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反派随心所欲[快穿]>第五十五章 

  二十二年前, 刘主任刚到这所学校任职,他来后不久就发生了特大拐卖案。

  如果当年的事情是他一手策划,校长和刘夫人的女儿都是被他带走并遇害的, 这就是“前因”, 那么二十二年后他被报复而死就是“后果”。

  涂散费力找来了拐卖案的资料, 因为过去了二十多年,刑事追溯期都过了,这启曾经轰动一时的案件几乎被人们遗忘,只有当年悲痛欲绝的父母们和愧疚的警察还记着它,记着没回家的孩子们。

  有用的资料少的可怜,只能从当年一些媒体关于该事件的报道和视频里寻找蛛丝马迹。

  播放到其中一个视频时, 刘夫人那张绝望悲恸的出现在屏幕上, 那个时候她还很年轻, 哭起来梨花带雨的样子格外让人心疼。

  涂散的注意点却落到了她说的话上。

  “去查学校里的老师和学生!帮凶一定就藏在他们里面!”刘夫人死命拉着警察, 双眼猩红,歇斯力竭吼道。

  他似乎在哪里听过这句话。

  视频里, 警察看着她, 没说话, 当着媒体和家属们的面默默垂下了头。

  刘夫人明白了警察的无力和愧疚, 瞬间跌进了她无法承受的深渊里,她虚弱地跪地,怔怔失神,灵魂被抽离身体,心脏被痛苦碾碎, 却不肯撒开手, 一昧的拽着警服不放, 她放下了所有骄傲和尊严, 近乎贴地恳求。

  “继续查,求求你们继续查……别放弃,别放弃啊,求你们了……”

  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这句话。

  这些话!

  涂散想起来了,他第一次去见刘夫人,告诉她刘义和非校长所害的时候,刘夫人当时神情就不对劲,随后整个人变得精神有些异常,扯住他不放,就像视频里一样的眼神,一样的悲痛,一样的话语,一样的绝望。

  刘夫人不是在为刘义和伤心,而是在为生死未卜的女儿。

  那时她是想到女儿了。

  许是通过某些人或者事件,她得知了自己的枕边人是拐卖案的凶手,自己的女儿死在自己最信任亲近的父亲手中,无法接受一切的她于是和校长共同策划了这场复仇。

  所以她要把全家福里刘义和剪去,她要在刘义和遗像后放置诅咒他不得往生的符。

  一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坚定唯物主义者,是要在多绝望的情况下才会将希望寄托在鬼神身上。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复仇的呢?

  从对刘义和日渐冷淡的态度开始?从故意煮刘义和讨厌的骨头汤?还是从诚心诚意向大师求来了一张咒死人的符?……

  每到深夜,天空不见一个星点,刘义和睡着了,邻居们听到他家传出“得得”的剁骨头声音觉得无比扰民的时候,绝对不会想到,有一个被痛苦折磨的快要疯魔的母亲在偷偷哭泣,用疯狂的剁肉声掩盖掉哭声,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肆无忌惮的宣泄对女儿的思念和愧疚。

  当明天的太阳升起,她又要挂上完美的笑脸,成为那位被人交口称赞的贤惠夫人。

  将心比心,涂散相信,刘夫人剁骨头时,每每挥起刀,心里一定有一个疯狂扭曲的声音在呐喊,“砍死他!他就房间里,睡得跟头猪一样死,你还在等什么,过去砍死他报仇啊!”

  但她硬生生忍住了,把无尽的恨化成日益精湛的刀法,最后在某一天,全部发泄在了刘义和身上。

  对了,那把刀!

  涂散灵光一闪,就算他能够推测出整个真相,没有证据的支持,只能是假设。

  而那把刀就是关键——一把特殊的军刀,邓队长他们在判断该案是否为模仿犯上犹豫了很久,原因就是因为刀痕一样,但由于刀法等细节不同,才最终认定为模仿犯。

  只要知道那把刀出现在谁家,或许就知道他要找的是谁。

  涂散回到学校,在放学的时候找到了章纯然。

  她经常和楼蔷一起去校长家里,心又细,找她问事情来的更方便。

  “军刀?”章纯然疑惑地看着他。

  涂散怕她不知道形制,给她比划了一下大概长度和形状,问:“你有在校长家见到过吗?”

  “没有。”章纯然茫然摇头。

  涂散有些失望,可转念一想,不知道也正常,杀人凶器这种东西李言鹤怎么会让一个学生看到。

  章纯然喊他,“涂学长,怎么了吗?”

  “没事了”,涂散笑道:“你帮过我那么多次,我不能白白接受你的好,听说你喜欢追星,想去看演唱会吗?我可以帮你弄到进后台的通行证。”

  “真的啊!”章纯然差点高兴的跳起来,脑袋摇成拨浪鼓,“喜欢喜欢!谢谢涂学长!”

  “是我该谢谢你,那等演唱会那天我来接你。”

  “好!”

  涂散不喜欢欠别人人情,人情这东西越早还了越好。

  他送章纯然到了红绿灯路口,交代她路上小心点,转头回车上。

  绿灯亮了,章纯然随着人流穿越斑马线,走了几步突然折返,跑着追上涂散,“等一下涂学长!”

  涂散转头,“还有事吗?”

  章纯然顺了顺气,看着涂散的眼睛,迟疑着说:“其实我见到过一把奇怪的刀,不知道是不是学长你要找的那种。”

  涂散赶紧追问:“在哪里见到的?!”

  章纯然:“在小蔷家。”

  ————

  楼蔷,李言鹤最喜欢的学生,愿意用性命为她担保的学生。

  他怎么把她给忘了。

  如果李言鹤需要一个聪明,冷静,缜密,有能力,而且不会被警察怀疑的帮手,楼蔷是不二选择。

  章纯然几天前刚在楼蔷家里见过一把刀,极有可能东西到现在还没有被处理掉。

  第二天,太阳升的比平时还早,不是鱼肚白的颜色,而是一种灰灰的红橙色,像发了高烧的孩子,脸蛋红扑扑的,脑袋瓜恹恹的,空气格外闷热潮气,走几步就出了汗,大有雷雨欲来之势。

  涂散一大早等在楼蔷家楼下,看着楼蔷出门上学去了,他偷偷摸摸溜上楼。

  没有钥匙,他戴好手套,拿出一根铁丝,伸进锁洞里捣鼓。

  是以前流浪社会时学会的本事。

  几分钟后,随着“咔嚓”一声,门开了。

  他左顾右盼,确定没人注意到后,才进了门,轻之又轻地把门关上,穿上提前准备好的鞋套,不留下痕迹,然后直奔楼蔷卧室。

  章纯然无意间说过,楼蔷卧室柜子前的地板下面有一个暗格,很隐秘,连她的爷爷奶奶都不知道,是楼蔷用来放私人珍惜物品的地方。

  涂散在那个地方蹲下,敲了敲地板,听声音里面确实是空的。

  东西很大可能就在里面。

  小心把瓷砖撬开,约摸不到一平方米的空间里整体摆放了许多东西,光线昏暗,没办法一眼看清楚。

  窗外突然闪过一道白光,穿云掠空疾驰而来,天光暗沉,隐隐有雷鸣紧随其后,狂风骤起,大树被随意揉捏摇晃,满树叶子哗啦啦地响,枝条疯狂拍打的窗台,在风中呐喊着让他开窗,世界仿佛陷入一种无序的嘈乱中。

  屋里头,涂散淡定地打开手机照明,不理会外头的疾风骤雨,检查起暗格里的东西。

  搬去压在最上面的杂物,藏在最下面的东西露出。

  涂散深吸一口气,举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他探出另一只手,将那把他苦苦寻找的刀拿到眼前。

  灯光下细看,刀锋冷冽,有股血腥味残留其上,刀刃上还有一排细密的小齿,用肉眼几乎看不见,正因为这些精密的小齿,让这把刀更加锋利、迅猛——刀从脖子里抽出,鲜血还未飞溅出来。

  和刀一起压在最下面的还有一卷录像带和一本笔记本,也许上面记载了全部的谋杀计划。

  涂散拿起来,翻了几页,眉头一皱。

  这不是楼蔷的笔迹,也不是章纯然的,那会是谁的?

  前面几页都是些日常琐事,几乎每天都有记录。

  看秀气灵巧的笔迹,应该是个女孩子。

  “9月1日,……怎么办,她好像不记得我了,打招呼也不理我,要主动和她说吗……”

  “9月5日,……她性格变了好多哦,讲笑话给她听也不笑,明明别人都笑了……”

  “9月7日,今天上体育课,她帮我带了一个冰淇淋,我最喜欢的草莓口味,她还记得的对吧,要不要直接和她说我是谁呢?”

  “9月10日,她身边那个姓章的女生好讨厌,每次我们说话那个女生都要跟过来,什么叫她只有你一个好朋友,当我是空气吗!……”

  “11月12日,我好像做了一件坏事,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抢你的奖学金的,我真的不知道你爷爷缺钱手术,我只是想让爸爸妈妈开心……我该怎么办,她肯定生我气了……”

  “11月20日,完蛋了,她们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我请她们想办法帮我,是帮我道歉,不是帮我出气,我哪有气要出,她们为什么要去医院闹事啊!……她现在一定恨死我了,希望爷爷没被气出事来,拜托拜托了……”

  “11月30,好耶!爷爷没事了,今天鼓起勇气和她说话也没有把我赶走,应该没生我的气吧……我给她准备了一个礼物,认真挑了很久的,是根兔子项链,她之前最喜欢兔子了,偷偷放她书包里给她个惊喜吧,嘻嘻……”

  “12月1日,我为什么总是把事情搞砸,只会给别人添麻烦……现在所有人都觉得我故意诬陷她偷项链,可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我没有,真的没有……好难过,睡不着了……”

  “12月28日,再也不想上实验课了,你们都说我忘恩负义的蛇,可我当时只是被硫酸差点泼脸吓懵了,还没等反应过来刘主任就冲进来了,你们都不给我解释的机会,还要说我故意诬陷,她也不信我,好想哭……说好互相信任一辈子的,骗子,再也不理她了!”

  ……

  日记持续了一年,之后就没有写了,或许是出了什么事。

  从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信息,日记的主人已经很显而易见了——杜一澜。

  涂散轻声念着这三个字,高二的时候她父母出车祸去世了,她受了打击性格大变,这应该就是日记中断的原因。

  目前的内容只能得知她并没有校园霸凌过楼蔷,相反,她很想和楼蔷重新成为朋友,但是楼蔷态度不明。

  这和刘义和被杀又有什么关系?

  涂散继续往下翻,后面全部是空白,和日记的主人一样,再也没能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痕迹。

  翻到最后一页,一张照片从里面落了下来。

  涂散把日记放到一边,疑惑地捡起来一看,瞳孔微微骤缩。

  不知道是因为照片色调暗沉,还是因为外面已经下雨了,有股沉重的湿气从握着照片的指尖顺着血管在身体各处流窜,压抑的心脏慌慌跳动。

  他小心的把照片靠近手机灯光,定睛看清楚了上面的人。

  有一大半人他都认识——刘夫人、李言鹤、肉店老板、楼蔷、还有那位为刘夫人和肉店老板作证的水果店老板,以及几个有印象,但喊不出名字的人。

  他们都是当初拐卖案的受害者父母。

  看背景是在一个类似冷库或者仓库的地方,墙壁、地面、天花板都铺满了塑料膜,像是在接着什么东西,防止弄脏了地方。

  令涂散感到不适的是每个人的表情,冷漠的眼神,耷拉的嘴脸,空洞而麻木。

  像战乱年代的和尚为了自保不得不杀人,夜晚木怔地跪在佛像前喃喃自语,又像是刚和魔鬼做了场交易,献祭了自己的灵魂,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每个人身上都穿着同款塑料透明雨衣,点缀了血红色的花点,成了死气沉沉的氛围里唯一的亮色。

  忽然,狂风中飘来的一结残木重重撞上窗户,剧烈的撞击声打破了房间内的安静,涂散不知道是不是被吓的心脏漏了一拍,竟恍惚间把花点看成了密密麻麻的血点。

  可凑近再仔细看,连他们的脸上和手上都有花点,飞溅的满身都是……

  不对,那个就是血!是人血!

  屋外大雨倾盆,天彻底黑了,世界被黑暗攻陷,手机散发的唯一光亮映出涂散明晦莫辨的脸。

  他想明白了,为什么他们眼中会有不该共存的迷茫和狠厉——他们是第一次杀人,复仇的怒火压过胆小的人性,但无法消灭它,所以在做完一切后,无法平复激荡的心情,无所适从。

  所有的猜想都在这一刻得到验证,不止刘夫人和校长,照片上的每个人都是凶手!

  他们为了自己的孩子苦苦等待了二十余年,愤怒化为一场谋划严密的复仇计划,所有人联合起来,最终手刃了仇人。

  涂散在意的是站在她们中间的楼蔷,她身上格外干净,眼神不像其他人空洞,理智尚在。

  李言鹤说过,她手上没有沾血。

  如果没沾血,那些受害者家属们怎么敢放心让她参与其中?不怕她为了自保反手来一个举报吗?

  她到底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屋内屋外,都在进行着一场急促紧张的风暴。

  涂散突然耳朵一动,猛地收回思索的神识,眼睛警惕瞪大,全身紧绷着不敢动,撇向放在一边的刀。

  他刚刚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不是外头的怒号的乱风和急骤的暴雨,是一个突然闯入的陌生声音,几乎在第一时间就被他捕捉到了。

  幽暗的房间里,从湿透的厚重衣物上流下来的水滴,裹着外头的寒气,砸在地板上,声音不大,但让人脊背发寒。

  “滴……滴滴……滴……”

  一声声如缓慢发作的毒药。

  音源就在这个房间里的某个角落。

  一双眼睛正在窥视他。

  人,在他的身后……

  窗外白光炸开,涂散立刻回头,迅速起身的同时抄起刀子对准门口的人,和她对视。

  楼蔷穿着一件塑料雨衣,头发和裤腿都湿了,冒雨匆匆赶回来,进门的一瞬间就知道家里进了人,于是静悄悄的,不动声色地出现在他身后,像鬼一样。

  此刻,她的脸色确实白的像鬼,一声不吭站着,房门口黑漆漆,她的眼睛又冷又亮,像雨夜勾魂的镰刀,直勾勾的眼神从涂散的脸上,到手上的刀,再到地上的日记。

  涂散明白了,她也明白了。

  这时又一道闪电划过,借着短暂的光,涂散看到楼蔷手中紧紧握着一把小刀。

  她的视线来来回回在他身上游走,化为一把无形的刀,刀刃划过他身上每个关节,每条肌肉纹理……思索着要从哪里下刀能让他在喊出声前结束生命。

  涂散握刀的力度重了几分,他眼前的这个人不再是一个柔弱学生,而是一个杀人凶手,他不会对她手软。

  楼蔷一动不动,冰冷的雨水从湿透的袖口渗出,蜿蜒曲折地流过她苍白的手腕骨节,溜进指甲缝隙,沿着银色刀柄滑出,滑过森冷的刀面,在刀尖一滴滴融合汇聚,最后一滴大水滴悬挂不住而摔落地板,如向平地投掷了一枚炸弹,轰的炸开了一朵盛大的蘑菇花。

  “轰隆!!——”

  与此同时,屋外惊雷炸响。

  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