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着我的手, 目视前方,不要到处乱看……微笑!你一脸的不情愿是想表达什么?被□□的黄花闺女?”

  “你尊重一下事实, 明明是被□□的良家少男。”

  “少男娇嫩, 你今年几岁了?”

  “男人至死是少年,你这种满脑子都是谈恋爱的人是不会懂的,也对, 你这种被恋爱玷污过的人已经脏了, 只有我们清纯不做作至今没有谈过恋爱的纯洁人士才会明白这种感受,懂否?”

  “你是想谈没谈上吧?”

  “……再说我要大叫非礼了。”

  “……”

  只言片语逸散在空气中, 路人不由得侧过头,去打量这一对奇怪的组合。

  alpha高大英俊, 穿一身休闲装,双眼半睁不睁,一副睡眼惺忪提不起精神的模样。

  宽松的外套遮不住肩背上蓬勃的肌肉,哪怕双手插兜懒懒散散地走在街上,也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狮子。

  他身边的omega就显得比他正经了很多。

  面容清隽秀美, 双眼冷淡沉稳, 无论身边的人说出什么无厘头的话, 都能冷静地应付过去,穿着米白毛衣内搭白色衬衫, 水洗牛仔裤, 看起来就像一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挨挨挤挤地进了咖啡店。

  店门口挂的铃铛清脆地叮铃了一声, 前台负责点单的beta小姑娘抬起头微笑:

  “两位需要点什么?”

  身材高大的alpha一脸不情不愿, 宛如被生活强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我想要我的清白……”

  还没说完, 身旁的omega狠踩了他一脚, 冷静道:“两杯美式。”

  alpha立刻出声抗议:“我不喝美式,我要加奶加糖!加双倍!”

  omega掐了他一把,面不改色:“给他一杯甜牛奶,美式加冰。”

  beta小姑娘:“……好的。”

  她麻利地点单,然后把账单和一个棕色木质立牌递给他们。

  塞希尔:“?这是什么。”

  “号码牌,一会儿给你送餐用,”陈憬白接过牌子,“白痴。”

  “?大哥,谁3376年还用这种东西啊,不都是线上点单机器人直接送过来吗?这种累赘拿着干嘛啊?纯装逼?”塞希尔反复翻看小木牌,嫌弃地啧声。

  陈憬白忍无可忍,推着他的肩膀让他转头,指着墙上一行宣传标语年给他听:“看清楚!无AI!无机器人!复古!知道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吗?”

  塞希尔硬生生被他推到门口,双手环胸,心不在焉地打量四周。

  长木条拼接成地板,棕黑厚重木门,枯藤编制的花环,门上简洁利落的古铜色风铃,穿着柔软长裙的服务员,木质柜台,立柜把环境分割成一个个小格间,还有深蓝色柔软布艺沙发……

  宛如在钢铁味浓重的帝都之中打造出一间缓慢舒适的森林小屋。

  “知道,复古——就是用一堆毫无意义的装饰营造出一个看似有逼格的环境,吸引你这种喜欢附庸风雅的冤大头,然后让我的账单多一个零。”

  “那是我的账单。”陈憬白纠正他。

  塞希尔耸了耸肩,“好吧,那你喜欢就好。”

  他一手按着后颈活动脖子,边走边挑挑拣拣地打量,最后选了靠窗的小隔间。

  整家店只有这个位置最显眼,一进门就能看见,复合他们今天行动的目的。

  “……这沙发,”塞希尔往沙发背上一靠,两条长腿伸直以后,脚尖直接抵到了对面的沙发,他不满地嘟囔,“好小啊,这是给矮人国的人坐的吗?店长还是长点心吧,这世界不是每个人都身高一米六的。”

  他身材高大,又长手长脚,敞开手脚往布艺沙发上一坐,直接把精致秀气的沙发塞的满满当当,就像一头肌肉发达的狮子试图把自己塞进装兔子的笼子,画面有些滑稽。

  清爽的蓝水晶门帘摇晃碰撞,空气里弥漫着干花上残留的香味。

  陈憬白掀开帘子走进来,“你这句话直接得罪帝都百分之五十的女性omega,以及百分之三十的男性omega,活该你单身这么多年。”

  塞希尔满不在乎:“切,爷抗揍。”

  墙上挂着一个木质挂钟,里面有一只装饰用的小鸟标本,他捏着小鸟,嫌弃地看了两眼,扔了回去,“你确定你那初恋会来?”

  “确定,”陈憬白看了眼时间,“还有半小时,这半小时你最好安分一点,我不想他一会儿进店的时候听到第一句话是‘那边坐了两个怪人,你小心一点,别靠近他们’。”

  塞希尔懒洋洋地比了个OK的手势。

  他百无聊赖地翻开桌上摆放的硬壳书,牛皮纸拿在手里极有质感。

  手写的字体不像机械打印或者电子菜单那样精致刻板,有种手写特有的放松,每个字的大小笔画都是独一无二的,笔尖压下去的力道透过纸背,留下独特的凹痕。

  塞希尔看着看着,忽然开口:“……omega都喜欢这种东西吗?”

  陈憬白看了他一眼,直白地说:“不一定,不过我觉得太子不太会喜欢这种东西。”

  塞希尔:“不会吧,虽然他平时看起来雷厉风行,但是他内心……”

  “他不会喜欢,”陈憬白淡淡地说,“不过不是不喜欢甜品,我和他没熟到这地步,不可能知道这种生活上的细节。”

  “那你……”

  “但是我知道另一件事——omega很喜欢赋予生活中的物品以浪漫的含义,花和甜品是重灾区,比如你看的这个……”

  塞希尔低头,他刚刚纯粹是乱翻,翻完之后就把这本书写书按在了手下,还没仔细看过。

  无意间翻到的这页菜单上只有一款点心,旁边有配图和介绍。

  上下三层,分别是巧克力味奶油、咖啡味蛋糕胚、还有鲜红诱人的樱桃,斜斜插在奶油中,一点鲜红被四周苦涩的巧克力粉包围。

  旁边写着蛋糕的名字,特芙兰。

  “传说特芙兰是一个公爵小姐的名字,她和自己家里的园丁相爱,公爵小姐给园丁唱歌跳舞,园丁每天剪下花园里最漂亮的花赠送给公爵小姐,他是一个出色的园丁,培育了很多别人闻所未闻的珍贵品种,每一种都美得人目眩神迷,但他只愿意把自己亲手培育的花送给公爵小姐,两人共同度过了很多美好的日子。”

  “但是好景不长,他们的恋情被发现了,公爵不同意自己的女儿嫁给园丁,故意刁难那个园丁,要他从公爵小姐所在的城堡赶到另一颗星球采摘一颗樱桃,再返回她的面前,如果樱桃没坏,公爵就把公爵小姐嫁给他。”

  “园丁照做了,他穿过宇宙,也找到了樱桃,甚至想到了保存樱桃的办法,让它能坚持到他返回城堡,但是……他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星盗,被迫流亡星际,直到十年后,他才再次回到城堡。”

  “他一身破烂,站在城堡大门前,从天亮等到天黑,才攒足勇气走进城堡,那一天,城堡的地上铺着柔软的红毯,院门上插满了鲜红的玫瑰,空气里洋溢着香槟的芬芳,而他心爱的姑娘盛装打扮,穿着洁白柔软的婚纱,美丽的脸蛋红得就像天边的夕阳……”

  塞希尔无语:“你在给我讲童话?”

  “——然后,在众人的见证下,她对王子说我愿意。”

  塞希尔一怔。

  “他回来晚了,公爵小姐已经嫁给别人了,那天是她的婚礼。她穿着华丽的婚纱,戴着价值连城的珠宝,美得就像一个梦,她英俊潇洒的丈夫亲吻她拥抱她给她戴上戒指,两人对着神父宣誓说我们会永远相爱,永不分离。”

  “而园丁只能把他赌上性命才带回来的樱桃偷偷放在宴会餐桌上摆放的蛋糕里,假装不经意把蛋糕送到了公爵小姐的面前,然后彻底消失。”

  “——特芙兰的含义的有很多,传播度比较高的有掩藏爱情,无望的爱,以及……难以释怀的错过。”

  “所以我说,他不会喜欢。”

  小隔间里没人再说话。

  塞希尔盯着照片,半晌,他把菜单一合,嗤笑:“什么破故事,一颗樱桃放几年?他是带了个樱桃核回来吧?新娘在婚礼上可是很少吃东西的,他那樱桃核核十有八九是进了别人肚子了。还有这蛋糕,半个巴掌大就敢收我几百?”

  陈憬白:“你要是想吃,我可以给你买一个。”

  塞希尔一口拒绝:“不,我不喜欢吃苦的,这玩意儿不是咖啡就是巧克力,樱桃还不是新鲜的,我才不要。”

  “行。”陈憬白垂下眼,安静下来。

  乳白色窗帘堆积在窗台上,空气中清香浮动。

  塞希尔偏头看着窗外。

  商业中心是四周环绕中央镂空的设计,人来人往,无论是直上直下的观光电梯还是从底层到最上层交错的电子扶梯都显得格外繁忙。

  “omega好麻烦啊,你那初恋到底什么时候……”塞希尔的视线忽然凝住,他往窗边凑了一点,仔细打量,“咦,那不是林思静吗?她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陈憬白抬头。

  “真不愧是军部奥斯卡之夜,这些人来的真齐,第五军团不是说他们离得远,来的比较慢吗,什么时候到的……哟,居然还带了omega,林思静这种把不谈恋爱别烦我写在脸上的alpha居然也会有动凡心的那一天。”

  陈憬白:“林思静?”

  “嗯,你不认识?第五军团副军团长,找遍军部都找不出几个的女alpha,听说可强了,非常不好惹。”

  这话是他来帝都之前,第七军团的几个副军团长给他科普的内容,生怕他不知轻重把人惹毛了打起来……打起来不重要,主要是怕他打输了丢第七军团的脸。

  陈憬白来了点兴趣,也跟着往塞希尔看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一眼,他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塞希尔看同事的热闹看的正高兴,心头的阴霾也跟着散了不少,突然觉得陈憬白专往伤口撒盐的行为也不是那么可恶了,一回头:“……?”

  这满脸杀气……谁惹他了?

  他眯了眯眼,脑海里略过一个猜测,又扭回头,两边打量了一下。

  之前陈憬白好像说……他的心上人是一个男性omega,会跟随军团长一起来帝都。

  该不会……

  他面不改色,掏出终端,随手翻了一页,输入点心的名字查了查,确认这块嫩黄色巴掌大的点心没有任何和爱情沾边的意味,然后按下了下单。

  .

  两小时后,景佑的书房内。

  塞希尔一边放下打包的点心一边无比唏嘘地说:“……你没去真是太可惜了,那场面,之劲爆,之激烈,之狗血,之刺激,我活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

  “原本以为是带着新欢刺激旧爱,结果人家身边早就跟了另一位,我当时都以为陈憬白要冲出去跟人家打起来了……还好没打,我不太想跟林思静打,打输了丢脸打赢了也特么丢脸,简直了,这世界上为什么要有女alpha这种逆天的生物?”

  景佑加班加得头疼,第一次感觉看东西也是种折磨,闻言恹恹道:“滚。”

  他手肘压在书桌上,脑后长发扎成高马尾,肩上披着一件外套,因为烦躁,难得松开了两颗纽扣。

  520的意外醒来打乱了他的工作节奏,两人你来我往地刺探,好不容易从他嘴里挖掘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等他按照520的证词下达任务,让人去查验他话里的真伪,天已经暗下来了,想到未来几天的繁忙,他最终还是回了书房,继续和工作彼此折磨。

  “哟,这么晚了还加班呢?”塞希尔摸着下巴笑起来,幸灾乐祸,“真惨,让你扣我工资,万恶的统治阶级!”

  “你怎么进来的?”

  塞希尔老神在在:“迈动我两米长的大长腿走进来的——我知道你想问为什么没人拦我,告诉你也无妨,他们被本人的帅气折服,沉浸在我的盛世美颜中无可自拔,所以……”

  “硬闯的?”

  “啊……对。”

  景佑抬起头,视线在桌子上那盒包装精致的点心上微不可见的停留了一下,落在塞希尔身上,目光清淡不含情绪,“你要是不想把后年工资也丢在这,我劝你谨言慎行。”

  塞希尔笑嘻嘻地看着他,颇有几分混不吝的感觉,目光坦荡,笑容没有一丝不自在。

  和过去的那些年没有任何区别。

  就像他今年年初、他被父亲接走、时隔十几年重返帝都时一样。

  没有怨恨,没有勉强。

  “看我对你好吧,出去看个戏还挂念着你加班加的没时间吃饭,劫富济贫给你带了个零食,”塞希尔点了点桌子上的点心,摇头感慨,“帝都的物价真是恐怖,就这一块蛋糕,够我搬空第七军团半个便利店了。”

  “我不吃甜的。”景佑说。

  “鬼扯,你什么时候不吃甜的了?”塞希尔抬头道,“你从小喝咖啡次次让人给你双倍奶双倍糖,少一颗糖你都不喝的。”

  “……”景佑放下手里的文件,目光平和地看着他,“塞希尔。”

  “叫我名字干嘛?威胁我?这又不是什么黑历史,有什么不能说的,不吃就不吃嘛……”塞希尔悻悻伸手去拿点心盒子,“可别再扣我……”

  “你的工资明天会打到你的账上。”

  塞希尔手停在半空中,故作出来的警惕不知不觉散了,眼里再没有一丝笑意,“不是都扣没了吗?”

  “让你长长记性而已,”景佑道,“还有别的事情吗?”

  塞希尔目光放空了一瞬,很快回过神:“没有,还算你有人性,我现在出去喝个酒都没钱,等到工资到账,总算能缓解一下财政赤字了。行了行了,我懂,这就走了,你继续加班吧,不打扰你了。”

  他若无其事站起身,转身朝大门走去。

  景佑在他身后平缓地开口:“陈憬白其实不错。”

  塞希尔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嗓音慵懒随性,好似在玩笑,“……拆散别人可是会遭雷劈的,再说人家也不喜欢我。”

  “总有喜欢你的。”

  “可我不喜欢他,”塞希尔短促地笑了一下,疲惫铺天盖地涌上来,他咳了一声,“你怎么跟我爹一样,走到哪都躲不掉这个催婚了是吗?再说我这种情况,就算要谈恋爱,也要等等吧。”

  “等?等到那个人结婚为止?”

  “不,”塞希尔闭了下眼,无可奈何,“是等到我不喜欢他为止。”

  “……”

  “带着对一个人的喜欢去接近其他人可是很缺德的,会被雷劈。”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