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打开,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站在电梯门外,全身笼罩在防辐射服里。

  隔离眼罩下, 冰冷的视线扫射而来。

  淮裴呼吸不易察觉地绷紧。

  他面不改色地走出电梯, 毫不迟疑似的,随便选了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研究员很快收回视线,走进去站在他原本站的位置, “十三层。”

  声音也如神情一般冰冷平稳, 毫无波动。

  淮裴松了口气。

  这个实验室里的人员似乎不太走动,一路下来几乎都没遇到人, 就算遇到了也不会和人搭话。

  这无疑是一件好事,避免了他和人寒暄露出马脚, 但是,这层楼三百多个房间,他要在这三百多个房间里找到自己要找的那一个,就必须要一直移动……

  要怎么才能不引起别人注意?

  淮裴脚步没停,依旧是一副平庸面目, 低眉顺目, 神情波澜不惊。

  初代设计图标注了几间主要实验室的用途, 大部分现在不一定还保持着原来的用途,但是, 有一间应该还没有改变用途……

  主控室。

  汇聚了一整层的监控和调度, 不是能够轻易改换位置的。

  可问题是,这种地方必定会把守严密, 这个研究员的门卡和红膜也刷不开门, 他还需要弄到密钥和进门的权限, 不知道门口的警卫身上有没有这种东西……

  淮裴沿着走廊朝前走, 不露痕迹地打量着四周。

  和地面的荒芜小院不同, 地底的建筑风格和灰暗落魄没有丝毫关系。

  两旁的墙壁、天花板、地板都是纯白色,不知名材质,看不出拼接痕迹,完全是科幻电影中的未来科技风格。藏在墙壁后的隐形灯管将整个通道照得纤毫毕现。

  通道两旁每隔五十米一扇门,材质同样特殊,房门紧闭,除了“编号+储藏室”简单的说明再也没有多余的信息。

  出了电梯区,人流渐渐多了起来。

  或许也不能称之为人……厚重的隔离服下,行走的人神情漠然,没有任何交谈,沉默地做着自己的事,活像一具具行尸走肉。

  就像是一台机器,这些人都是机器里的零件,围绕着机器运作。

  地下通道复杂至极,一间间房间宛如蜂巢,中间通道纵横交错,在没有任何标注的情况下找路难如登天,而且……还有不少标注着“禁入”标志的通道,在找到目的地之前不能引起骚动,淮裴只能绕路。

  储藏室,药剂配置室,实验室,病房……

  又是禁入。

  淮裴压了压眉尖,转头重新寻找道路。

  简直就像是在走迷宫。

  等他终于找到地图标注的中心区,已经花去了接近三十分钟。

  淮裴远远望见被严密把守的主控室,脚步停下了一瞬,只是一秒钟,立刻就引起了警卫的注意。

  几道冰冷的视线扫射过来,垂着的枪口也隐隐有抬起的迹象。

  他只能压低眼梢,遮住瞳孔,面上没有一丝波澜,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现,脚步不停,快速离开。

  监控太严密了。

  离开主控区的监控范围,淮裴停下脚步,难得的有些烦躁。

  他平复了下呼吸,让自己重新平静下来,开始在脑海内计算。

  总共三十人,门口守着十人,其余人分成四队在周围巡逻。

  刚刚路过的通道里也有类似的警卫,实力一般,配备的武器也一般,可以处理掉。

  监控死角不多,但不是没有。

  淮裴不动声色,换了个监控死角,等了不到两分钟,人过来了……

  一队警卫巡逻到了他藏身的地方。

  淮裴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腕,在人露头的一瞬间,一记重击把人放倒。

  这些警卫巡逻时不是紧跟着前一位,彼此之间有两三米的间隙。

  第一人倒下去的时候,第二个刚刚转过拐角,不等第二个人喊出声,特质麻醉剂悄无声息发射。其余人也相继被放倒,从头到尾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直到最后一名警卫转过拐角。

  冰凉的手掌悄无声息接近他的脖颈,警卫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往后一仰,千钧一发之际,躲开了这一记又快又狠的手刀。

  刹那间两人视线交错,淮裴的眼睛暴露无遗。

  淮裴眸子一沉。

  警卫视线在他眼睛上停顿了一瞬,瞳孔霎时收缩,眼底泛起一丝波澜,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眼眸快速闪烁,似乎在确定着什么。

  淮裴没有等他反应过来再叫人前来包围他的打算,手掌直奔他咽喉而去,打算干净利落地扼住他的喉咙。

  然而,就在这时,警卫的嘴唇微不可见地动了动,“太子妃?”

  淮裴顿住了。

  如果说之前还只是猜测,但现在……这一声太子妃一出,几乎是铁证如山,直截了当地告诉他,这一路走来是谁在背后帮他。

  没有言语,小心翼翼。

  警卫微弱到几乎无法捕捉的声音在耳侧响起,“H区,001实验室。”

  淮裴的视线在他脸上扫了一圈

  警卫垂下眼。

  “你……”

  “下一班警卫巡逻过来的间隙是十分钟,”警卫低声说,“我尽量拖延时间。”

  情况紧急,多余的话不适合现在说,淮裴低声道:“多谢。”转身快速离开。

  H区。

  淮裴记着这个地址,沿着一路走来摸透的门牌号规律,很快找到了所谓的H区。

  他看了一眼时间,过去八分钟。

  和其他区一样,密集复杂的布局,往来冰冷麻木的人群,穿梭在不同的实验室中,各种药水的气味弥漫在通道里,让人作呕。

  唯独。

  001实验室。

  这扇门宛如一块禁地,方圆五十米没有任何人走动,只有一扇三米来高的金属门,紧闭着矗立在走廊尽头。

  通道口同样把守着一队警卫。

  十七个人。

  比起主控室,这里的警卫装备更加精良,而且,他们不需要巡逻,全程雕塑一样一动不动的守在门口,带着露指手套的手指扣在扳机上,枪口斜指地面,防毒面具把整张脸完全遮挡,只露出一双双冰冷漆黑的眼睛。

  防备这么森严的地方只可能是……

  他找到了。

  淮裴盯着不远处的大门,手指抑制不住地颤抖,他深吸一口气,平稳呼吸,往那边走了一步。

  无数视线瞬间钉在他身上。

  唰!枪口倏地抬起,几十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他,上膛声响成一片。

  为首的警卫上前一步,质问道:“你是哪个区的,那边是禁地,闲人免入,你不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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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宆静待着麻醉生效,看着手术台上的人依旧清醒的双眼,失笑,“怎么,新研发的麻醉剂还是对你无用吗?我还想着给你减少点痛感。”

  “你这体质,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本以为又是没有回应的自言自语,纪宆回过头去,挑选着手术刀。再回过头时,却看到手术台上的人不知何时偏过了头,看向远处的实验室大门。

  纪宆莫名,往那边看了一眼:“你……”

  砰砰砰!密集的枪声夹杂着听不清的警告和辱骂骤然响起。

  实验室中操控机器的护士吓了一跳,惊讶地回头看去。

  隔着实验室的大门,声音含糊的听不真切,只能听见持续的射击声和尖叫。

  惨叫声有男有女,凄厉得划破耳膜。

  纪宆脸色倏地一沉,放下手术刀,快步走到操纵台边,按下了一个按钮。

  短短十几秒,冲锋枪接连开火的声音已经停了下来,只剩下尖叫和混乱的逃离声。

  监控上满目血红。

  鲜血喷溅到墙上,顺着墙壁往下滑,墙上密集的弹孔连成一片,焦黑混合着血红。

  全副武装的侍卫躺倒一地,交叠着堆在一起,有的手还扣在枪上,脖颈软绵绵地歪到一边,有的筋骨分离,双臂被活生生卸下,眼球凸出,脸上溅进去,一片血红,身下鲜血蜿蜒流淌。

  人群尖叫着朝通道尽头逃走,留下托盘推车凌乱地横在走道中,药品撒了一地,还有被墙壁反弹的子弹误伤了的,哀嚎着满地打滚。

  宛如人间炼狱。

  唯一站立着没有逃走那人转过头来,随手扔掉帽子,满头雪白长发散落下来。

  鲜血从他指尖滑落。

  他抬起头,看着不远处,悄无声息调转了方向对着他的摄像头,金瞳暴露无遗。

  那是和他满身鲜血罪恶截然相反的圣洁纯粹。

  最神圣的色泽,让人神湛骨寒的杀意,宛如从地狱而来的魔鬼。

  只一眼,恐惧刻入脑髓。

  纪宆隔着监控和他对视,眼珠蒙上一层阴霾,让人不寒而栗。

  过了足足半分钟,他才从齿缝间挤出两个字:“淮——裴!”

  这名字就像惊雷一样打在头顶,护士脸色惨白,手指颤抖险些按错了按钮。实验室里的其他人也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大门口,神色茫然惊恐。

  纪宆豁然起身。

  护士一声惊叫卡在了嗓子里,“纪……纪博士?!”

  “调动其他层的警卫过来,启动通道安保系统,延迟二十分钟启动基地自毁系统,保存实验信息,传输给老板,销毁一切实验记录。”

  “还,还有吗?博士……”护士手上不断操纵着各色按钮,末了抬起头,颤抖着声音问。

  “这里保不住了,必须立刻撤退,”纪宆说着,看着四周像是吓呆了的人,忍不住骂了一声,“别他妈在这傻站着,等死吗?立刻终止实验,趁着警卫拖延时间,带着零号实验体离开!”

  ……让警卫拖延时间,那不就是让他们去送死吗?

  护士看着监控屏幕上堆积的尸骸,心底升起一股寒意,好半晌,才手指颤栗着向主控室传达指令——第二十三层核心实验室遇袭,请求支援。

  十分钟,最多十分钟,他们就能得到支援……

  “动作快,器材不用管,直接终止,把人拆下来!现在就走!”

  其他人手忙脚乱拆卸着捆绑男人四肢的束缚带,有个研究员紧张过度,一不小心,没能解开束缚带,反而把束缚带彻底锁死。

  纪宆一把把人推开,怒喝道:“蠢货!”

  护士距离他不到五米,被他突如其来的怒喝吓得浑身一震,就连忙碌的手指也停了下来。

  但她显然害怕早了。

  几乎就在纪宆话音刚落的同时,身后的实验室大门突然传来一声震天动地的爆响。

  那是□□和金属撞击发出的闷响,还有金属扭曲产生的刺耳刮擦。

  护士刹那间耳鸣,四周剧烈摇晃,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上。

  好不容易扶着操纵台稳住身形,她下意识向后看去。

  合金大门仍然紧闭,但就在大门中央,诡异的向内凹陷出一个危险的弧度。

  护士的眼神惊恐又害怕。

  几乎是求救一样,她颤抖着嗓子,“博……博士,他要要要进来了……”

  轰——!!!

  身后很快传来第二声恐怖巨响。

  屏幕上显示,距离她发出求救信号,才过了三分钟。

  护士蜷缩成一团,堵着耳朵,惊恐不安地看着拼命,拼命祈祷这几分钟快点过去。

  还有五分钟……

  砰!!大门几乎被生生打得向内凹陷,出一个个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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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淮裴甩了甩手,指骨传来近乎碎裂的疼痛,但他就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痛一样,每一击都毫不留手。

  是他失算了,这些警卫都没有开门的权限。

  但他想要过来,就不得不暴力突破,一旦诉诸暴力,就一定会引起了门内人的注意。

  他心里也在数着秒,从里面的人发现端倪发出求救信号,到其他楼层赶来支援,大概要十分钟。

  还有四分钟。

  三分钟。

  ……

  零。

  十分钟走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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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内,护士欣喜地去看监控,绝处逢生的喜悦还没浮现在脸上,就转化为了惊恐。

  警卫没有来。

  走廊里空空如也,而身后那扇大门……她不敢回头去看。

  极度惊恐下,护士爬起来,毫不犹豫抛弃了刚才拉其他人垫背的愧疚,一条接一条向外发送着求救信号,手指癫狂凌乱,眼里渐渐染上红血丝。

  ——核心实验室遇袭,请求支援!

  ——请求支援!

  ——支援!!请求支援!!

  ——请求……

  啪!信号中断。

  这下不仅是联络警卫请求支援,就连实验室和主控室之间的信号也紧跟着断开,实验室必须通过主控室联系外界,没了主控室,这间实验室彻底成了一座孤岛。

  护士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想起什么,又去操纵另一个按钮,十秒钟后,她绝望地停了下来。

  “博士……我们和主控室之间的联系被人切断了,而,而且……”她苍白着嘴唇,“逃生通道打不开了,主控台锁死了所有通道,我们……我们走不了了。”

  原本忙碌的人群霎时静止下来,惊恐不安地看向纪宆。

  纪宆压抑地喘息着,眼神逐渐变得阴狠。

  他大步走到实验台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一动不动的男人。

  “……”

  男人缓慢的转动眼珠,看向他。

  纪宆俯下身,一把掐住他的脖子,脸色扭曲,轻声逼问:“你知道他来了,是吗?”

  男人一言不发。

  “你刚刚就在看着那边,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

  “……”

  纪宆爆喝:“说话!”

  “…………”

  “我不可能把你留给他,去死吧!”纪宆眼里渐渐染上疯狂,手掌猛的收紧。

  手术台上的人呛咳起来。

  其他人惊叫着后退,惊恐不安地看着他。

  纪宆充耳不闻,只紧紧盯着近在咫尺的面孔,缓慢地收紧手掌,眼神阴狠,“你以为你要得救了吗?不可能的,我绝不会……”

  砰!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过后,合金大门打着旋倒飞了进来,插进了实验台后方的墙壁。

  刚刚还癫狂凌乱的男人半边脑袋被削掉,鲜血喷泉一样涌出来,黄的白的红的流淌得满地都是。

  他摇晃了两下,一头栽倒在地。

  “啊啊啊啊!!!!”“杀人了!!”“救命!!”“不要,不要杀我?!”

  无数尖叫冲破喉咙。

  隔着监控和亲眼所见的冲击力毕竟不一样,哪怕是常年和禁忌实验打交道的人,也不由得被这发生在眼皮下的赤裸裸的杀戮震惊。

  做实验只是在别人身上做,但这次……会被割开皮肉夺去生命的却是他们。

  护士吓得连眼珠都不敢动,全身僵直,坐在操纵台边,只听到门外传来咚、咚……有条不紊的脚步声。

  眼帘中映出了一双沾血的靴子。

  一地血脚印蜿蜒,鲜血从衣摆上滴滴答答的滴落。

  那个白发恶魔从监控走到了现实。

  刺鼻的硝烟味和血腥味冲入鼻腔。

  没了大门遮挡,惨叫哀嚎毫无遮蔽地侵入了进来。

  护士牙齿颤栗,紧紧蜷缩成一团,一动不敢动。

  那人却完全没心情理会他们,直接略过了她,踏着一地鲜血,径直走向手术台。

  随着他的走动,所有人都紧张到了极致,嗓音压缩在喉咙里发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随手一挥,砰!没了半边脑袋的人被扔垃圾一样扔在地上,身下一摊血泊逐渐扩大。

  “父亲……”

  沙哑的声音几乎分辨不出他说的是哪两个字。

  护士几乎把手掌心掐出了血,才鼓起勇气抬起头。

  那个满身鲜血的人单膝跪在手术台边,手抬起又放下,不敢去碰。

  仿佛不敢置信,又仿佛悲哀,明明是个身形高大的alpha,随手就能决定这间实验室里所有人的生死,跪在那的模样却像是一个试图向父亲寻求庇护的孩子,嘶哑地试图唤醒他。

  “父亲……”

  没用的,极度惊恐之中,护士下意识心想,他听不到的。

  从她来到这里的那天起,还没听到那个男人说过话。

  就像木偶一样,无论对他做什么他都不会有反应,对外界完全麻木。

  然而下一秒,她猝然瞪大了眼睛。

  只见手术台上,十几年如一日毫无反应的男人,眼底逐渐聚焦,有了神采。

  他缓慢的抬起手,摸了摸手术台前那张沾血的面孔,长久没有使用过的声带艰难发声。

  “……小,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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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园外天空阴云密布,隐隐传来滚雷的闷响,空气沉闷,一场暴雨正在酝酿之中。

  亚特坐在宽大的书桌后,不知为何,他今天总有些心神不宁。

  整块金丝楠木雕刻出的书桌价值连城,桌子边摆放着彩绘雕花茶杯,红茶宛如红色琥珀,袅袅升起一股醇厚香甜的热气。

  一旁三米高的书架投下巨大的阴影,把书桌前这块地完全笼罩了进去,暗红色地毯延伸向书房深处。

  四周灯光昏黄,摆设奢华得宛如皇宫。

  半空中,一副太空投影缓慢旋转着。

  一望无垠的宇宙中,隶属于联邦的三百多颗星球按照运行规律划过一道道弧线。

  几百颗星球存在于这间书房内,就好像……伸手就能把它们掌握在手里。

  书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甚至等不及按铃,就冒冒失失地推开书房大门。

  咣!仿佛一记重锤落在心脏上。

  就好像某种不祥的预感得到了应验,亚特心脏狂跳,衰老的心脏承受不住这样的频率,胸口顿时传来一阵窒息的痛。

  亚特按着胸口。

  破门而入的年轻人脸色煞白,“先生,伊甸园出事了!”

  伊甸园!

  亚特豁然起身,秃鹫一样的视线死死盯着年轻人惊恐不安面孔。

  “出什么事了!?”他沉声。

  “……”年轻人喉咙锁紧,好半晌才颤栗着开口,“五分钟前,我们收到了实验室发来的……”

  他话音戛然而止。

  亚特跺着拐杖,面色不耐:“什么东西?入侵警报?吞吞吐吐的干什么,直接说损失了多少!入侵者是谁,击毙了吗?怎么处理危机要我教你们吗?”

  嘴上这么问,他心底隐隐约约有了猜想。

  伊甸园里关的是那个人……

  该不会是……

  不会的,淮裴根本不知道,怎么会,怎么会……

  可是,不是他又是谁?

  “……不是入侵警报,没有警报,有人屏蔽了伊甸园向外传输的信号,入侵者是……”年轻人不自觉放轻了声音,“是淮裴上将。”

  “………………”

  恐怖的寂静在书房内蔓延。

  亚特灰蓝的眼珠定住,一动不动。

  好一会儿,他才轻轻地念道:“淮裴?”

  年轻人煞白着脸点头。

  “他现在在哪?”老人的嗓音轻柔,却已然带上了恐怖的杀意。

  “我们发现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我们收到的是……”年轻人惊恐地喘息着,从嗓子里挤出声音,“是一段视频。”

  “他说……是给将军您的。”

  “…………”

  年轻人颈椎几乎被这恐怖的压力生生压折,好半天才听到头顶传来一个字:“放。”

  年轻人把终端和书房的系统相连接,遍地狼藉的实验室取代了联邦辽阔的星域版图,全息投影散发出莹蓝色光线。

  光线聚合,勾勒出青年绮丽冷漠的侧影。

  他后腰抵着操纵台,随手剥来的白大褂扔在地上,盖着护士死不瞑目的双眼。露出的军装宛如被鲜血兜头淋过,白发间鲜血滑落,肩头胸口大片血迹斑斑。

  他身后的走廊上,鲜血流成了小溪,无数死尸堆积在那里。

  那是终于闻讯赶来的警卫。

  “…………”

  哪怕已经看过一遍了,年轻人还是别过了头,不去看这炼狱般的场景。

  白发青年随手甩了甩手上沾的血,深红液体从白皙指缝间滑落,溅在操纵台上。

  抬起头来时,暗金瞳孔深如幽潭。

  “——亚特·威廉斯特。”

  老人坐直了声音,这声音寒气森然,几乎让人连血液都就此凝结。

  他的心脏越发不适,眼皮松垮耷拉下来,显得眼神越发阴鸷。

  青年同样冷漠地注视着他。

  两人隔着时间和空间对视。

  亚特从没见淮裴露出过这样的眼神,就像是终于挣脱了枷锁,再无顾忌。

  青年倏地勾起唇。

  “你的永生和你所期待的、属于你的盛世,永远不会有到来的那一天了。”

  “准备好你的棺材吧,虽然不会有人为你送葬。”

  作者有话说:

  二更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