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千江不渡(穿越)>第33章 五阴盛

  越千江听两个徒弟说话, 把饭菜装好摆盘, 盛一碗汤,先扇去了热气,再递给小徒弟,并问他:“你怎么看?”

  周不渡捧着碗, 想了想, 说:“如果紫元君像世尊那样自求涅槃无余,当然没什么好说的。可她要带着所人一同去死, 先害了别人,再毁灭整个天地,不给她扣上‘反人类’的大帽子罢, 但那样的‘道’, 我不能苟同。”

  越千江舒了一口气:“是这么说。”

  “对对对!”杨悉檀附和道, 他这会儿谈兴很高, 肚子里的秘密是藏也藏不住,“说到世尊, 你们可知老子化胡?”

  周不渡:“释家说老子是迦叶的化身,玄门说世尊是大觉金仙。佛道之争由来已久, 我没考证过。”

  杨悉檀嘿嘿笑:“据说, 世尊睹明星而开悟之后, 原本没打算向世人传法,但昊天大帝下了命令,让道德真君去请他度人。老子在路上又遇见了通天教主, 两人化作初乘大梵天和帝释天, 跟世尊聊了聊, 方才让他改变了想法。我的消息来源很可靠, 这要是真的, 那可就有意思了。”

  这有什么意思?

  世尊的道,是涅槃入灭的道。至高无上的昊天大帝希望让这样的道传扬,其立场多半跟紫元君一样,都选择维护天道,让万物自然毁灭。

  可世尊又在涅槃之前变化出天书神笔,授命周、越二人降妖魔、建地狱,让众生进入轮回,立场显然是跟紫微帝君一样,都选择违维护天命,让万物得以延续。

  天道、天命,玄之又玄。

  天道将倾、天命当立,说得倒很直白,可怎么看都像是“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翻版,神仙们却竟然愿意相信。

  不,不止神仙,紫元君死前说过,是周温嵘给了她启示。没准周温嵘也相信天道?这说得过去,毕竟他曾经灭佛抑道。

  紫元君还对周不渡说“天道在你”,这就很莫名其妙了,因为周不渡在末世践行了拯救人类的理想,并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虽然以失败告终,而且也认识到了路线上的错误,但他并不后悔,他的心没有变,就算看不到希望,他也会选择拯救。

  更莫名其妙的是,刚才越千江听到周不渡的回答时很明显松了一口气,恐怕是在担心周子皙会继承父亲的遗志。周不渡不了解子皙,但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师父还不了解自己的心性和为人吗?

  越想越糊涂,算了,他摇了摇头,道:“说来说去,神仙打架,我们管不着。只庆幸紫元君败了,免掉些无谓的灾殃。”

  “不见得。紫元君没有逃脱死劫,太极之气消散,这并不意味着金雪瑕躲过了自己的劫。”越千江走到窗台边,在周不渡身旁坐下,同他一道望向对面的房间,“且看。”

  ·

  金雪瑕就住在那间屋里。

  只听“啪”的一声,李清源刚拿进去的食盒被整个扔出房间,摔在院子里,当场散了架,汤汤水水洒了满地。

  “滚!”金雪瑕的声音低沉嘶哑。

  房里又传出茶壶碎裂、桌椅碰撞的声音,两个人似乎在推拉。

  李清源:“瑕哥,别生气……”

  “别管我。”金雪瑕胡乱裹了衣裳,推门而出,九尺身躯,满头长发蓬乱披散,像一头发狂的狮子。

  李清源紧随其后,拉住他:“你这样子,我怎能不管?”

  金雪瑕猛地回身,催发真气,力道之大,直把李清源震飞了出去。他无法自身情绪,眉头紧拧,冰冷的眼里仿佛燃烧着熊熊烈火:“我什么样?你何曾见过我的真正的样子?我告诉你,我杀人,不分男女老少,初生的婴孩、待产的妇女、清官、名士……午夜梦回的时候,我眼前都是那些无辜之人惨死时的面容!”

  李清源坐倒在地上,有些发懵:“你只是逼不得已,不得已。”

  “没有人逼我。”金雪瑕笑了,“只是,我不曾在意。”

  人看禽兽,都是“见其生,不忍见其死”,从前的金雪瑕却连杀人都没有任何感觉,纵然在杀人后长夜无眠,内心也不曾有过欢喜悲忧的感受。

  可是,有一天,他的感觉突然回来了,就好像屠夫猛然惊醒,发现那些被自己亲手宰杀的鸡鸭牛羊竟然全是哭泣哀嚎着的活生生的人。那是什么样的感觉?除了金雪瑕,没人知道。

  李清源:“不是你的错。”

  “杀人者是我。”紫微帝君化生的金雪瑕说话时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李清源怔怔地看着他:“然而,事已至此。”

  金雪瑕:“罪孽深重,我不能这样活。”

  “我是捕快!我说你没罪,你没有……”李清源起先激动大嚷,说到后面,声音却小了。

  杀人当然是罪,捕快是缉凶灭罪的差事。从前,李清源只当金雪瑕迫不得杀人报恩,不深思,不多管。但这一天,金雪瑕把话说破了,把血淋淋的现实撕开来让他看。

  情义上,他想说自己不在乎,但理智和道德都不允许他昧着良心说那样的话。

  那天夜里,李清源来得太晚,没赶上金雪瑕跟紫玉对峙,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如此巨大的转变,浑似从冰雪雕像变成了大活人,瑟瑟发抖、不知所措,马上就要被冻死了。

  杀人者如果执迷,李清源仍可挽救,但金雪瑕已经深感内疚、追悔莫及,李清源便只能为他感到难过。

  这是一个无解的局面。

  金雪瑕沉默片刻,忽然开口,说:“我知道你。”

  知道你的情意,对我的情意。

  李清源大概从未幻想过金雪瑕能懂感情。他的眼里映着天光,刹那明亮,颈间挂着一条红绳,贴身戴着心爱之人的长命锁。

  傍晚霞光满天,血红的火烧云。

  院子里,两个人静静伫立,风吹衣袂飘、发丝扬。

  李清源有些疲惫,但仍是那副英武昳丽的贵公子的模样。

  金雪瑕却在短短几日间形销骨立,乱发披散,连背影都透着潦倒颓然。

  他们对望了许久,又似乎只是一瞬。

  “对不起。”金雪瑕叹息,“不要再等我。”

  李清源眼里的光暗了下去,还想要再说点什么。

  金雪瑕已经转身,快步离开。

  须臾万年,咫尺天涯。

  ·

  行经小厨房的窗前,金雪瑕对周不渡说:“你去留随意,我会传信给公子,找个由头说你已经不知所踪。我不知道崇福宗有何图谋,但公子是南梁后主徐崇光的长孙,他本性不坏,但身不由己,往后,若与他重逢,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你万不要信。往后,若与我重逢,见我入魔,万不要手下留情。”

  “我不打算再见他。”周不渡点点头,听到这秘密也没有很震惊,毕竟之前就已经有过猜测。

  此刻,他更想劝慰金雪瑕,可又能怎么劝呢?他的心已经血肉模糊了,绝世神医恐怕也治不好。

  越千江:“投桃报李,我送你一句话。”

  金雪瑕侧目,两眼布满血丝。

  “过去心不可得,善护念。”越千江一指点在金雪瑕眉间。

  金光闪现,金雪瑕抱拳颔首,跃起如飞鹰。

  “你做什么去?”周不渡引颈追喊。

  风中传来一声狂怒的嘶吼。

  越千江:“寻他的心安吧。”

  “心安何曾在心之外?”连杨悉檀都叹息,“五阴炽盛,杀人诛心,他的劫在他自己心里。”

  越千江:“此即是紫元君的布局。”

  人之七情,无论是喜怒哀惧爱恶欲,还是喜怒忧思悲恐惊,喜与怒都是最基本的,没有这两种情,别的情感也都淡漠,难以与人共情。

  共情作为人的本能,是一种与生俱来的道德直觉;共情铸就良心,使得人群能够避免同类相残,得以壮大。

  金雪瑕幼时情感健全,读书明理,曾经有过良心,但后来被抽去两条魄,没有了喜怒,良心便不再能发挥作用。为人处世的道理,他都记得,可养他教他的师父日日向他灌输报恩的观念,通过理智考量得出的结论是,恩情大过天。

  他知道,杀人是不好的,但他没有感觉,即便那些潜藏的情绪让他的躯体夜不能寐,他依旧没有丝毫感觉。他会为了执行任务而舍命救周不渡,只是因为,在他看来,自己的命、周不渡的命、所有人的命都没什么不同。没有喜怒的他,超凡脱俗,能够一死生、齐彭殇。

  他知道,罪责不全在自己,但杀孽是自己犯下的,应当受到惩罚。刺客行事不留痕迹,衙门也拿他没办法,他能想到的对自己的惩罚,就是在报完师恩后自尽。所以,当李清源问他要报酬的时候,他只能说无以为报,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无法偿还的亏欠。

  然而,局势瞬息万变。

  紫元君死了,却完成了布局。

  金雪瑕重获喜怒,猛然惊醒。从前绝尘弃世、飘在云端,他就算谋划自杀也并不觉得有任何困难;现在坠落凡尘、深陷泥潭,他发现自己竟然那么惧怕死亡,那么留恋人间,他还懂得了李清源对自己的情意,或许,他其实对李清源也有情。

  欢喜增长怨愤,嗔恚催生癫狂,缺失的良心化作烈焰在他体内燃烧,让他痛苦焦灼。人间颠倒迷离,生老病死苦,爱恨痴缠怨,虚幻的妄想,刹那不住的光阴,永不能清净的思绪,让他五阴炽盛,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李清源追了出去,没跑出多远,忽又折返,回到家郁郁寡欢。

  ·

  周不渡很遗憾,回想把那两条魄还给金雪瑕时的情景,担忧金雪瑕的未来,他会去做什么?报仇?谢罪?

  越千江却说,这是紫微帝君的选择,是他舍弃神位、化生为人,来世间要应的劫,为了他的大道,九死而不悔。

  夜里,周不渡捧着书卷出神。

  “在想什么?”越千江又拿来汤药。

  “没想了。”周不渡伸了个懒腰,没有阖上书卷。

  史书刚好翻到“秦王破南梁”那节。

  “在看小鱼的家事。”越千江扫了一眼,“你把药喝了,师父给你讲他家的故事。”

  跟着师父有“瓜”吃,周不渡接过药碗,一口饮尽,故作惊奇状:“师父,你讲故事收钱不?你要是去说书,我可以弹琴伴奏。”

  “你小时候也不爱睡,总缠着我说故事,账我可都记着。”越千江失笑,摸了摸周不渡的头,“之前跟你提过小鱼,他是金雪瑕侍奉的公子,也是南梁皇室的后人。你已经忘了他,但你之于他,或许,就像温嵘之于我。”

  “什么?”这回,周不渡是真的惊奇,“我知道小鱼跟崇福宗牵连甚深,而且,他、崇福宗也很可能与南梁有牵连,他留着我,应该不单是为了、为了……”金屋藏娇,这话未免太过自信,他说不出口。

  越千江很想逗他一逗,堪堪忍住,讲述小鱼的故事。

  当年,越千江带着周不渡在渝州竹林寺隐居,附近的涪陵县城有一座名为八仙楼的黑店。

  小鱼是掌柜的捡来的,在楼里帮忙算账。掌柜的苛待他,不仅常常打骂,而且不许他上学读书。他成日待在楼里,最多只能跟做皮影的老吴有时学画皮影、演皮影戏。

  那时,周不渡发蒙不久,在县里学堂读书,觉得课业都太简单,便经常逃学躲起来睡觉。

  一次,他偶遇小鱼因偷听先生讲课被护院的抓住教训,帮忙解了围,两人就成了好友。随后,他经常省着饭菜带给小鱼吃,教小鱼读书,指点小鱼练武,用零花钱帮小鱼买兵器,还想存钱为小鱼赎身。

  越千江总不放心让周不渡独自外出,却知道自己旧伤无法痊愈,陪不了他几年,不得不狠下心让他快快独立,时不时默默跟在他身后看护他,看见他同小鱼交好,就查了一查。

  原来,小鱼并不是没有来历的落魄小乞丐,他原名徐龙章,乃是南梁后主徐崇光的长孙。

  徐崇光死后,太子徐孟瑜哀毁逾制,仁孝闻名天下,得以保全性命,后来做了宗周的官,曾任辽州刺史,任上政绩斐然,但因上书痛斥高官借赈灾敛财,得罪了许多人,明面上被擢升并派往西南执政,实则被人装作流寇在路途里杀害了。

  徐龙章侥幸逃脱,隐姓埋名,流落至涪陵,被黑店掌柜收养。

  “这么说来,于情于理我们都该救下小鱼,毕竟,牵机毒是我爹喂给他爷爷的。师父,真是那样么?”周不渡想起离岛的那日,小鱼的情态十分复杂,心里五味杂陈,不仅是同情对方的悲惨遭遇,更是因为在书里看见了有关周温嵘毒杀徐崇光的记载。

  “牵机毒是周元景的手笔。”越千江斩钉截铁,“做事做绝,暗戳戳使坏,可算是这人的特长。”

  要说周温嵘与徐崇光,那可是旧相识了。想当年,鱼玄机的古琴出世,周温嵘在咸宜观初遇徐崇光,两人比试作曲,周温嵘凭借一首《红叶赋》赢得古琴,但很欣赏对手徐崇光的才华。

  破金陵城的那日,周温嵘只身赴了徐崇光设下的宴席,两人弹琴放歌,把酒言欢,酩酊大醉。紫金洞箫就是徐崇光在那场酒宴上送给周温嵘的,后来,越千江又向周温嵘讨了去。

  周温嵘既没有杀害徐崇光的必要,更没有羞辱、残害旧友的想法。他要的只是江南的地与人,入城后绝无滋扰百姓之举,对皇族亦都善待,甚至力请朝廷放徐崇光一条生路。

  然而,周元景假意帮忙,实则是欺上瞒下,弄了些赏赐,让周温嵘拿去安抚徐崇光。

  周温嵘以为事态缓和了,高高兴兴提着御赐的佳酿去找徐崇光,却没想到,周元景竟瞒着他在酒里下了毒。

  原本,周温嵘并不好骗,之所以没有察觉问题,是因为对自家人信任——尽管周元景沉静多思,比他大了许多岁,他一直不太亲近这位兄长,但两人曾经携手作战,他很尊敬对方。

  回过头来再看,周元景与周温嵘真可谓是“父慈子孝”。

  经此一遭,周温嵘看白了周元景,灰心颓丧,把处理南梁旧臣的事都抛下了,拉着越千江出门散心,路途里帮助了不少穷苦百姓,金雪瑕就是其中之一。

  周不渡:“周元景但凡不傻,都不该那样对待归降的皇室。他跟徐崇光有仇么?如果没有,他还如此行事,想必为了陷我父亲于不义,早早为数十年后的皇位传承做谋算。”

  越千江:“他俩从没见过面,何来仇恨?你的推测没错,但小鱼肯定半个字都不会信。”

  “所幸他不知道我的身世,要不然不知道会怎样伤心气恼。”周不渡也是无语,“后来,你救了他?”

  越千江:“你的朋友,我当然要救。可惜,我未及出手,他大概已经不堪忍受虐待,用多年积蓄买了酒跟毒药。”

  周不渡:“他打算服毒自尽?”

  “不,他心性坚毅,不是那样的人。”越千江说,“酒是给你喝的,你醉了,他在你背上刺了花绣,鱼龙该是暗喻他自己,要让你留个念想。好在峰回路转,金雪瑕及时寻到他,跟踪观察一阵,适时现身把他带走了。他匆忙离开,花绣就只纹好了半条。”

  周不渡:“不幸中的万幸。”

  “毒药却也不是给他自己的准备的。”越千江一个大喘气,“第二日,八仙楼里的所有人,连同做皮影戏的老吴在内,全都七窍流血而死。”

  周不渡:“……”

  越千江:“现在,小鱼入了崇福宗,看金雪瑕对他的态度,他在这教派里该是很有身份的。”

  何止是有身份?小鱼活脱脱就是一个幕后反派的设定。

  越千江三两句话直接就把“谜底”给揭穿了,实在太不符合故事通常的展开。

  但这到底是真实的生活,千头万绪,不能拿来跟简单的虚构故事比较。

  周不渡:“你的意思,崇福宗背后很可能是南梁的人?”

  越千江:“你之前不也推测过么?但世事无绝对,说不好,亦无所谓。如今大周正当盛世,任谁想要复国,都是在做春秋大梦。我们不必管那么多,遇妖捉妖、逢魔降魔便可。”

  没错,事情复杂,有效信息太少,妄下定论反倒容易局限思路。

  崇福宗称周温嵘为三一应身圣子迷诗诃,南梁的人可能想把仇人钉上十字架,却愿意见仇人日日受万人膜拜吗?不太可能。

  但他们如果真的这样做了,其后必有更深的考量。

  ·

  左右看不透,不如做些实在事。

  之前,周不渡总觉得这世界不真实。但过了这么多天,遇见这么些人,世事复杂,人人鲜活,他的选择确确实实影响了别人的命运,他很想做些什么。

  诚然,安坐于软塌之上谈论天道、冥思苦想如何普度众生,看上去远比脱下棉衣为凄风苦雨中受冻的人送去些许温暖更显得高端伟大。

  但他前生数十年苦心钻研,一门心思想着如何让人类升格摆脱血肉之苦,最后的结局却只是与养父决裂、与“神”殊途,对任何人都没有帮助。

  现而今,什么天道、天命,人心、道心,在他听来都太空泛。

  万物众生、黎民百姓太多了、面目太模糊了,他不敢妄言要拯救谁。

  巨量的财富、显赫的名望,他曾轻而易举地拥有过,然后,放弃了,世俗的成功对他而言没什么要紧。

  他也不要权力,众生皆苦,他并不愿意把自身的痛苦转嫁给别人,更别说对他人进行无理由的欺凌,那是他宁可一生苦寒也不会做的事。而此时此刻,跟越千江在一起,法宝、武力、神通和超越时代的知识技术,他相信自己不需要手握权力也能够避免被权力所毁灭,即便前行的道路会难走许多。

  透过破损的窗纸,极目远眺,他不再想了。

  别太严肃,不要苦大仇深的,不要想太多。

  他要往前。

  周不渡想通了,长舒一口气,放松下来,笑问:“师父,可还记得我说过《海上琵琶女》的故事?”

  越千江:“自然。”

  周不渡:“其实,她弹的不是琵琶,而是钢琴。一种键盘乐器,有黑白两种琴键,黑的有三十六个,白的有五十二个,还有金铁造的弦音板。”

  这是往前的一小步,他会慢慢把“穿越”的真相说出来。

  “从没见过有人售卖。”越千江也不知道徒弟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你想要么?师父帮你找。”

  “不用,那是西域话本里的新鲜玩意,中原大概还没有。以后我自己造一台,我教你弹。”周不渡放下碗,抱住越千江,把下巴搁在他肩头,侧目,望着他笑,“知道朋友将穷困潦倒而一走了之,调服再多的妖魔又有什么用?我们能不能暂时留下?明天出门看看,先想办法弄点儿钱。”

  “好,好。”越千江颤了一颤。

  ·

  杨悉檀不知何时悄悄溜出护心镜,魂体飘到东厢,坐在沈浣川房间对面的屋顶,哀啊叹啊。

  赵揽月独在阁楼,开窗,借着月光,脱下“铁骨头”仔细擦拭。

  徐轻云站在镜前,举着柴刀许久,将心一横,胡乱把头发割断,只留了短发齐肩,把刀一扔。

  “哥!你发什么疯?”沈浣川放下算盘,跑过来盯着他看,“吓我一跳,还以为你穷得自刎了。”

  徐轻云吹着水手哨:志气,神仙!

  沈浣川找来剪刀,拉徐轻云坐到敞开的窗户边,给他修剪发尾:“神仙明天没米下锅了。”

  徐轻云闷哼一声,吹的哨音也变轻了:哥,不让,你,饿死。

  沈浣川笑了笑,抬眼看见杨悉檀。

  杨悉檀偷窥被阴阳眼逮了个正着,挠挠下巴:“想好没有?”

  沈浣川试探着喊了声:“师父?”

  杨悉檀满意点头:“好得很,我们古墓派这就有了第二十六代的传人。”

  “师父,”沈浣川笑得眯缝了眼,搓搓手指,“搞点钱来花花。”

  “俗!俗不可耐!”杨悉檀哼哼唧唧,转身,笑意盈盈地飘走。

  明月清辉,鱼龙潜跃。

  作者有话说:

  周不渡:gogogo!往前!往前!

  沈浣川:gogogo!搞钱!搞钱!

  下一卷开始搞钱,搞出几个小目标。

  抱歉抱歉,定时更新定错成明天了,晚了1小时22分钟!明天多更一点点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