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容声闻言, 意味深长地出声道：“你的十方须弥境……的确是个好东西。”
他笑起来，话音加重了些，道：“是挺好的。”
其话语间却隐约含着些别的意味。
云容声想到此前两人在十方须弥境中的那些日子, 神色微顿, 又无声地看了眼徐渊清。
他开口说的是来一次, 不是说的来很多次。
外界时间流转一日，在十方须弥境中, 便是十日。
以至于……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只得沉浸于无穷无尽的快感之中。
清心寡欲狠了, 的确是不太好惹。
这一眼, 原意是凶巴巴地瞪上一眼, 只是由云容声做起来, 不仅不凶，反而衬得其眼尾处未曾消散的薄红色泽暧昧，又似调情般。
只一眼, 便勾魂摄魄。
云容声正欲起身时, 被徐渊清抬手扣住手腕，徐渊清道：“声声。”
“我没有问过你，你这十年……在何处。”
云容声闻言，神色平静。
好半晌后，他应声道：“那一日过后，我在两世的混沌虚空之间。”
“我看到了上一世，也看到了这一世。”
“有道声音问我，问我想去上一世？还是回这一世？”
迎着徐渊清看过来的目光，云容声弯唇笑道：“我说我当然是选择这一世啊。”
“然后, 我就回到了这一世。”
从惊鸿十五年的东荒, 到了惊鸿二十五年的中州。
徐渊清安静地听完, 出声道：“你没有说完全部。”
云容声闻言，挑眉反问道：“哪里没有说完？”
“那道声音。”
徐渊清点明道：“那道声音是什么？”
他从惊鸿十五年过后，就知道他最擅长说一半隐一半。
当年跟他说的那两个故事便是如此，如今亦是如此。
徐渊清继续追问：“为此，你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还有……你来到中州，却没有找我。”
“哥哥。”
云容声语调轻缓地出声问：“你这算是事后……算账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徐渊清解释过后，又等着云容声的回答。
两人皆是安静地看向对方。
良久之后，云容声轻声道：“你真是越来越不好骗了。”
“徐凌启没死。”
而后，云容声始一出声，便抛下了一个对于徐渊清而言无疑惊言的消息。
云容声察觉到徐渊清握住他的手微颤了下，却竭力克制住了他自己的情绪。
“惊鸿十五年，出了一个意外。”
云容声道：“你也一直没问过我，为何要杀他，对吗？”
“我……”
徐渊清话音至此，微闭了瞬眼，低声道：“我知道，我在幽梦蝶的梦境之中看见过。”
云容声笑起来，道：“可这与你无关。”
“哥哥，你光是看见幽梦蝶中的梦境，就原谅了我要去杀你父亲的行为吗？”
徐渊清沉默着，并未出声。
云容声继续道：“我是你，你是我，我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我清楚你所想。”
“十年的分别，你对我的感情将其他所有事情都给克制住了。”
倘若在这之后，他永不解释，总有一日，这所谓的“弑父之仇”会成为他们之间的一根刺，终会爆发。
云容声抬起手，手指捧过徐渊清的脸，轻轻地亲了下他，低声感慨道：“哥哥，为了我，你可真是为爱盲目啊。”
徐渊清解释道：“在那之后，我在周遭发现了诛魔仙阵的余下痕迹。”
“而我们研究过的诛魔仙阵，是上古所传，只能诛杀魔种。”
徐渊清几近艰难地出声道：“他……是魔种。”
云容声应声道：“是。”
“当年出的意外就是，他在徐家驻地建了一座祭坛，用以召唤魔神。”
“他欲以整个徐城的修士作为献祭力量，我只差了这一步。”
“当年我是因为一座祭坛来到这一世的，后来也因为一座祭坛，消失在这一世。”云容声继续解释，“在混沌虚空，那道声音……”
“是魔神残魂。”
“据魔神残魂所说，我回到这一世的代价是，与祂共生。”
云容声说到此处时，看向徐渊清，笑着问道：“徐少主，你怕吗？”
徐渊清道：“我不信。”
云容声闻言，饶有兴致地追问：“不然，怎么解释我渡劫大乘之境呢？”
徐渊清看向他。
云容声不依不饶地问：“倘若呢？”
“倘若我真的选择了与魔神共生，你会怎么做？”
“把你关起来。”
云容声问道：“那你会碰我吗？”
徐渊清不满地喊道：“声声！”
云容声恶劣地笑起来，倒在徐渊清怀中，摆摆手道：“我就想问一问而已，哥哥别生气啊。”
话音落罢，他若有所思地小声道：“话说，我们当年还有个约定来着……”
倘若谁离开了谁，那就让对方把他关起来。
徐渊清神色微顿了下。
云容声微仰头，看向徐渊清，肯定道：“原来你真想过。”
“是什么时候？”
徐渊清避开他的目光。
云容声道：“说说？”
最后，徐渊清避无可避之时，无奈出声道：“快被你气疯的时候。”
“那是什么时候？”
“那日早上醒来之后。”
“那不就是一睡之后……”
云容声没说完的话被徐渊清堵住。
徐渊清道：“不要转移话题。”
云容声道：“下次试试。”
徐渊清闻言，垂眸盯着云容声，默然读懂了云容声话语之下的隐含深意。
下次试试……
试试什么……
被关起来……
为、所、欲、为。
徐渊清本不想懂的，奈何云容声的目光太过直白和露骨。
云容声感受到徐渊清该有的反应之后，一本正经地坐起来，神色正常道：“我的确没有答应魔神残魂，而是把祂那道残魂给砍了。”
“不过，魔神残魂最后还是好心地告诉了我离开混沌虚空的方法。”
徐渊清克己守礼地放开云容声，闻言，却是根本不信云容声口中的“好心”二字。
“魔神残魂说，倘若我无法舍弃上一世种种，将永远无法离开混沌虚空。”
云容声道：“所以，我舍弃了上一世的种种因果。”
有关上一世最大的因果……
徐渊清垂眸思索。
云容声道：“我用我的本命长剑，斩断了上一世所有因果。”
徐渊清看向他，轻声道：“最大的因果……是你的修为。”
云容声肯定道：“修为褪凡。”
“然后，我就一步大乘了。”
这期间分明凶险万分，却被云容声轻轻松松的三言两语给掠了过去。
徐渊清抬手握住云容声手腕，云容声顺势凑近，开口道：“我厉不厉害？”
徐渊清点头道：“厉害。”
“哥哥，那你不夸夸我？”
徐渊清轻应了声，低头去吻他，带着轻颤的温柔，涌上后怕的情绪，连呼吸都在发颤。
良久之后，他低声道：“声声，以后不要擅自替我做主了。”
云容声眼睫轻垂了下，似迟疑般，出声问道：“那未婚妻打算怎么办呢？”
——主人公还有一个漂亮的、正直的、很乖又不出格而守礼的未婚妻。
——未婚妻是世家大小姐，天之骄子，他不想让他的未婚妻受半点苦和委屈，去忍受世人因为他后续将做的事情而发出的无端谩骂与指责。
——他很喜欢他的未婚妻，但又希望他的未婚妻永远都是那个天之骄子般的大小姐。
未婚妻……
徐渊清用不轻不重的力道咬了下眼前人的唇，像是要让他长记性般，又问：“原来……那个‘未婚妻’是我？”
“漂亮的、正直的、很乖又不出格而守礼的世家大小姐？”
云容声躲开，又笑着道：“是啊，徐、大、小、姐。”
他一字一句地出声，又盯着徐渊清面上神情。
徐渊清神色稍缓，暂且压下了云容声喊他“徐大小姐”之事，应声道：“交给我。”
云容声问：“那我这个大乘岂不是无用武之地了吗？”
“借用你的话，当年你说，那一次换你来做决定了。”徐渊清道，“公平一点，这一次是不是该换我来做决定了？”
他在昆仑圣地数年，自然比任何人都要知道“魔种”二字代表着什么，也更清楚倘若那人是魔种的话，那对于当年他母亲失忆之事来说，便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
云容声闻言，迟疑道：“那就公平一点？”
徐渊清道：“声声。”
“怎么？”
“我想带你去昆仑圣地。”
“你之前不是还说我出现在中州之后，为何没来找你吗？”
云容声安静地笑了下，轻声道：“我不想瞒着你。”
“你知道我上一世是怎么死的吗？”
“心魔也是魔啊。”
“上一世，东荒出了个大魔头，无可奈何之下，东荒有人远赴中州，去请了昆仑圣地的修士。”
“我的陨落，半数源自于诛魔仙阵，另外一半的原因在于……那时候，我不想活了。”
“声声。”
云容声道：“哥哥，那是你的圣地，却不是我的。”
他看了一眼徐渊清，弯唇笑起来，故意打趣道：“怎么漂亮的‘未婚妻’还要哭了呢？这可不能哭啊。”
他没有。
徐渊清沉默不语。
云容声道：“不过是天意弄人而已。”
“要是下次我惹你生气的话，你躲到昆仑圣地去，我就没办法找你了。”
云容声语重心长道：“所以，哥哥你要对我大方点儿，永远不要生我的气，知道吧？”
“声声你真的是……”
徐渊清面对他，永远心疼却又无奈。
云容声替徐渊清补充上了那句话，道：“得寸进尺。”
“我还可以再得寸进尺点儿。”
云容声认真建议道：“下一次，我想在上面。”
徐渊清看向他，问道：“我的大方该在这种地方大方？”
“是啊。”
云容声兴致勃勃出声。
“等到下次……”
等到下次……
“徐渊清！”
“我说的不是这种上面！”
“声声。”
“我不够大方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