉得复国是痴人说梦。”

  周不渡:“这很合理。他靠自己就能金榜题名,前途无可限量,血统、身份反倒束缚了他,如果没有遇到崇福宗,他肯定能过得更好。更何况,他姑姑那样对待他,如果我是他,只要等到自己站稳了脚跟,一定会马上灭了让崇福宗。”

  “怎奈人在屋檐下?”李清源摇头叹息,他观察别人内心的时候,不仅能够看见对方的经历、思想,同时也能够切身体会到对方的感受。

  他是了解余若真的:“要说恨,余若真最恨的是徐仙仪,却反抗不了,徐仙仪派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若非他极其善于伪装,食肉饮血时心里再恶心面上也能装出一副极为享受的样子,恐怕活不到现在。要说爱,他最爱的……是你,但深知远离你才是对你好,所以让濯尘把你带走,挣扎过后,决定不去寻你。当然,他杀过不少无辜之人,自知罪孽深重,也恨他自己。我觉得他无药可救,但留着他多少还能有点儿用处,比如借他的手铲除崇福宗。”

  是杀人偿命,还是功利主义?周不渡不确定,但余若真之所以会沦落到这般田地,自己也难辞其咎。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叹了一句:“是我的错。”

  李清源知道他在想什么,却不认同:“即便没有你,没有大周,南梁依旧会亡国,都到那份上了,结局已是板上钉钉。你最大的错误,在我看来,就是不想犯错,还好现在已经改变了不少,阿越师父功不可没啊。”

  什么都不做,自然就不会犯错,但这样一来,也就远离了真实的生活,永远只是一个旁观者、局外人。周不渡深以为然,道:“一只眼睛看不见自己。”

  “大家都一样,我这三只眼的人不也看不清自己吗?故我此番前来,就是希望能借用你的眼睛,一窥这世界的真相,看看我和濯尘该何去何从。”李清源狡黠一笑,“这世界如同一个谜题,我想偷偷瞄一眼谜底,既有捷径,就少走些弯路嘛!”

  一旦解除了咒术,周不渡的健康、武功、修为通通都会恢复,应该能打开伏藏,重拾记忆,届时,关于自身、关于过往、关于越千江以及这个世界的真相自然都会浮出水面。

  “我是愿意让你看的,可就怕此行凶险。”周不渡说,“而且,我一直有个疑惑,不知该怎么说。”

  李清源:“是不是跟崇福宗有关?说说,我看过余若真的记忆,他是个极聪明的人,一直想扳倒他姑姑,兴许正好知道。”

  周不渡:“崇福宗搞了这么多灵异奇诡之事,手握真灵玉露和息壤,靠的肯定不仅仅是一个亡国公主吧?”

  李清源:“幕后黑手是九天玄女。就在你攻破南梁的那一天,徐仙仪祈请玄女降灵相助,徐家人的天资根骨都十分出众,很适合给神仙做傀儡。”

  “她想要什么?”周不渡问。

  李清源:“关于玄女,你们之前的推测八九不离十了。她是妖修,化形、成仙、获得正神之位,经历了许多事,也曾经顺天应命,可后来,她的看法变了,她恨上天生杀予夺,想让天道崩毁,她和她的追随者虽然不知道什么摩耶机器、虚拟实境,但就是想撕开这天地,主宰自己的命运,即便代价是生命。她生在昆仑,是西王母的亲信,降而生商,与帝喾是殷商的共祖,但她并没有得到王母和帝喾全然的信任,只能悄悄从度朔山上采集不死树、赤泉水,从帝喾口中打探到失败不死药的配方;汤武革命之时,她留了一手,从夏桀的尸身中炼化出息壤,并将之一分为三。”

  “一分为三?”周不渡疑惑了,“我知道,她为了毁坏达摩的修行,骗对方服下息壤,但达摩反而把息壤净化了,这一份,最后成就了阿越。你又说,她还给余若真喂了一份,阿越能确认这件事。剩下的那一份,是自用了么?”

  李清源摇头:“不,第三份息壤,余若真不知道玄女是如何处置的,但能肯定她没有自用。”

  “这说得通。”周不渡想了想,“玄女本就是正神,目睹了夏朝的灭亡,想必不会轻易沾染息壤,否则也不会用那东西去害达摩老祖了。”

  李清源:“是啊,直到得知达摩压制并净化了息壤之后,她才想拿回空相佛骨,却发现为时已晚,有人在空相寺的地下墓穴里设下了极厉害的法阵。”

  周不渡:“什么样的法阵,能够挡住玄女,却没能挡住阿越的母亲?”

  李清源:“那谁知道,许是世尊设下的?玄女认为这是天命在作祟,她要与之抗衡,就必须掌握更强的力量,于是便开始琢磨如何让息壤为己所用。她先在失败不死药中加入息壤作为药引,造出来的怪物很强大,却不受控制;随后又找上了密宗,造出来的尸兵易于操控,却不够凶猛;最后,她意识到,能与天命抗衡的并非外物,而是天道。”

  “什么意思?”周不渡越听越糊涂,毕竟他无法修炼,没有那种玄妙的天人交感,理解不了所谓的天道和天命。

  “别问我,余若真不明白,我也不明白。”李清源摊手,“余若真只知道,玄女救他回家,不是顾念他与徐仙仪的姑侄亲情,而是因为算到了他会受天道的庇护,能够像达摩那样服下息壤而不疯不死。可惜,他只能暂时压制住息壤,却终究没办法净化那东西,无法与空相佛骨的继承者匹敌。而后,玄女从密宗的血肉邪术中得到灵感,决定用他的血液配药,就跟养蛊似的,终于配出了真灵玉露和真灵密。”

  周不渡:“就像从小鱼的血液里提炼出超级血清?”

  李清源窥看他的思想,片刻后完成了理解,点头道:“差不多,再继续下去,说不得真能造出像阿越这么强的异人。不过,也没关系了,你已经知晓余若真的秘密,没必要再调查他,赶紧把病治好,直接去找玄女做个了断,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周不渡:“这就是我想问的,我一直有一个困惑。阿越继承了空相佛骨,玄女不会放过他,但因为他的实力太强,玄女想避免正面冲突,暗中蓄积力量,再将他一击毙命,这很合理。可玄女为什么不来对付我呢?虽然我从前曾经灭佛,或许还跟她和崇福宗有过联络,可现在我接受了世尊的法宝,几次三番收了崇福宗造出的妖物,是一个巨大的变数,很可能会威胁到她的筹谋,她为什么不趁我虚弱之时下手?这又不难,她甚至不需要亲自动手,只要派几个人先一步毁掉秘药就行。”

  “你以为她没试过?”李清源反问。

  周不渡:“她可是上古大神,如果连她都取不到秘药,那我们这回过来,肯定要花大力气了。”

  “这是我此行前来的第二个原因。莫急,先听我说两件事。”李清源不是故意吊他胃口,但知道他喜欢刨根究底,就想尽量把话说明白,“第一,娥皇告诉你,伏羲大神在井下设了法阵,唯有带上修蛇之眼化成的夜明珠才能看见真正的道路。关于蛇、夜明珠、洞穴和道路,你这读书破万卷的人,应该看过一则传说。”

  周不渡在脑海里略一检索,便想到了:“王子年《拾遗记》,虞世南编的《北堂书钞》也曾引用过,大禹治水之时开凿龙门,有一条十丈长的黑蛇衔着夜明珠引领他进入一处幽深石洞,他在洞中遇见了伏羲大神,伏羲向他展示八卦图,赐予他能够度量天地的玉简。这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接下来是第二件事。”李清源抬手挡在嘴边,压低声音说,“上回在巴陵客栈遇见种子正的时候,我仔细‘瞧’过他的记忆,得知陈抟老祖把先天图传给了他家长辈,同时还传下了一句话——‘潇湘浦、黄泉下,无极开太极’。当时我不解其意,濯尘亦不知如何用无极开太极,但直觉告诉我,陈抟留下的这句话将来必有用处。”

  周不渡眼神一亮。

  道州,就是后世的道县,位于湖南永州,湘江的第一条大支流潇水在此地汇入湘江。湖南被称为潇湘,称永州为“最潇湘之地”并不为过。

  黄泉,大多时候代指阴间,但最初指的是地下泉水。

  至于无极开太极,这是有理论依据的。伏羲作《易》八卦,这位大神最拿手的是先天八卦,往上追溯,四象生八卦,两仪生四象,太极生两仪,无极而太极。八卦的源头是太极,太极的源头是无极,万变不离其宗,用紫微大帝的无极图兴许能打开伏羲八卦阵。

  紫微大帝已经化生为人,不知如何使用法宝,但有人知道。根据《拾遗记》的记载,伏羲曾示禹八卦之图,这意味着大禹懂得八卦图的奥妙。大禹虽然已经死去数千年,但“鲧窃息壤”而后“鲧腹生禹”,大禹是鲧的孩子,与他父亲的肉身都是息壤所化,死后魂魄离体,肉身却长存不灭。千百年后,玄女想毁坏菩提达摩修行,骗他服下用鲧禹留下的息壤炼成的丹药,达摩面壁十年,净化了息壤,焚肉身为舍利,将之埋在空相寺的地下墓穴之中。后来,侠女越飞鸿盗走那颗舍利,又因在孕中负伤,不得已吞下舍利保胎,而后诞育了越千江。越千江生来就有息壤化成的肉身,佛焰里留存着鲧、禹、达摩等人的重要记忆,因此,伏羲对大禹的教诲便是对他的教诲。

  李清源眨了眨额前天目,点头道:“濯尘有钥匙,阿越知道怎么开锁。所以你说玄女为什么不毁掉秘药?她破不了阵啊!天命再一次挡在了她的面前。余若真知道的虽然不多,但也看得出来,东海和吐蕃的那两个法阵就已经够玄女忙活的了。我个人认为,她未必一定要对付你,反正等到天地大乱、人神混战的时候,不论你身处哪个阵营,总难免要出手,届时,你的力量越强悍、出手越重,就越有可能引发浩劫,加速天道的衰亡。相较而言,对付濯尘更简单,也不必杀他,只需要用肮脏手段把他逼疯,将无极图污染了就行。”

  周不渡:“所幸在你的指引和陪伴下,金大哥已经恢复过来。”

  李清源笑了笑:“作为朋友,我也希望能指引你,但你和阿越是莫测的变数,关于你们的未来,尤其是接下来的这一段,我怎么都看不清,所以不敢把话说死。但我的直觉就是这样。”

  的确,这一番推理并不算严谨,里面存在不少巧合猜想,不免有牵强附会之嫌,但这到底是一个玄学世界,李清源的“感觉”是一种神通,说不得比书里的传说故事更加可靠。

  最重要的是,跟在后面的越千江必定也听见了两人的对话,他没说什么,周不渡就觉得没问题:“我明白了,多谢。”

  “客气的话就别说了。”一阵风吹来,李清源眨了眨天目,忽然想到,“你不是能用那个飞什么……”

  周不渡:“飞雷神?”

  李清源:“对,瞬间移动,身形万里,太厉害了啊。”

  周不渡:“我们不知道目标地点的确切位置,用不了。而且,如果那下面真的布设了法阵,我也不确定利用Bug钻空子会不会引起别的问题。”

  李清源:“行吧,那就这样。总之呢,我的目的也已经如实相告,这或许是命运的安排,我们或多或少都在被天道天命之类的破玩意儿牵着鼻子走,但我喜欢你这个人是真的,想为你助力,也希望你会回来。”

  周不渡点了点头,自己的确很欣赏李清源的坦诚,喜欢这个朋友,但又有一丝迷惑——他和杨悉檀到底为什么都觉得我可能不会回来?

  李清源听见了周不渡的心声,但没有回答,周不渡也没再问。

  ·

  “鬼崽!鬼崽!”

  李清源刚说差不多到地方了,便遇上一个背柴下山的老头,隔着老远距离急哄哄地朝他们喊话,听着像是在骂人。

  “老人家,您说什么?”越千江扶住那老头,确认他并无异常。

  老头擦了把汗,神情并不愤怒,而是略带恐惧,喘匀了气,问:“你们几个都是生面孔,从外地来的?”

  越千江:“是,我们想去蛩山。”

  “我猜就是!”老头重重叹了口气,“得亏被我瞧见,要不然可就糟了。”

  越千江诚恳道:“还请老人家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