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

  众人的视线死死钉在布偶猫脖子上那串足以放进博物馆再加三层防弹玻璃罩起来的粉色碧玺项链上, 没有任何人在此时说话,整间屋子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景佑手上的布偶猫完全没受影响。

  薇薇灵活地转过身, 两个后爪踩在景佑的手心里站立起来, 完全没管周围的人,爪子扒拉着他的肩膀,脑袋在他颈间使劲磨蹭。

  景佑拍拍它的头, 带着它穿过酒宴现场, 朝着楼上走去。

  从始至终没有多看任何人一眼。

  帝国的人是知道太子有只爱猫的,只是薇薇从来没出过皇宫, 其他人也进不去,所以从来没见过。

  这会儿见到了, 一个个看得目不转睛。

  猫咪这种生物,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具有极强的杀伤力。

  尤其是当它属于别人,喂食铲屎掉毛洗澡看病这些事都不用自己来干,只需要欣赏它的盛世美颜的时候,吸引力直接翻倍。

  它要是还有一个同样盛世美颜的主人, 那就是几何级的提升。

  帝国军校的学生勾肩搭背挤在一起, 啧啧感叹:

  “……我以前一直觉得猫很麻烦, 又是掉毛又是铲屎,还娇气, 趾高气昂好像我才是仆人, 但今天,我宣布, 是的, 我就是猫奴!”

  “铲屎算什么, 我愿意啊, 仙女喵拉的臭臭都是香的!”

  “呜呜, 我想和殿下一起养猫,求给个机会!”

  “小了,格局小了,养猫算什么,我想给殿下当猫!”

  “……殿下还要宠物吗,帝国top2大学在读,会开机甲会花样翻跟头那种,很好养活绝对不会轻易死掉……”

  帝国军校的带队老师面无表情瞥了这群丢人现眼的傻子一眼,不着痕迹往旁边平移了三米,若无其事地转开眼,一副不认识他们的样子。

  联邦那边神色就更精彩了。

  天然信息屏蔽之下,普通人对帝国的了解大多来自官方渠道。

  官方发言向来中立,但谁会给老仇人说好话呢。

  腐败,混乱,特权阶级横行……这就是联邦大多数人对帝国的印象。

  然后今天又加了一条……有钱。

  不少人眼神微妙地看向原本站在众人中间的苏忆,之前那些人奉承她的话可没有压低嗓音,站在附近的人都是能听到的。

  威廉斯特是在联邦一家独大没错,但不代表联邦就是他家的一言堂。

  联邦最初八个家族鼎立,现在只剩两家,多的是人乐得看他们倒霉。

  “威廉斯特家这个孙女是废了。”

  “眼界也太小了,一颗钻石而已,也要拿出来炫耀。”

  “一点都没有大家千金的气场。”

  窃窃私语在联邦这边传开,围在苏忆身边的学生露出尴尬的神色。

  他们倒是不敢附和,但彼此的眼神交流中多少带出了点微妙的感觉。

  这种感觉……好丢人啊!

  苏忆气得手都在抖,就像是被人凌空一巴掌打在了脸上,偏偏还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你能说景佑针对她吗?

  不能。

  人家只是带着爱宠来参加个聚会而已,带猫怎么了,这餐厅写了猫不能进吗?

  没有。

  就算写了,餐厅是帝国建的,猫的帝国太子养的,太子说要带猫,这餐厅就得铺红地毯恭迎喵星人前来占领。

  哦,你说他把一串价值连城的项链戴在了猫脖子上?

  拜托,那是人家的猫,别说项链,人家愿意拿钻石给它造猫窝都没人管。

  人进来之后甚至没往你那边看一眼,别给自己加戏了好吗。

  没有一个字针对。

  但众人看她的眼神就是变了。

  .

  出水口开着,海水净化之后的纯净水从纯银打造的出水口里流出来。

  洗手间里灯光柔和,照着晶莹剔透的玉石台面,镜子里的人低着头专心地洗手。

  把薇薇留下的口水洗干净之后,景佑抽了张纸把手上的水擦干净,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手。

  他居然也有这么幼稚的时候。

  这种拙劣的炫耀,简直像个情绪不稳定的小孩子,不,他十岁的时候都不做这种事了。

  这是一间休息室,大门旁边就是洗手间,往内是一间豪华套间。

  头顶的水晶吊灯旋转着层层下落,柔软的浅灰色沙发放在落地窗边,套间中间是一个边长四米的正方形水池,四周贴着白玉。

  可以窝在沙发里看日落,也可以直接躺在浴池里看日落。

  景佑把猫放在里面的沙发上了。

  景佑反手关上洗手间门,正要走过去抱猫,忽然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他猛地伸手按向一旁隐蔽的紧急警报按钮——

  一只手蒙住了他的眼睛。

  景佑动作停下了,眼睫在对方手掌里忽闪了一下,喉结上下滚动。

  下一秒,屋子里的灯全灭。

  深色落地窗帘拉拢,整个休息室陷入一片暮色般的黑暗之中。

  窗外火树银花热闹非凡,楼下喧闹声阵阵,透过窗户飘向夜空,唯有这方空间陷入了绝对的安静和昏暗,只有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景佑喉咙滚动了一下,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咔哒,洗手间的门打开了。

  很快,指缝间漏进来的仅有的光明也熄灭了,整间屋子灯全部关闭。

  蒙着他眼睛的手松开,紧接着,景佑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给捞了起来,两步直接放在一个坚硬的平面上,水渍还没干,是洗手台。

  不等他说话,炽热而急切的吻压了下来。

  从试探到深入没有一丝缓冲。

  景佑仰着头,视线受阻,连呼吸都被完全剥夺,微量的氧气根本满足不了快速跳动的心脏。

  他忍耐了一会儿,缺氧带来的窒息让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最后只能不断往后去躲避对方的入侵。

  这样的举动显然招致了对方的不满。

  对方抬起一只手压着他的后脑,另一只手掐着他的腰,死死把他按在怀里。

  距离骤然拉短,景佑猝不及防,双手贴上对方胸口,掌心下的肌肉紧绷滚烫。

  他被这滚烫的温度烫了一下,微微睁开眼,动作迟疑了一瞬,就这一瞬,让他的动作看上去不像是想要推开,反而像是在攀着他的肩膀。

  不知过了多久,景佑被放开,唇畔满是湿痕,连喘息都在颤抖,想把人推开,反而被握住了手腕。

  昏昏沉沉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他被人打横抱起来扔在了沙发上,熟悉的气息压了下来,这次不是亲吻。

  那人挨的很近。

  两人鼻尖相触,呼吸交融在一起。

  景佑仰头靠在沙发上,身后是柔软的沙发,身前是alpha咄咄逼人的气息,长发被折腾的散开,几缕发丝凌乱地散在脸颊边,黑白分明的眼底含着一层潋滟水光,在晦暗的光线下一看,煽情得不可思议。

  四周天昏地暗,景佑刚平息的喘息再次急促起来。

  alpha在咫尺的地方盯着他,目光描摹过他的每一寸皮肤,停在他湿润充血的唇瓣上。

  他小心垫着景佑的头,把他头上固定头发的发饰全部取了下来,扔在一旁的地上。

  景佑不满地皱起眉。

  “淮裴,你……唔……”

  淮裴把指节抵进他牙关,近乎缠绵地磨过周围的几颗牙,不让他说话,无论是动作还是他此时散发出的气场都有种不动声色的逼迫感。

  但他的语气竟然很委屈:“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景佑气得说不出话。

  “林让我去看联邦的流言。”淮裴凑到他耳边,扫过他湿润的眼梢和漫上红晕的侧颊,目光难以言喻,只是没在语气里泄露出半分。

  “你是在因为那个生气吗?”

  景佑微不可见地磨了磨牙,很想一口咬下去,给他咬出血来。

  但他最后还是没下得去嘴。

  景佑把作乱的手指拽了出来,反手拽住淮裴的领子,一翻身把他按在了沙发上,膝盖顶着对方小腹,难得有些恼怒:

  “我为什么要见你?我有什么理由一定要见你吗?”

  “你走的时候不是很潇洒吗?两个月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现在倒装的像是我们很熟一样。”

  “还有那破戒指,让狗来帮你送,怎么你见不得人吗?”

  “至于你说的流言,流言关我什么事?我为什么要生气?”

  屋内一片黑暗,只有靠近落地窗的地方隐约能看到一点朦胧的轮廓。

  淮裴半点没有反抗的意思,放松地仰躺在沙发上,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让他朝思暮想的脸,一秒也不舍得移开。

  他的领口被拽得皱起,连扣子都崩掉了一个,滚落在地上。

  景佑说完,目光毫不掩饰嫌弃地盯着淮裴,想再细数一下这人的罪行。

  然后他就发现,淮裴竟然在笑。

  他的白发早就乱了,金色眸子被周遭的昏暗染成了暗金色,再也找不到一丝清冷圣洁的仙气,冷漠禁欲的神明也会堕落,沉溺于欲望之中。

  景佑愣住了。

  淮裴抬手抓住一缕景佑垂落下来的头发,趁着景佑愣神,伸手按住他的后腰,把人按进自己怀里,不等他反抗,双手环住他的腰,含笑的嗓音在黑暗中格外低沉:

  “所以,你是在跟我闹脾气吗?”

  景佑猝然回神:“我才没有!”

  他有些恼怒自己反应太大,但又不想承认,一手撑着旁边的沙发,就想坐起来。

  淮裴一勾他腿弯,景佑刚起来一点就被他拉了回来,从单膝跪在他身上变成了侧身被抱坐在怀里,这姿势离谱到难以言语,景佑当即就想起身。

  淮裴收紧手臂,低声说:“殿下,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抱什么……”

  “这好像是你第一次……这么直接地跟我发脾气。”

  淮裴伸手拨开他的头发,满把长发收拢握在手里,然后放到另一侧,好让他可以毫无阻隔地把下颌放在景佑肩上,低声感叹:

  “你以前从来不会对我发火。”

  “我不能有脾气?”景佑冷冷道,“还是你特别金贵,我发不得火?”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冲我发火,我其实……很高兴。”

  淮裴抬起眼,透过稀薄的光去看他,从他浓黑的眼睫看到抿起的唇。

  “你不对我发脾气,不是因为你没有没有脾气,你脾气大着,我看得出来……你这是在跟我客气,虽然我也不知道你跟我一个战俘客气什么,但你没把我当做一个可以发脾气的对象。”

  “你没把我当成你可以肆无忌惮地表达你的喜怒的人。”

  景佑没动了。

  “我的殿下学会跟我生气了,”淮裴用鼻尖去蹭他的侧脸,话音里带着微不可闻的笑意,“这就是撒娇吗?”

  “清醒一点。”

  景佑伏在淮裴怀里,垂下眼睫,嗓音冷淡,“……前男友,你很嚣张啊。”

  “不是前男友,我是有名分的人,你不喜欢这样,那我……装可怜?”

  淮裴想了想,又把他抱紧了一点,整个人圈在怀里,蓦地低落下去:

  “其实我昨晚就想来见你,但是担心你已经睡了,这才忍了下来,结果我一晚上没睡好,天不亮就起床……”

  “我就是想来见你。”

  景佑侧身躺在他怀里,一手揽住他的肩膀,一言不发地沉默着,鸦羽般的眼睫缓缓垂下,盖住瞳孔里的情绪。

  “结果,就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你,我把终端上的时间调成了帝都星的时间,看着时间就知道你在做什么,但还是忍不住想你,也会猜你有没有在想我,有没有因为我离开生气……沐恩说你已经没事了,但我还是担心,他上次能把毒下在你身上,说不定就能下第二次……殿下,你能不能讲讲道理,首都星一天就二十四个小时,我想你就用了二十三个小时零六十分钟,哪还有空去看这些流言?”

  “戒指确实是我……来晚了,但当时你的臣民在给你庆祝生日,我把你叫出来算什么呢?让你丢下所有为你而来的人来见我吗?”

  “要不是怕纹丑了你就不要我了,我都想把你的名字纹在我头上,”淮裴拉起景佑的手,把一样东西放在他手里,“你要是还不放心,你把这个给我戴上,我明天就把头发扎起来,让所有人都看清楚我是谁的。”

  景佑低头一看,哑然。

  这是他开玩笑丢给淮裴的那个项圈。

  淮裴离开的时候把它带走了。

  “你是真不怕我在这上面装炸弹。”景佑沙哑道。

  “你炸死我我也是你的,”淮裴看着他的头顶,卖完惨就开始耍赖,“将来要和你埋在一起的,就算我们在地下腐朽成泥,也是不分你我。”

  “……说点吉利的。”

  淮裴:“我爱你。”

  景佑无语凝噎:“我收回我曾经评价你的话,我发现你是真的……挺会骗人的,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当时也是没办法,要吃饭啊,还要养狗,不能得罪衣食父母,只能装可怜了。”

  “你知道我就吃这套?”

  “知道啊,你那么……”淮裴静了很久,“所以一直怕,我离开这么久,你会不会被别的alpha也用这种办法骗走。”

  “……行了,放开我,我要出去了。”

  景佑已经进来很久了,再不出去联络官要以为他遇害了。

  “出去做什么,他们已经看到你了,来了就行,”淮裴好不容易才见到人,一点也不想放手,“就算直接走又怎么样,谁敢说你吗?”

  “你的红颜知己?”景佑歪头。

  淮裴:“……”

  景佑把他的手掰开,站起身,拍拍被揉皱的衣服,走到酒柜旁的冰柜里想找块冰。

  刚拉开冰柜门,一只手按着他的手又把门合上了,骨节分明的手指插进景佑的手指里,一手捏过他的下颌又亲了上去。

  景佑想躲,奈何身后就是冰柜,脊背刚贴上去,凉意就顺着衣衫侵蚀进来。

  他想骂人,又想到这人可怜巴巴拿链子让他拴上的模样,到底没有把人推开。

  “你又怎么了?”眼看冰柜要倒了,景佑用手隔开两人。

  “我没有红颜知己,”淮裴委屈,“有知己的明明是你。”

  后面这句话说得微不可闻,景佑没听清,“什么?”

  淮裴才不想给任何情敌进入景佑视线的机会,“我说我想你了。”

  景佑闭了闭眼,拿开淮裴的手,往后退了一点,转过身,抬手勾住淮裴的脖子。

  淮裴立刻低下头来。

  轻柔的亲吻从额头一路下滑,景佑稍稍抬起下颌,两人鼻息重新交融。

  没有急燥,没有强迫。

  就像淮裴还在帝国时,两人每天起床,出门前在门口分享的早安吻,稀松平常,温柔,耐心,温暖柔和得就像被柔软的绒羽包围。

  景佑察觉自己的唇又要充血了,往后退开一点,“好了,我真的要出……”

  咚咚咚——

  景佑的话戛然而止。

  “殿下,殿下你在里面吗?”一道欢快的嗓音传来,“舞会要开始了。”

  是帝国军校的学生。

  景佑:“……”

  淮裴把他的脸掰了回来,不由分说又吻了上去,显而易见地加重了力道,景佑不得不伸手去推他,但双手手腕很快被束缚住,就连后背都被压得紧贴在冰柜上。

  景佑呼吸不稳,抬眼去瞪他,淮裴空出来的那只手又把他眼睛给蒙上了。

  咚咚咚——

  “殿下,您在里面吗?”

  景佑偏过头,躲开淮裴密不透风的亲吻:“你放……”

  “不放,”淮裴嗓音沙哑,“你别想出去。”

  ——alpha天性占有欲极强,富有攻击性,而且贪得无厌,善于得寸进尺。

  景佑恍惚间又想起这句话。

  他很快清醒过来,正要挣扎,下一秒,淮裴如他所愿放开了他,但是……

  “……淮裴,把手给我拿出……”

  话还没说完,他控制不住地闷哼了一声。

  景佑眼尾绯红,死死咬着唇,一点都不想拿自己的名声考验这道门的隔音性。

  门外传来嘈杂的声音:“门里面好像没开灯,殿下不会不在这吧?”

  “不应该啊,这不是殿下休息室吗?我亲眼看他走上来的。”

  “说不定是已经离开了?这宴会这么无聊。”

  忽然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

  “不好,那个人又要回来了,快跑!”

  一群学生作鸟兽散,凌乱的脚步声很快朝着走廊尽头而去。

  听见那些学生离开,景佑不由松了一口气。

  还没高兴五秒。

  “殿下,”联络官焦急的声音传来,“抱歉是我的失职,不小心让那群学生过来了,您在里面吗?”

  景佑无暇回答,他双眼紧闭,竭力向后仰起头,露出的脖颈修长优美,汗水顺着下颌滑落,没入衣领之中,黑发凌乱地堆在肩头,明暗交界的阴影让人怦然心动。

  淮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像是要把分别这两个月缺失的份一起看回来。

  景佑修剪整齐的指甲陷入了淮裴小臂,迷迷糊糊中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

  他费力的思考了三秒钟,想起来了。

  然而已经晚了。

  门口传来AI的提示音:“人脸识别中,验证通过。”

  ——联络官是有进入权限的!

  “殿……”联络官推门。

  景佑伸手想去拔枪。

  说不清是想一枪崩了淮裴还是想一枪崩了脑子不灵光这时候放人进来的AI。

  没等他够到,门口联络官忽然哽住,结结巴巴的嗓音传来:“咦,这门怎么打不开呢……应该,应该是殿下不在里面吧。”

  他自说自话完,转身忙不迭地离开了。

  景佑猛地收紧五指,终于喘出一口气,连指尖都在发软,汗水沁湿了额头和脸侧的长发。

  “你做了什么?”

  淮裴伸手给他擦汗,末了把他抱在怀里,下颌放在他肩膀上,闷声笑了:“在AI上给他留了条言,说我在里面。”

  “……真的?”

  “真的。”

  他真的留了。

  只是,AI已经执行命令自行销毁了留言,这世界上只有淮裴和联络官两个人知道他留了什么东西。

  淮裴垂眸看着他浮着红的眼尾,汪着水的眼底,摊开五指给他看,些微的戏谑,“现在还出去吗?”

  景佑推开他,努力平复语气,“你存心不想让我见人。”

  “如果是刚刚外面那些,确实不想,”淮裴十分坦荡,拿鼻尖去磨蹭他脖颈,“你要是看他们,等比赛结束我就让人把他们套麻袋打一顿。”

  景佑:“……你回联邦这一趟到底是干什么去了?!不是只学了蒸鸡蛋吗?!”

  淮裴奇道:“谁说的?”

  他说:“我明明还从联邦警署扫黄部门抢了两百个G的唔唔……”

  景佑蒙住他的嘴:“闭嘴,不然我通知你们联邦警署来把你给扫了。”

  “开玩笑的,”淮裴从他手里挣出来,眉眼都是笑意,“我在跟人学怎么做菜。”

  他抬起另一只手,放在景佑胸口。

  隔着一层单薄的衣衫,掌心下,心脏有力的跳动着,他说:“这里不能再出问题了。”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半晌景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去把你那手给我洗了!”

  “……”淮裴松开他洗手去了。

  景佑靠在冰柜上,冷气源源不断地传来,他起身,走到窗边,原本要拉开窗帘,想起自己现在的模样,最后还是没拉。

  淮裴走到他身后,“在看什么?”

  景佑回头看着他,忽然问:“要去看海吗?”

  淮裴静了一下,委婉地说:“你这样去?”

  景佑轻蔑地看了这个无知的男人一眼,走到沙发对面的衣柜,拉开柜门——

  一排整齐排列的衣服规规整整地挂在衣柜里,从正式制服到常服,甚至泳衣都应有尽有。

  下面还有两套款式十分可疑的女仆装,从尺寸来看这个女仆至少也得身高一米八。

  景佑把那两套衣服取出来丢进衣柜深处,“呵”地笑了一声,转身,“我可以换身衣服。”

  然而,淮裴的视线却不在他身上。

  他看着衣柜顶上,表情一言难尽。

  “………………”

  景佑:“?”

  他回过头。

  三米高的衣柜上,一只皮毛松软的布偶猫蹲坐在那里,两个湛蓝的大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纯洁的光芒,歪了歪头,不确定地:

  “喵?”

  “………………”

  两人石化在了当场。

  景佑一言不发,淮裴直接把手背到了身后,两个人同时转过头,结果目光相撞,又不自在地换到了另一边。

  过了一会儿,景佑忽然反应过来,他心虚什么,这根本就不是他自愿的,缓缓又把目光移了回去,盯住某人心虚的侧脸,五指收紧。

  下一秒。

  “我错了!”淮裴如芒在背,毫不犹豫拔腿就跑,被一路从门口追到了室内,一边躲闪一边道歉,“我真的不知道你带了猫来!”

  景佑咬牙:“还不是你害的!”

  淮裴进门就关了灯,不熟悉这室内的结构,更是万万没想到这些有钱的统治阶级能骄奢淫逸到这种程度,等他察觉前方有个水坑的时候已经迟了。

  “等等!”

  “等什么?你赔我……!!”

  本来就看不清前路,还有个淮裴挡着,景佑一头撞在淮裴身上。

  两人沿着水池边缘的台阶滚了下去,温热的水流顷刻间就没了顶。

  薇薇在柜子上急得喵喵叫。

  好在水不深,景佑扶着水池边的扶手站稳脚步,破开水面抬起头,刚露出头,就被人按在岸边结结实实地亲吻。

  水池边缘不算锋利,但也十分坚硬,alpha手护着omega的后颈,粗糙的指腹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那块地方。

  空气里暗香浮动,馥郁芬芳的凌霄花信息素在空气里迅速弥漫。

  “你够了!”景佑竭力撇开脸,“淮裴,你……”

  “没够。”淮裴原本只是想亲一下就放开,这会儿信息素一出来,情况瞬间一发不可收拾。

  他湿漉漉的长发落在景佑颈项里,离开了水面,滑落的水珠迅速变冷。

  景佑颤了一下,听见淮裴在他耳边说,“……标记有点淡了,我重新补一下。”

  “不行!”

  但淮裴已经听不进去了,他按住浑身湿透的景佑,拨开他耳边的头发,熟练地找到那块柔软的皮肉,犬齿磨了磨,刚要往下用力,忽然顿住。

  景佑喘息着抬起头,落在后颈的气息烫得像是站在了火山口。

  淮裴细碎地亲吻着景佑的侧脸和耳畔,嗓音沙哑,含着祈求:“殿下……”

  又来了。

  景佑伸手去推他,不让这件事发展到彻底没法收拾的地步:“不……”

  吻落在他的手上,沿着指缝亲吻,连柔嫩的手心都没落下。

  ……

  景佑收回手,闭上眼。

  黑暗中,一双金眸骤然亮了起来,犬齿抵着日思夜想的地方,刺了进去,就像掠食者咬住了猎物的喉管,蛮横地撕咬,强横霸道的信息素肆无忌惮地侵入进去。

  景佑全身颤抖着,整个人被完全禁锢在了怀里,为了防止他挣扎起来扩大伤口,连双手也被缩在身后,alpha的占有欲发挥到了极致,他死死咬住嘴唇,才能不让虚弱的喘息泄露出去。

  空气里的凌霄花被辛辣醇厚的烈酒毫不留情地包裹,肆无忌惮地□□着。

  两者彼此交融,很快不分你我。

  时间漫长到每一秒都十分难熬,四周温热的水流不断荡漾着,每一寸皮肤都浸泡在了温水里。

  “……你有完没完。”

  “我两个月没见你了,”淮裴稍微松开一点,仅限于牙齿离开,唇依旧贴在那块地方,鼻息浓重,“……殿下,不要拒绝我。”

  “……你叫我什么?”

  “殿下,”淮裴轻声说,“我的殿下。”

  景佑沉默了一会儿,又想起他写在桥上的那些字,意识到事情终于还是失控了,他含糊不清地说:“这里不行,人太多了。”

  淮裴眼睛猛地亮起,他单手把景佑抱在怀里,站起身,从衣柜里随手抽了件披风裹在他身上。

  景佑匪夷所思:“你想这样抱着我出去?”

  “当然不是。”

  淮裴拉开窗,落地窗预留的通风小窗十分狭小,他“手动”扩大了一下范围,玻璃渣子黏连在一起没有四散爆开,他一手把景佑密不透风地拢在怀里,一手撑着缺口,直接跳了下去。

  剧烈的失重感和腰间紧搂的手臂一样让人心跳加速,落地时轻微的震了一下。

  景佑麻木:“……那是五楼。”

  “区区五楼。”

  景佑:“……谢谢,你让我对联邦的印象又改变了。”

  从前是阴险,狡诈,不择手段,不要脸的事做尽了还要标榜道德。

  现在加了一条——特别会带坏人!

  当初淮裴在联邦活了那么多年都没变坏,肯定是因为那会儿没钱。

  看看现在,一有钱,都成什么样了?

  这才两个月啊!

  “亲爱的,你要承认一点,”淮裴抱着他朝前走,一路抄小路,躲避可能遇到的熟人,“说不定我原本就是这样,只是一开始为了给你留个好印象,所以装出来了一副假象。”

  这个曾经想过要去竞选联邦第一美人,因为性别惨遭拒绝之后,痛定思痛,决定入赘帝国第一美人的男人如此诚恳地说:

  “是你的纵容让我肆无忌惮的。”

  “联邦有千错万错,但这一点真不是它的错,这是你惯出来的。”

  .

  帝都星,一只哈士奇连比带划了半天,终于向侍卫表达清楚了自己的意图,成功得到了去掉刺的玫瑰花一朵。

  他叼着玫瑰,转头打量了自己一身油光水滑的皮毛,满意地点点头,哒哒哒一排梅花印碾过花坛,朝着西侧殿而去。

  宫殿内空旷安静,阿诺路过门口的时候特意没有嗷呜一声告诉里面的猫自己回来了,而是偷偷摸摸地潜入了进去。

  柔软的猫窝放在猫爬架旁,食盆里还放着没吃完的猫粮。

  猫窝旁边悄无声息升起一颗狗头,闭眼甩头潇洒登场,嘴里叼着一支玫瑰花。

  灯光!掌声!猫猫的尖叫和贴贴在哪里?

  它维持着这个姿势,一秒,两秒……

  死寂。

  阿诺:“?”

  它缓缓睁开眼。

  猫窝干干净净,总是团在里面懒洋洋睡觉的猫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缕猫毛。

  “?!!!”

  我猫呢?

  .

  五天后,联络官林先生站在景佑的卧室门前,深吸一口气,抬起手——

  又放下。

  他转过身,在心里劝了自己五分钟——

  他是有正事才来的他不是无事生非想打扰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久别重逢的叙旧真的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然后再次转过身,举起手,咬牙,闭着眼敲门——

  “殿……”

  敲了个空。

  神秘消失五天,只在饭点定时刷新的太子妃一手拉开门,站在门口。

  他身上穿着某些官员不知出于什么心思早早准备好的居家服,白发散落肩头,金眸比清晨明媚的阳光还要清澈璀璨,特温柔特圣洁地对着联络官先生一笑:“早。”

  “……”联络官手僵在半空,呆滞地看着淮裴脖子上明晃晃的鲜红痕迹,“淮先生早。”

  “有事吗?”淮裴一手带上门。

  联络官往后退了一步,给他让出地方来,艰难地说:“请问殿下在吗?我有急事想找一下殿下。”

  淮裴:“他在睡觉。”

  联络官:“……”

  这种经典的、宣示主权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淮裴咳了一声:“你先说什么事?”

  要是他刚到帝国那会儿,是万万不敢这么直接地询问景佑的公事的。

  但这会儿,恃宠而骄的太子妃已经无所畏惧。

  联络官:“是这样的,安全署找到了之前在医院袭击犯人的杀手,在前去援救的过程中遇到了一点意外……”

  “行动失败了?”

  “不,成功了,但是就在同一天,枫山监狱遭到了恐怖组织的攻击,”联络官说,“关押在那里的赛安利斯被救走了。”

  这个“救”字就很有意思。

  别人被恐怖组织抓走都是遇害,就他特殊,是被救走了。

  淮裴眼里掠过一丝讽刺,转身朝卧室走去,“我去叫他。”

  半小时后,餐厅里。

  景佑放下咖啡,若有所思,“他们害怕赛安利斯身上的秘密被发现,迟早是要把人弄回去的,没什么,反正证据已经拿到了,至于那个杀手,在联邦不好审,让沐恩把那个杀手送过来吧。”

  联络官记下他的话,“是。”

  他又抬起头:“殿下,明天是银河杯开幕式,您要去吗?”

  按理来说,景佑人既然来了,至少开幕式是要去一下的。

  但就像淮裴说的,他不去也无所谓。

  没有人会拿这个说事。

  联络官现在已经完全不想关心这个什么银河杯了,他只想每天能定时定点见到殿下。

  工作狂的殿下很可怕,但他们联络官是三班倒,完全没压力。

  但这会儿人在赫拉星,景佑身边只有他一个联络官,要是景佑真耽于美色夜夜笙歌不早朝了,他是冒着风险去劝呢,还是假装自己不知道呢?

  景佑:“去。让林思静注意学生安全,会场的安全措施要再三检查,不要……”

  一条浅灰色棕的大尾巴突然出现,从他脸上一扫而过。

  景佑被呛了一下。

  薇薇今天换了一条紫水晶的项链,踩着桌子边缘,歪头看着他。

  景佑:“……”

  某段极其可怕的记忆涌入了脑海,他人生第一次产生了没脸见人……见猫的感觉。

  “……你出来这么多天了,”景佑冷静地说,“阿诺应该想你了,我送你回去吧。”

  薇薇继续歪头:“喵?”

  “好的,既然你同意了,那我现在就安排专机。”

  景佑掏出终端,掏出来之后才意识到联络官还在旁边,他掩饰性地摸了摸鼻子,又镇定地放了回去,转头吩咐联络官:

  “就交给你了,林。”

  联络官微笑:“好的,殿下。”

  薇薇喵喵叫着被抱走了,挣扎着想从联络官手里跳下来,联络官不敢用力勒着它,让它一翻身越了出去,平稳地落地。

  “喵~”薇薇跑回餐桌边,歪着脑袋蹭了蹭景佑的小腿,嗓音细嫩娇软。

  景佑被它蹭的没办法,刚要弯腰去抱它,淮裴端着他苦练半个月的蒸蛋回来了。

  主宠俩亲密互动被打断。

  薇薇扭过头,一看见他,软萌娇嗲的模样瞬间消失了,滚也不打了,小肚子也不露了,撒娇也不撒了,甩着大尾巴就抽了他一下。

  淮裴:“?”

  薇薇抽完人,转身哒哒哒跑回了联络官面前,仰着头等他抱。

  联络官赶紧把猫抱走了。

  景佑哼笑:“活该。”

  “这是记我的仇了吗?”淮裴纳罕,“不就亲了……”

  景佑冷冷抬眼。

  淮裴不说了。

  “你尝尝,我感觉这是我做的最好的,比上次做的要好,”他把蛋放在他面前,“以前都是我自己随便做的,这次跟人学了,你尝尝看。”

  对着这碗淮裴闭门苦练半个月的蒸蛋,景佑陷入了沉思。

  半晌,他抬起下颌,张开嘴,“啊。”

  两人四目相对。

  景佑一手撑着下颌,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一秒,两秒,三秒……

  终于,淮裴头顶灵光一闪,悟了。

  他在景佑对面坐下,端起碗,亲手舀了一勺蛋,递到景佑唇边。

  景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戏谑地看了淮裴一眼,偏头躲开,从盘子里拿过干净的勺子,把碗拉到自己面前,低头吃了起来。

  淮裴看看他,又看着手里勺子,也忍不住笑了,自己低头把蛋吃了。

  吃完这顿饭,景佑靠在椅背上,撑着下颌看淮裴吃饭。

  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做成“田”字的木窗窗几明亮,白色轻纱在风中起落,餐厅内摆放的观赏植物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景佑手伸到淮裴面前,敲了敲桌面。

  淮裴抬起头:“?”

  “吃完了就离开吧,这里不招待外客,”景佑一本正经地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淮裴:“???”

  景佑眉眼含笑,站起身,微微俯身靠近他耳边:

  “明天见,淮先生。”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