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地内周遭皆是茂密的树林, 遮蔽了大半的阳光, 也使得周边的光线有些昏暗与阴森。

  但几位长老踏入的方式可不像越沧那般刻意避开了禁地之外的重重阵法, 他们赶来的脚步或许带着几分焦急,面对烦不胜烦的阵法更是直接采用了暴力的手段直接破开,好在集合几人之力,倒也算是轻松。

  因为阵法而生出的云雾渐渐散去,顺着禁地入口处的通道打开,那些云雾之后的光亮便也争先恐后地照亮了整个禁地, 淡金的阳光打在身上,显出几分暖意, 让越沧没忍住微微眯起了眼。

  几个长老方严肃着脸踏入这个一直与危机重重四个字挂钩的禁地时, 看到的便是那神情慵懒闲适的男子随意地抱着怀中毛茸茸的小妖兽疑似晒太阳的一幕, 那酝酿出的责备也不免被这图景冲击得消散了几分。

  “是那个!就是那个!就是那个妖兽带着我闯入的禁地,那个人抱着那个妖兽, 他们肯定是一伙的!”

  长老们还不知如何开口问话的时候, 一个声音便在后方吵吵嚷嚷着响起。

  几个长老面上瞬间沉了几分, 却看不出是对于越沧与这妖兽之间关系的不满,还是对于青年聒噪的厌烦。

  越沧这才发现这青年也被一路带来回来,只是他身上的符咒长老们并没有解除, 只将这浮在半空中的人一路牵引了过来,看上去倒有几分让人忍俊不禁。

  方才还说着禁地之中有人等待救治,催促着越沧入内的青年此时对于之前的话全当作不知情, 更是生生将一切的过错和问题推到了越沧和谢清微的头上。

  一番声泪俱下, 倒是差点让越沧都信了, 是他同谢清微嫉妒他们内门弟子,这才用妖兽引得青年误闯入了这禁地之中,还沾染上了魔气。

  长老们的面色淡淡,看不出听信了亦或是未信。此时的这群长老还不是越沧日后看见的那些人,一些陌生的面孔显得呆板而僵硬,这些仿佛代表着权威的人倒是极为生动形象地体现了大部分魔修心中,最为固执自视清高的仙修们。

  也让越沧觉得有些无趣。

  “不是我,是那个人,他不知怎么知晓了我的体质,硬逼着我进来。然后他们不知用什么方法将那铁索破坏了一道,还让我替着承担了反来的伤害。”

  听着青年的诬蔑,越沧和谢清微还未有什么动作,倒是越沧怀里的妖兽猛然挣扎了起来,狠狠地说道。

  它先前本就伤势极重,此时好了些许却也有些有气无力,说出的话更是轻微,几乎只有抱着它的越沧能够听见。

  听闻小家伙的话,越沧挑了挑眉看向了一旁依旧在理直气壮地控诉着的青年。

  既然这妖兽能够开口,便说明之前青年所说并非骗他。妖兽唯有化形开智之后才会有说话的能力,初生的妖兽更是单纯质朴得仿佛初生的婴孩,极为容易辨认。这妖兽怕是化形许久,却在这一击这下被迫显出了原型。

  但那青年怎么看也不像是有眼力能够辨别出拥有天生灵体的妖兽化形后的模样的人。

  越沧心下暗暗警觉,却是看向那些一直未曾开口的长老们,突然笑着开口:“方才真实的情况应该是我陪同谢师兄一同在后山附近采药,为了一些师兄师姐们炼制丹药所需。这一点,那些师兄师姐想来可以为我们证明。只不过来的路上突然看到这位师兄呼救,观他身上魔气浓郁,我们这才找了掌门和诸位长老前来定夺。”

  “至于我闯入这禁地也是因为这位师兄说这林子里还有人在求救。只是我来的时候却没看到什么别人,相反还看到了跟在我身边的妖兽,你们说这是不是很奇怪。毕竟我收下那妖兽本就是因为它天赋好,拥有天生灵体,更是早早就拥有了化形的能力,想日后收它为徒,可今日我来这禁地这才发现不知是谁暗中伤它,此时竟是连化形都不可。”越沧神态自若,仿佛所说的一切都不是他胡编乱造而是确有此事,看着青年面上从不可置信到愤怒,他虽还皱着眉头同几位长老愤愤地开口,却是在只有青年能看见的角度对着他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

  三分挑衅,七分警告,可此时的青年显然并不太能接受到他的警告。

  “他胡说!”青年挣扎着,看着越沧怀中的妖兽,眼底更是流露出了恨意,“那才不是他收的新徒!”

  “这本就是我日后准备收下的徒弟,只是他此时遭人陷害失了化形的本领,也无法交流,暂时没法证实,但我可没有说谎。倒是月师兄,听你言语,你是带着我这小家伙一同闯入的禁地……那么,想来你也知道它这一身的伤,还有那颗破碎的妖丹到底是何人所为吧?”越沧声音微微冷下,仿佛一个认真为自己徒弟争辩的师父,话语到最后已然带上了几分狠厉的意味。

  他话是询问,眼睛却是盯着青年,流露出只有两人能够清楚看见的恶意。

  “你……你莫要信口雌黄,你根本就不是这妖兽的师父,它的要妖丹破碎什么,我更是半点不知情!”青年一时情急已然憋得满脸通红,此时更是求救般地看向一旁的几位长老,就希望着他们能够听信他的话。

  殊不知,正是这幅急于求到认可的慌乱,与越沧面上表露出的淡然,反而更为形成强烈的反差,让几位长老完全不敢相信他。

  “你一弟子身份,如何收徒。再者无论如何,触犯了门规是事实,你也得同我们一同前去罚殿。”长老们思虑半晌,终于给出定论。

  对于这样的解决方式,越沧显然并不满意。

  “我又为何不能收徒?”他轻声笑起,言语之中的挑衅几乎不加掩饰,在见到几位长老怒急看来的一瞬,骤然将此时全部的灵力修为展露而出,赫然是金丹期的修为。

  仙修之中,入门是基础,金丹却是一个转折,哪怕对于拥有较为漫长寿命的修者来说,金丹期也依旧是一个很多人可望而不可即的位置。

  “在下玄沧,缘殿中人,擅闯禁地的确有我的不对,多有冒犯,但想来天玄宗的门规,对于我这个外来人而言,似乎也不必全然遵守?”越沧思量着,索性将自己能够用到的身份尽数抖落了出来。

  从结果上来看,缘殿的身份在这天玄宗,哪怕是这群看上去古板的长老们面前,也几乎算得上通行无阻。几乎在越沧说出这个身份的那一瞬间,一众长老们便是变幻了态度。

  “你就是那个缘殿这些年新收的弟子……如今距离入门,加上些许寿岁,满打满算也不过百年吧……百年金丹……”出声的长老声音有些低沉,其中更是有着几分说不出的喑哑和艳羡。

  对于这份受之有愧的夸奖,越沧却是面不红心不跳地淡定相对,他既不认下,却也不否认,看在几位长老眼中便已然是这少年天才的不骄不躁,对于一旁那烂泥扶不上墙的朽木便更是不予理会。

  “既然是缘殿弟子,自然还是交由缘殿处置,只是这禁地危险,纵使我天玄与尧山缘殿关系再好……”长老们的话语之中已然显出几分给台阶的意味,越沧自然不可能再去刻意挑起矛盾。

  看着那旁急切的青年,越沧对着长老们客气地笑笑,“那是自然,我也知晓禁地危险,这不过是一个意外,日后自然不会再犯。”

  金丹修为,少年有成,此刻又端出一副谦卑的模样,更是给足了几位长老们面子。对于这本就只是为了防患于未然禁止入内的禁地,长老们自然不会再揪着越沧的擅闯不放。

  端着架子点了点头,便是示意着他可以离开了。

  倒是越沧想了想,还是提醒上了一句:“我刚观那锁链有一块磨损了些许,有些魔气还在外泄,诸位长老如果有处理的方法,便尽早处理了吧。这人身上的符咒,我也给去了,便全由几位长老发落了。如果能问到些许关于我这妖兽受伤的经历,还望长老们能够告知一二。”

  “那是自然。”几人闻言很快便应了声,前去查看那锁链了,心中更是均将越沧所说全然当作了今日所发生的真实情况,心下还在思考着如何从那冥顽不灵的弟子口中掏出些话来。

  对于长老们如何去想,越沧已然不太关注,将那符咒解除又换了一个相对简单的束缚咒,便没有再管骂骂咧咧的青年,对于对方狠厉的视线也全做不知。

  此番长老们入内,谢清微却是没有一同,想来一是因为他修为不济,无法及时赶来;二则是他普通弟子的身份,还不足以入这禁地。

  但说到底,不过是此时的少年谢清微不仅在门内弟子们面前是那副可欺的姿态,对于这些长老们来说,这位门派之中的大师兄,甚至不如他们心中那位何姓师兄存在感高,更可以说是完全不重视。

  而越沧所见到的日后,却是那个冷清孤傲的男人,几乎承担着整个天玄宗的荣光和所有人的信任。

  二者之间的反差,倒也令他很是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