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聆诧异的看向梁泽, “你……”

  梁泽将签子扎回碗里,背着手扫视一圈儿,“下一摊去哪儿?”

  官聆的热情却没有因为他这句话而重燃, 反而劝说道, “你不用勉强。”

  “我勉强什么了?”梁泽受不了他说这些, 总觉得这话像一道坎, 将他与官聆之间砌了道墙似的,听着不顺耳也不顺心, 他不耐烦的蹙着眉说,“我要不愿意谁能勉强得了我?”

  官聆一想也是,他认识梁泽这么久,就没见他因为什么勉强过自己,颓然的表情登时就豁然开朗了, 但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问,“这些你要吃不惯我们找家店点菜吃吧。”

  梁泽看得出来, 官聆是真喜欢吃这些,而且一路上兴致都挺高,他常把互相尊重作为与人交往最起码的标准,但眼下, 他却单单只是不想再像刚刚那样因为自己一句婉拒的话就扫了对方的兴, 不想看到官聆尴尬又自责的表情,也不想听到他说那些听起来就有距离感的话。

  梁泽收起心思挑挑眉,“不是说要带我吃一条街的嘛?怎么,这才吃一家就怕我把你给吃穷了?”

  “当然不是……”官聆辩解道, “我怕你吃不习惯。”

  “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 ”梁泽无所谓的说,“中华美食万千, 山珍海味确实只是冰川一角,正好你带我开开眼呗。”说完怕官聆再找理由,梁泽板着脸一副猜疑的模样,“你哪会真担心我吃不吃得惯哪,肯定是在担心自己的钱包。”

  官聆哭笑不得,梁泽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要再说别的就真是找借口舍不得掏钱了,只得作罢,“那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梁泽见他笑了,没来由的松了口气,他佯装往对面各个店铺、摊位上扫了一眼,最后落到官聆手上的碗里,不大好意思的说,“那我就再尝尝这土豆吧。”

  官聆将碗往他面前递了递,梁泽戳起一颗放进嘴里,嚼了两口才道,“刚刚吃太急了,光感觉到烫嘴了,啥味儿也没尝到。”

  官聆怔了一下,随即好笑道,“那你还说味道不错。”

  “……我就随口一说。”梁泽被他看得莫名心虚,别开脸道,“就你傻,说什么都信。”

  官聆又问,“那现在尝出味儿没?好吃吗?”

  梁泽将签子戳回他碗里,背着手擦过他往前走,勉为其难的扔下一句,“还行吧。”

  官聆跟在他后头,拿着签子一连戳了好几颗扔嘴里,皱着眉嘟囔,“明明就很好吃,怎么就只是还行了?”

  “那个是什么?”梁泽走了两步又退回来,跟官聆肩并着肩,忍不住指着一处问,“果冻吗?还能用棍子串起来吃?”

  官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个卖糖葫芦的小摊儿,除了各种糖葫芦外,边上还插着几支钵仔糕,官聆介绍说,“那是钵仔糕,用糯米粉和其他粉合成后做出来的,你小时候没吃过吗?”

  这话问出来官聆就后悔了,这货小时候生日都没收过红包呢,这种街边小吃肯定连见都没见过。

  梁泽摇摇头,“怎么看着像果冻一样?”

  “这种好像是叫水晶钵仔糕吧,”官聆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原理,你想吃吗?买一份来尝尝。”

  梁泽想点头,又有些抹不开面儿,蹙着眉道,“你这请客的怎么老问人想不想吃?脸皮薄的一路都说不吃你岂不是又省一餐了。”

  官聆无语的抽了抽嘴角,实在没忍住怼道,“那是因为我知道您脸皮不薄。”说罢没给梁泽回嘴的机会,抬步小跑着往那摊子去了。

  梁泽独个儿站在路中间,视线从官聆的背影上挪到了身边路过的人群里,街上食客渐渐多了起来,形单影只的极少,大多是三五成团或两两一对儿的情侣,他们大大方方的勾肩搭背或揽肩搂腰,笑容张扬又放肆,显露出十多二十岁青春年少才有的无羁烂漫。

  转念一想,官聆也不过才二十四岁,也是风华正茂年少气盛之时,上学晚的这个年纪可能刚毕业或即将毕业,也可能还在念研究生,但官聆却已经独自撑着那间破败店面在社会摸爬滚打了好几年了。

  梁泽不由想,如果自己在青春年少时认识他,那又会是怎样一副场景?

  只肖想一想,梁泽就摇头否定了这种想法,他十多二十那会儿官聆只不定还在念初高中呢,他们不可能认识,何况那会儿他应该刚出国,更是不可能有那样的机会。

  “嘿!”眼前人影晃动,梁泽被这一声喊拉回思绪,官聆一手端着半碗土豆一手拿着三支钵仔糕往他跟前一戳,“想什么呢?喊你半天也不应一声。”

  想你呢,梁泽心说,视线落到他手里的东西上,问,“咱们就俩人你怎么买了三个?”

  “十块钱三个。”官聆往他跟前递了递,“单买五块一个,不划算,你先尝尝味儿看喜不喜欢。”

  梁泽没作他想,低了低头就着他递过来的姿势在其中一支上咬了一口,还没等他发表下品尝感言就被官聆踢了一脚,这一脚来得突然,还踢在他小腿骨头上,疼得他差点儿把嘴里刚尝出点儿甜味儿的东西给吐出来。

  官聆没想到这人这么随便,就着他手就开吃了,街上食客多了起来,旁边有排队的正好瞧见,几双眼睛看过来,其实也没什么,可官聆却没来由的红了脸,欲盖弥彰似的,拿着钵仔糕的手条件反射的往回缩了缩,没好气的冲梁泽嚷道,“把你给懒得,自己没长手啊?”

  梁泽觉得冤,拧着眉忍着疼,“你自己递过来让我尝的呀!”

  “我……”官聆有口难辩,为掩尴尬,粗声粗声的道,“自己拿着。”

  梁泽从他手里接过钵仔糕,顿时没了什么吃的欲/望,余光往官聆微红的颊边扫了两眼,啧道,“昨儿还说要努力,今儿就冲我又是踢又是吼的。”似嫌还不够般,梁泽叹了口气,“哎,男人说的话果然当不得真。”

  梁泽说话声并不小,混在嘈嘈切切的人声里也能听得很真切,官聆下意识抬眼往两边看去,有人擦着他们肩头路过,也有人的视线落在他们身上,官聆没忍住伸手在梁泽胳膊上拽了一下,小声道,“你不怕被人误会啊?”

  梁泽一怔,“误会什么?”

  各摊位前开始排满长龙,官聆被左前方摊位前的长队挤得往后退了半步,梁泽怕他跟人撞上在他肩上揽了一把,官聆趁机小声道,“误会咱俩是那种关系呗。”

  梁泽会意,却佯装没听明白,学着他的语气问,“哪种关系呗?”

  “一对儿呀。”官聆说。

  “哦。”梁泽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误会才好呢。”

  官聆讶异的看向他,又听他道,“误会了岂不是正跟之前招摇撞骗的举动不谋而合了。”

  这是在暗指他利用照片在卫杰他们面前假装情侣的事呢,官聆哪会听不明白,可梁泽这么明白的说出来,官聆又不想示弱,干脆破罐子破摔的道,“那倒也是,反正我也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正好让全世界的人都误会了才好呢,到时候就算你满身长嘴也撇不清了。”

  梁泽比他还坦然,从他手里拿过那支被咬了一小口的钵仔糕说,“巧了,我也是个不在乎别人眼光的人。”

  官聆怔了怔,他没有在听到这话的第一时间联想到是否有什么言外之意,而是很不合时宜的想起了周锦航。

  还是程斐的时候,他跟周锦航的关系是真的,可周锦航却处心积虑遮遮掩掩生怕被人知道了。他弄巧成拙的让梁泽的朋友看到了手机,让所有人误会了他们的关系,梁泽却当众认了下来,或许当时是因为迫不得已,那么刚才说的这句话呢?是有意的跟他较劲儿还是无意的顺口而为?

  不管是哪一种,比起周锦航的畏畏缩缩都来得坦荡,他不由想起昨晚在脱轨喝酒时将梁泽跟卫杰周锦航等人比作一类人,心下没来由的一阵羞愧。

  官聆嗓子眼发干,心绪懵乱成结,搞不清是为了做戏还是顺口而为,他轻声问,“你不怕我故意让人误会了赖着你呀?”

  先前官聆被人挤得往后退,梁泽怕他撞着人或被人撞着抬手轻轻揽了他一把,此时左手还虚揽在他肩头没有收回来,就着这个姿势两人靠得极近,哪怕官聆刻意压低了声音梁泽也将这话听得一清二楚。

  没来由的,脑内猛的闪过昨晚在车里半醉半醒时,官聆扣着他的手红着脸说出那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时的情景。

  那会儿不尴不尬暧昧正浓,气氛被车里浓郁的暧昧渲染得恰到好处,可偏偏杀出个没眼力见儿的司机扰了当下的氛围,如今周遭人声鼎沸往来人群推推搡搡,气氛实在算不上好。可梁泽却感觉心尖儿上冒出了一抹甜,不知是那口咽下去的钵仔糕起了作用还是别的什么。

  他垂下眼眸,正巧跟官聆微微轻抬着看过来的双眼对上,那黑眼珠子乌沉沉的,像湖面儿洇开的两滴浓墨,对上时梁泽的心跳没来由的漏了半拍,他别开眼清了清发干的嗓子,状似无谓的道,“等你赖上了再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我要单更,是因为榜单字数,我手贱的又申请了下一周的,所以得收着点儿更,你们放心,稿这几天肯定存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