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反派随心所欲[快穿]>第六十二章 

  雨夜之后, 涂散高烧了几日,醒来后发觉气氛不对劲。

  空气里硝烟味和血腥味尚未消散,墙壁上、地面上多了许多新鲜的弹孔, 看守的人也少了一批。

  想也知道, 这期间肯定又有丹刀的对家来找他麻烦。

  局面不容乐观, 丹刀急得火烧眉毛,却硬是要等到涂散醒来,让他亲自带路。

  丹刀怕死,一步都不敢踏出这块地方,派了章纯然跟着。

  美其名曰“协助”,实则是监视。

  监视他, 也是监视白墨。

  万一他给的地址是假的, 章纯然会原地让他知道什么是求生不得, 求死不能。

  同样, 如果地址是真的,白墨起了私吞的意图, 章纯然会带人直接和他开火。

  他们的友谊没有表面上那么牢固, 毕竟一座山头, 怎么可能容得下两只老虎, 迟早要撕咬起来,将对方活活咬死才肯罢休。

  只是碍于目前形势,短暂的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同盟关系。

  彼此都是见面笑嘻嘻,而背地里拉拢可靠之人为自己所用。

  涂散自然是白墨的拉拢对象,他告诉他涂君的死因并大肆描述涂君死时的惨状, 为的就是激起涂散对丹刀深入骨髓的恨意。

  然后在涂散心里最痛苦无力的时候, 提出合作, 帮他报仇。

  涂散绝对不会拒绝, 正如深陷泥潭的人不会拒绝伸过来的救命稻草,即使那根本不是草,而是毒蛇尾巴。

  他太了解涂散了,也享受这种掌控一个人的感觉。

  前往坐标地的车上,白墨坐在副驾驶,章纯然和涂散坐后排,中间隔了一个冉冉,没有一个人说话,暗流在他们之间涌动。

  ——山雨欲来前的宁静。

  半天之后,车队在一处山坡上停下。

  前面领路的车里下来全副武装的几个人,先下去山谷里面探路。

  过了一会,探路的人回来了,脸色有些奇怪,走到他们车边,敲了敲车窗。

  “白哥,下面有栋房子,房子里面有个人,那个人……”那人看了眼坐在后排的涂散。

  白墨:“没事,说吧。”

  “是莱叔。”

  此话一出,车内除涂散以外的所有人都坐直了身体,气氛有些许凝重。

  涂散能明显这位“莱叔”对他们来说非比寻常。

  白墨沉吟片刻,打开车门下了车,手下给他递上枪,白墨面无表情地接过,拉动保险,一声细小的金属碰撞声后,子弹上好膛,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随后把枪和手一起放进大衣口袋里,对车内人吩咐,“我去看看,你们别出来。”

  涂散扭过头,没吭声。

  白墨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风中。

  不多时,密集的枪声从下面传来,林中鸟雀吓得一批批逃窜,黑压压的鸟群飞过盖住了林间缝隙,遮天蔽日,仿如黑夜提前降临。

  之前那个手下又回来了,直接打开车门让他们下去。

  看来麻烦解决了。

  山谷里树木葱郁,房子是一栋两层小楼,墙皮刷成墨绿色,周围种满了参天大树,和环境几乎融为一体,隐蔽性非常好,是用来藏身或者藏东西的绝佳地方。

  房内大厅里,硝烟未散,地上横七竖八躺了很多尸体,鲜血在雪白大理石上蜿蜒曲折的流动,构成一副诡异红色线条画。

  一个头发花白,眼神狠厉霸道的老人被绑在沙发上,满身血污狼狈不堪,嘴里用当地方言对白墨骂着各种难听的话。

  白墨正在打电话,瞥了眼他,挥挥手让手下把他嘴巴堵了。

  老人被气的憋红了脸,喉咙里呜呜出声。

  他是德钦最信任的手下,跟了德钦一辈子,名号喊出去,干这行的都得尊称他一声“莱叔”,现在居然被个毛头小子这样对待!怎么可能受得了?!

  白墨仿佛没看到莱叔想砍了他的眼神,边打着电话,边朝涂散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自己找地方坐。

  “喂,找到了。”

  电话那头丹刀兴奋不已,“在哪!”

  “只不过找到的不是运输线的下落,而是莱叔。”

  “……”丹刀在电话里沉默了。

  半晌,丹刀骂了声“艹!”

  “他居然还没死!”

  “不仅没死,还知道运输线在哪里,不过……”

  不等白墨说完,丹刀急不可耐地问:“不过什么?!”

  “他要你亲自过来,才肯说。”

  “妈的!”丹刀有一百个不愿意过来,说:“把电话给纯。”

  章纯然上前接过电话,看了看白墨,走到房子角落里,避着人,小声和丹刀说了些什么。

  之后电话挂断,章纯然还把电话给白墨。

  “丹刀怎么说。”

  “他很快过来,让我们原地不动。”

  在其他人忙着打扫战场的时候,涂散走到白墨身边,盯着他看却一言不发,像失了神,又像太多情绪在脑子里打架,不知道先表露出哪一个好。

  “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白墨皮笑肉不笑道。

  涂散好奇地问:“你绑我哥的时候,也拿枪抵着他脑袋了吗?”

  “你在说什么?哥听不懂。”

  “别装了!”

  涂散再也不想支撑这张平静虚伪的面具,猛地发狠揪住了他的领口,他个子和白墨差不多,这会平视着瞪他,恶狠狠道:“章纯然都和我说了!”

  白墨嘴角淡下去几分,默不作声,眯眯眼睛,轻飘飘地朝躲在墙角的章纯然瞥去犀利冰冷的一眼。

  章纯然立刻心虚扭头,背对着他们。

  “是你吧,把我哥绑进了地狱,害他死无全尸!”

  涂散收紧了力道,领口极速缩小,挤压白墨的气管,缺氧引起的红痕爬上他脖颈,并且朝脸部攀爬而去。

  要是能这样勒死他就好了,涂散心想。

  可是,这样太便宜他了。

  涂散眼神飘到白墨鼓起的大衣口袋里。

  这时。

  “小散,对不起。”

  什么?

  涂散一时有些懵。

  白墨诚恳地望着他。

  没有反驳,也没有甩开他的手,居然在和他道歉?!

  “你又要搞什么阴谋诡计!”涂散吼道。

  “小散,哥是真心和道歉。”白墨无奈道。

  “把你哥卷入这场风波是我的错,我一开始要找的是你,涂君和你长的太像了,等我发现认错了人,已经来不及了。

  丹刀把他带走了,之后他又去了德钦那里,我试过把他送回去,但一直没有机会。

  丹刀杀他的时候我恰好不在,想救也有心无力。”

  白墨看着涂散布满血丝的眼睛、磨的咯咯哒作响的牙齿,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现在恨上了我,人死无法复生,我会尽全力弥补你的。”

  “弥补?”涂散仿佛听到了一个荒诞的笑话,“人都没了,谈弥补有用吗?”

  “但是杀害他的人还活着不是吗?”

  涂散手微微颤抖,是啊,罪魁祸首还活着呢。

  白墨指了指门外忙碌的人,继续说:“丹刀马上就来了,我已经在周围布下了人陷阱,这是报仇的最好机会。”

  “所以呢?”

  “如果你继续闹,引起了丹刀怀疑,我们这么久的努力都会付之一炬,你也知道丹刀有多多疑。”

  闻言,涂散迟疑了。

  “你真的会帮我?”

  “当然,我会为错误负责。”

  “你会让我手刃丹刀?”

  “肯定的。”

  涂散眼里显露出纠结之色,虽说白墨是起因,但丹刀才是最终下刀的那个凶手。

  白墨温和地笑了笑,态度真诚良好,没有躲避涂散的审视,用真心换取信任。

  有一起长大的情份在,这招对涂散永远有效。

  涂散慢慢松开了他的衣领,白墨总算可以呼吸顺畅了。

  然而涂散没打算就这么了结,又伸出手,冷脸道:“那好,把你的枪给我。”

  这个要求打了白墨一个措手不及,他犹豫了。

  可下一秒,他意识到,涂散在试探他。

  就是这一犹豫,刚和涂散建立起来的脆弱信任夭折在摇篮里。

  白墨只能保证:“会让你亲自杀了丹刀的,现在还不是给你枪的时候,我怕你会不小心伤了自己。”

  涂散不可察觉地冷笑一下,收回了手。

  也收回了最后的信任和善良。

  丹刀比预计的来的快,一下车,风尘仆仆直奔莱叔。

  见到莱叔被捆的像只螃蟹一样,他生气地瞪了在场所有人一眼。

  “谁干的?”

  “谁干的!”他大声质问,生气地踹倒了脚边一个花瓶,花瓶摔出清脆的破碎声,瓷片四处飞溅。

  所有人都离他远了几步,生怕被他的怒火牵连到。

  突然,他发现人堆里有个人瑟瑟发抖,他指着他,咬牙切齿道:“你给我等着,回去再收拾你!”

  那人脸唰的雪白。

  丹刀大步上前,单膝跪地,取下封住莱叔嘴巴的胶带,满脸心疼地握住他的双臂。

  “莱叔,我来晚了,让您受苦了,都怪我的不是,您尽管骂我吧。”

  莱叔冷哼一声,不吃他这套。

  丹刀:“莱叔,您跟了老头子,额,不对,我父亲一辈子了,有功劳有苦劳,跟我回去吧,我一定会好好孝敬您,让您安享晚年的。”

  情深意切的模样差点连狗都信了。

  莱叔知道他今天没命走出这栋房子,黄浊的眼珠子转了装,看向白墨,又看向他,思索了一会,点了点头。

  丹刀喜出望外,“那莱叔,我父亲留下的东西,您知道在哪里吗?”

  莱叔又点头,让他靠近点说。

  丹刀凑近,莱叔在他的耳边低语。

  说着,丹刀神情严肃。

  他站起身俯视莱叔,再无亲昵,苦恼地“嘶”了声,像在分辨莱叔的话是否可信,视线在大厅每个人脸上逡巡一圈,最后把狐疑的、猜忌的目光投向白墨。

  白墨蹙眉:“你这个眼神,什么意思?”

  丹刀眉头拧成一股,走向白墨,说:“莱叔说,他把东西下落告诉你了,但是你威胁他不可以告诉我。”

  “呵。”

  白墨讽笑:“你信这种话?”

  “人说的话可以是假的,但人眼睛看到的可都是真的。”丹刀话里有话道,撇向门外已然墨色沉沉的黑夜。

  他突然靠过去,把白墨掰近,在他耳边说:“外面埋伏了不少人吧。”

  “我也带了人来,不如让他们比一比谁更训练有素?”

  涂散看到白墨指尖小小抽动了一下。

  缜密如他,不可能露出破绽让丹刀察觉,除非他们中间,有人通风报信了。

  白墨斜斜飞了他一眼,“可以。”

  “哈哈哈哈——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丹刀用力拍着白墨肩膀。

  “哈哈哈哈——”

  而白墨看着丹刀挑衅且嘲弄的笑,一言不发。

  但“有埋伏”三个字结结实实让在场每个人都听到了,所有人各怀鬼胎,偷偷探向离手最近的武器。

  无数条视线在大厅交汇、摩擦、碰撞,空气里的水分仿佛被抽干,干燥焦灼的气氛让人胸口闷堵,每个人都在等,谁也不想先出手——现在就差一个火星子,打响混战的号角。

  “砰!——”

  尖锐的枪声刺激耳膜。

  丹刀的笑声戛然而止,下意识伸向腰后掏枪,眼角闪过一道银光,还没碰到枪柄,一把军刀眨眼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一动,刀就往皮肤里割入三分。

  两方人马都拿出武器,以大厅中央为分界线,迅速各据一边,紧张对峙。

  丹刀那边的人焦急地喊:“大哥!”

  “别动!”丹刀怒声呵斥道:“想看到我被割断气管吗!”

  丹刀用恶毒眼神剜向白墨,他的刀使的比枪还快,恐怕子弹还没碰到白墨,他自己先断了气。

  该死的!丹刀骂道。

  两边人马都全身肌肉紧绷,呼吸都有意放慢了,时刻紧盯着对方,好找到对方松懈的时机,趁此反击。

  空气沉重到窒息。

  “你还是按捺不住了吧。”丹刀冷笑道。

  白墨:“是你先逼我的。”

  丹刀:“妈的!明明是你先开的枪!”

  白墨冷声:“不是我。”

  “不是你还能是我?我开枪打我自己?!你踏马别拿我当傻子耍……”

  “那个……”

  涂散举起手,打断丹刀的愤怒输出。

  “是我开的枪。”

  他这一说,其他人都愣住了,看向他另一只手,枪口还冒着缕缕白烟,而莱叔躺在他的脚边,捂着大出血的腹部有气无力地哀嚎。

  白墨:“你开的枪?!”

  丹刀:“你开的枪?!”

  涂散解释道:“刚才这人挣脱了绳索,鬼鬼祟祟从沙发底下掏出了这个,我怕出事就直接开枪了。”

  涂散拿出从莱叔手里夺来的东西,放在手心把玩,疑惑问道:“这是什么?”

  丹刀刚放下的心骤然又被提起,吸了口冷气。

  眼看涂散碰到按钮,其他人齐声大喊道:“别按!”

  涂散更好奇了,问道:“按了会怎么样?”

  白墨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脑仁一阵疼,揉了揉太阳穴,“会爆炸,把我们全部炸死。”

  “嚯!”涂散立刻把按钮拿的离自己远了点。

  丹刀猜到莱叔刚才想做什么,这房子下面埋了一整个地下室的炸药,一旦引爆,整个山谷都会化为一片火海。

  一股滔天怒火攻心,他恨不得莱叔赶紧疼死:“这群老头子,一个个的,都想要我死!”

  想到面前还有一个人在威胁他的性命,他回头瞪了眼白墨,语气不善道:“可以把刀拿开了吧。”

  “拿开?”

  “要是拿开了,下一秒你的枪口就会抵着我的脑袋了。”

  “不是吗?”

  白墨假笑森森,手腕轻轻一用力,刀刃划开丹刀一层皮肤,一条血线从皮肤下冒出,格外刺眼。

  事到如今,狐狸尾巴他藏也藏不住,也懒得再藏。

  两边人马瞬时重新进入剑拔弩张的状态。

  丹刀气的浑身都在抖,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

  “你果然有反心!”

  白墨:“我从来没有归顺你,哪来的反心,应该说是,野心。”

  “你死我活的野心。”

  今天,他们只能有一个站着走出这扇门。

  涂散在一边看热闹,狗咬狗的情节难道不大快人心吗?

  他希望他们再咬狠点。

  最好不用他出手,他们自己内部斗争消耗完,他再一人补一刀解气。

  无意间,他看到丹刀的表情变了变,怒不可遏的眼睛里逃过一丝狡黠地幸灾乐祸。

  他在高兴什么?

  顺着他的目光,涂散看到了不知何时站在白墨身后的那个人,以及一把枪。

  他知道是谁出卖情报给丹刀了,但他没那么好心提醒白墨,眼睁睁看着枪口瞄准白墨后脑勺。

  “松手。”沙哑的声音在白墨身后响起。

  突如其来的放水打了白墨一个措手不及,一瞬的愣神给了丹刀逃离的时机。

  他知道是什么东西抵着他的后脑勺,挨着这么近,子弹可以瞬间击穿他的脑浆,一秒毙命,甚至不会有死亡时的痛苦。

  “是你泄密的,为什么?”

  冉冉厌恶地说:“你太过分了……”

  剩下的话,丹刀替冉冉抢答:“因为人家怕你讨厌你,想摆脱你啊。”

  他语调轻快傲慢,没了方才的冲动愤怒,贬低白墨给他带来了自豪感,语炮连珠轰击道:“谁让你天天端着个虚伪至极的假笑脸,一张嘴蛊惑别人替你作恶,什么脏活累活都让别人做了,事后假惺惺地安慰,冉冉想逃离你的控制不是迟早的事情吗?”

  一句句话刺耳难听,飘进白墨耳朵里,他却没有半点生气的模样,他脸上永远只会有冷漠和笑容两种表情交替出现。

  没看到他失落、颓唐、愤怒的样子,丹刀有些不甘。

  他的狼狈和失意赤裸裸地被在场人看到了,凭什么白墨能够继续保持威严肃傲的形象。

  胜负欲在这时候凸显,丹刀继续用言语激他,说的口沫横飞。

  涂散觉得哪里不对头,白墨太沉稳了。

  冉冉只要一不小心走火,白墨必然脑袋开花,他不怕吗?

  他肯定怕,这些人不可能不怕死。

  那就是白墨还留有后招,并且就在这个大厅里!

  涂散想到这里,握紧手里的按钮,立刻四处扫视,寻找可疑的人或者物品。

  在哪里?会是谁?

  墙角的玻璃碎片,窗边的黑色窗帘,大汗淋漓的众人……涂散看过去,视线所及的大厅里没有奇怪的地方,但是好像少了个人。

  少了谁?

  忽然他想到了,猛地抬头看向二楼,瞳孔骤缩。

  来不及出声——耳边擦过一声极小的空气鸣震声。

  和普通□□的声音不同,枪口加了□□。

  “硌达——”头骨被击碎。

  冉冉后脑勺往前倾,松了手,身体摇晃几下,一股温柔的液体从脑后流出,沿后脖颈一路向下,浸湿了后背衣服,很快在地上汇聚成了一摊刺眼血泊。

  几秒之后冉冉颓然倒在血泊里,睁着大眼睛,灰败的瞳孔失焦望着头顶的水晶吊灯。

  她到死都不知道是谁杀的她。

  涂散朝她迈出一步,可想想,又退了回去。

  这种没有多少痛苦的死法已经是对她最大的仁慈,与其落到白墨或者警方手里,不如就这样懵懵懂懂的死去,正如她迷茫的一生一样,飘摇不定无所归处。

  楼上,章纯然并没有把枪口收回,调转对准丹刀。

  白墨朝她点点头,章纯然明白,食指搭上扳机,居高处瞄准丹刀不可置信且愤怒的脸。

  这一枪,彻底将双方的脸皮撕破了。

  丹刀更是恼羞成怒,“背地里阴人的混蛋!你还挖了我多少人!”

  “彼此而已。”白墨余光扫了下冉冉的尸体。

  第一滴血已经出现。

  一根根绷紧的弦绑在大厅众人心口上,手心都是汗,精神高度集中到可以清晰的听到心跳急促如鼓声,火药味、汗臭味和血腥味充斥空间,和外面夜色一般浓稠沉重。

  他们今日势必要在这里分出个高下生死。

  白墨设陷阱引丹刀出来,丹刀又何尝全心全意信任他,带足了人手才敢从洞里探出脑袋。

  大厅里两方人马数量上相差不大,场地又狭窄,打起来一定是两败俱伤,所以都不敢轻易动手,他们怕死的很。

  ——真正的较量在外面。

  白墨的埋伏布局和丹刀的人马,谁更胜一筹,能活着见到明早太阳的就是谁。

  在他们紧张对峙的时候,唯一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涂散还在悠闲把玩那个按钮。

  他们视彼此为最大威胁,完全没有注意到躲在角落里的涂散的异常。

  枪声终结了黑夜的寂静。

  ——由远及近,一片接一片密集的战斗声朝这边迫近,动静越来越大,余波贴地奔涌而来,玻璃窗被震的“嘎吱”乱抖。

  最终飞来一颗流弹,玻璃轰然碎了满地。

  战斗已然到达白热化阶段。

  大厅内的人下意识咽了咽喉咙,太渴太慌了,血液都要被蒸干了。

  枪林弹雨中有个人跌跌撞撞推开大门闯了进来,跪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一身的血,像条被扔在岸边等死的鱼绝望拍打尾巴。

  其他人可不管他要死还是要活。

  白墨:“谁赢了?!”

  丹刀:“谁赢了?!”

  那人咳出一大把血,虚弱喊道:“快……快跑……”

  丹刀怒了,“到底是谁赢了!”

  “都,都不是……”

  “条子来了,兄弟们快撑不住。”

  丹刀从懵圈中回神,当即怒不可遏地看向白墨,“你为了杀我,居然把警察引过来了!”

  “你疯了是吧?!”

  “我看你真的是脑子有病!精神病!”

  “你脑子才有病!”白墨怒斥:“都什么时候还在无能狂怒!”

  丹刀一口气堵在胸口,满脸通红。

  白墨少见的严肃凝重,眼下情况对他来说着实棘手。

  对付一个有勇无谋的丹刀,他可以游刃有余,但是警察是一被咬上就死都甩不掉的大麻烦,哪怕甩了,也要缺胳膊少腿,痛不欲生。

  听着愈来愈近的枪声,白墨清楚知道那不是自己人在开枪,他们的枪声已经湮灭在警方的攻势下。

  到底是谁在后背算计了他们所有人?

  一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玩的如此漂亮。

  身边有城府这么深的人他怎么会看不出来?!

  是谁?到底是哪个混账东西?!

  白墨蓦地想到了某个人,往旁边看去,那个角落里早已空无一人。

  “我在这里。”

  涂散的声音在他们头顶响起,楼上,他和章纯站在一起,笑着和他摆了摆手。

  像是和他们打招呼,也更像是在和他们……嘚瑟。

  白墨沉声:“下来。”

  涂散随意靠在栏杆上,“别呀,在上面看你们狗咬狗特有意思,下来了,你们不得把我撕了。”

  见白墨拉了脸,他故作害怕的往章纯然身后躲了躲。

  章纯然甚至有袒护他的意思。

  好啊,原来不止他一个人策反了章纯然。

  白墨脸色彻底阴沉。

  此时,丹刀也反应过来了。

  “是你通风报信!!”

  他的枪口立刻从白墨转向涂散,手背上青筋暴起,随时可能开枪。

  涂散不急不慌拿出按钮,在他们慌乱紧张的注视中晃悠,明知故问道:“你们说,我要是按下去了,会怎么样?”

  丹刀:“你最好别那样做,不然等我出去,一定让你后悔来过这世上。”



  “你在威胁我?”涂散笑了笑,做势按了一小寸,下面的人脸色腊白,看的胆战心惊,恨不能冲上去砍了他的手。

  “搞清楚,现在是我在威胁你们。”涂散语气平静,像刽子手在临刑前漠然俯视即将他下刀的囚犯,但他的眼神里又透露着疯狂。

  这群草菅人命、无恶不作、拿亲人性命胁迫人的家伙,现在也成了他的阶下囚。

  原来,这群人也会害怕,在生死面前,他们比一个普通人强不到哪里去,会怕的流汗、流泪、打哆嗦……

  原来,只要放下了道德和法律的枷锁,掌控人命的感觉会如此令人满足,乃至有种凌驾于世界之上的错觉……

  涂散很乐意多欣赏他们的丑态,可惜时间不够了。

  “你们怕死对吧?”

  “告诉你们一个坏消息,我不怕。”

  丹刀:“你!——”

  “嘘。”涂散食指抵唇,做出噤声的手势。

  “你们现在是人质,要有人质的自觉,我哥喜欢安静,所以别吵,懂?”

  “……”

  大厅里的众人不知道警察什么时候会攻进来,但他们清楚的意识到,楼上那个,是个真会拉他们一块去死的疯子。

  疯子不惜命,所以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