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啥心里话呀?”官聆嗓子眼发干, 说出来的话都自带结巴效果,明明心里紧张极了,脸上却还要装作一副玩笑的样子, “搞这么神秘, 还非得支开我。”

  话刚出口便感觉手背上被人轻拍了一下, 梁泽侧转过身, 一双黑眸定定的看着他,车里没有开灯, 车窗外的霓虹穿透玻璃映到车内,间或将两人的表情呈现在光里。

  梁泽盯着他看了半晌,直看得官聆睫经不住的轻颤才收回目光,问:“你给我的情报似乎不太准哪?”

  官聆不清楚周锦航都跟梁泽说了些什么,也不敢轻易说实话, 干脆破罐子破摔的装聋作哑,“……呵呵……什么情报啊?”

  “周锦航看上赵亦欢了呀。”梁泽说。

  官聆眼观鼻鼻观心, “难道不是吗?”

  “是不是你不清楚吗?”梁泽挑起眉毛。

  “我……”官聆眉心皱成结,“应该清楚吗?”

  梁泽啧了声,心道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都已经清楚你的小小心思了呢, 不过既然你爱演, 那我就陪着你继续往下演吧。

  梁泽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委婉的道,“你那拉媒保纤的活计算是白忙活了,人家周锦航对赵家小姐压根儿就没那意思。”

  官聆心头一跳, 果然还是说了!

  官聆急了, 早忘了前面一句句铺垫式的试探,直接问道, “那他对谁有意思?”

  梁泽挑眉,见他这么直接,也没打算再吊味口了,比他还直接的点了点自己鼻尖,“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这话暴击率太足,劈得官聆差点儿耳呜。

  “他向你表白了?”

  “算是吧。”梁泽靠回椅背上点了点头,眼角的余光却没放过官聆脸上表情的任何变化。

  皱眉了,脸白了,呼吸重了,开始慌了。

  梁泽将这些一一看在眼里,眼前突然闪过周锦航跟自己歇斯底里时的神情姿态,他说我怕说了连朋友都没得做,所以我一直强忍着。

  那官聆呢?他以撒谎的方式骗自己,让他的朋友都以为他俩是真情侣,也是怕说穿了连目前的关系都维持不下去还是想以这种方式先斩后奏?

  “那你……”后面的话还没出口,前方还有几秒就红灯了,旁边车辆突然变道想趁着变灯前压过斑马线,司机猛的踩下了刹车,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犹为刺耳,官聆一个不防随着刹车踩下的惯性往前冲了去,太过突然,闪避不急,官聆只得闭上了眼。

  等了两三秒,该有的钝痛没有发生,但额头上的温热却很明显。

  梁泽一直盯着前方,所以将刚刚的突发事件看得一清二楚,几乎在代驾小哥踩下刹车的瞬间伸手挡在了官聆面前,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悦的冲那小哥嚷道,“怎么开的车?”

  “抱歉,旁边的车突然变道,也没打灯……”

  “行了,”梁泽不耐烦的喝斥,“好好盯着路开慢点儿,我们不赶时间。”

  代驾小哥刚刚也吓了一跳,庆幸刚刚自己刹车踩得及时,也庆幸他们后面那辆车离得远,不然肯定追尾了,他战战兢兢的点了点头,慢慢降下了速度。

  “没撞着吧?”梁泽转回脸问。

  官聆反应迟钝的摇了摇头,看清自己撞的是梁泽的手心后才后知后觉的问,“你手没事吧?”

  “你这又不是铁头,”梁泽好笑道,“还能给撞残了呀?”

  气氛本来挺紧张,至少在官聆看来是紧张的,结果来了这么一小插曲,又被梁泽三言两语的一调侃,官聆突然就觉得没那么紧张了。

  他想,不管梁泽对周锦航的态度是什么,兵来降挡水来土掩,反正谎已经撒了,看梁泽对自己的态度,应该不至于为这么点儿事就翻脸吧?退一万步,就算他真跟自己翻脸,大不了我脸皮再厚点儿呗。

  反正在梁泽眼里我已经是个脸皮堪比城墙的人了,再厚点儿也不妨事儿。

  梁泽本来还胸有成竹的等官聆自己落马呢,结果被这个意外的小插曲一打岔,官聆就再没开过口了。

  之前官聆抓心挠肝儿的铺垫打听,梁泽老神在在的吊人味口,这会儿官聆一个字也不问了,反倒是梁泽有些急了。

  他等了又等,直到A8拐过了三个路口,他实在没能忍住,率先开了口,“你刚刚想问我什么?”

  官聆心里其实是还想继续往下问的,但话题被突然打断了,再接着问就有点儿刻意打听的嫌疑,梁泽也没主动提及,他便干脆装起了哑巴。

  结果梁泽偏偏主动提了,官聆觉得这是个机会,便顺着问,“那你答应他了吗?”

  “你觉得呢?”梁泽看着他的眼睛问。

  官聆被他看得心虚,一心虚就紧张,一紧张就脸热,他下意识转过脸躲开梁泽的视线,尴尬的将指关节捏得咔咔响,“我……我哪知道呀。”

  梁泽将官聆面部表情和肢体语言直接理解成了害羞加紧张,他心下莫名激荡,说话时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挑,连带着眼尾都染了些如沐春风般的笑意,“我喜欢好看的。”

  “啊?”官聆愣愣的转回脸,不解这答非所问是几个意思。

  窗外一抹霞色的霓虹适时透进窗内,投在官聆眼窝底下两寸的地方,像夕阳落尽后那抹浅淡的余晖,梁泽紧盯着那一处,幽幽启唇,“周锦航不好看。”

  官聆张了张口,又听梁泽说,“我不喜欢。”

  官聆一颗心差点儿没因为这句话蹦出来,开口时语气里的兴奋都没能掩住,“所以你拒绝他了?”

  梁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拐着弯儿的问,“你好像一点儿都不惊讶嘛?”

  官聆内心跟过年似的,早把自己跟梁泽说周锦航看上赵亦欢的事儿给忘到了后脑勺,听梁泽这么一问,懵懵的道应了声“蛤?”

  “你早知道周锦航对赵亦欢没意思吧。”梁泽见他兴奋成这样,也不打算再往下演了,直白的说,“你也知道周锦航真正有意思的那个人是我。”

  官聆刚刚涌上心头的喜悦被突如其来的大水给冲回了谷底,啊哦,他之前紧张得没多余的脑细胞去思考,这会儿又兴奋得忘了形,被梁泽这么一提点,才猛的反应过来,他在一步步试探梁泽的同时,梁泽也在一步步铺着垫等他自己往套里钻呢。

  “可你却跟我说周锦航心里属意的人是赵亦欢,”梁泽蹙着眉摸着下巴,一副深思的表情,“还让我跟你又是拍合照又是设屏保的,搞得周锦航都误会了我俩。”

  官聆满脸被人揭了谎的尴尬模样,没接前面的话,直接跳到最后那半句上,“误……误会就误会呗,反正你也不喜欢他。”

  “理儿倒是那么个理儿,”梁泽半眯着眼,似乎挺苦恼,“可除了周锦航桌上还有不少人呢,拜你所赐,我这可算是当着所有好友的面儿出柜了呀。”

  官聆眨眨眼,顺着这话问,“那要不再攒个局,我帮你澄清一下?”

  “怎么澄清啊?”梁泽好奇的问,“咱俩合照都设成屏保了,跳进黄河怕是都难洗干净了。”

  “就……就说我开玩笑闹着玩儿的?”官聆黑眼珠子转得飞快,“要不就说我俩打赌,我输了,你让我大冒险。”

  “那我手机上的屏保呢?”梁泽慢条斯理的掏出手机摁亮屏幕,两人扯着嘴角微笑的照片立马跃入二人眼底,“我也输了大冒险?什么赌两个人打还两个人都输啊?”

  这倒确实挺不合常理,卫杰卓宇一看就是人精,这鬼话估计糊弄不过去。

  官聆绞尽脑汁,“要不跟他们实话实说吧。”

  “说什么实话?”梁泽饶有兴味儿的问。

  “就说为了不与赵家联姻,你想了这么个办法来搪塞赵家。”官聆说完觉得这事儿妥,继续道,“他们都是你的好朋友,肯定不会捅到梁老爷子那儿去的。”

  梁泽面露不悦,心说这人鬼主意还真不少,他解一个他想一个,脑洞跟个无底洞似的,照这么下去何时才能真相大白光荣落马呀?

  不行,得来个狠点儿的。

  “这主意不错,”梁泽一拍大腿,称赞道,“那就这么办。”

  官聆一颗心总算落回了实处,还好梁泽的注意力被他引到了别的上面,没跟他纠结为什么撒谎的事儿,不然他肯定招架不住了。

  官聆刚喘了两口气,还没喘匀又听梁泽道,“办法是个好办法,可要真这么做了,周锦航就知道我俩的关系是假的了,那我那些拒绝的话也就不成立了。”

  官聆:“你怎么拒绝他的?”

  “我说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梁泽一脸懊恼,指尖状似无意的将熄了屏的手机摁亮,叹着气道,“我不能脚踏两条船啊,那实属渣男行为。”

  车内光线不明,手机屏一亮,官聆的视线下意识就被这亮光给吸引了,视线落到屏幕上两人脸凑脸的合照上瞬间福至心灵,梁泽的言外之意是,他拒绝周锦航的理由是自己!

  没等官聆想好对策,又听梁泽颇为感慨的道,“其实周锦航这人还是不错的,虽然离我心目中的要求还有一段距离,但往外了说,高挑耐看,往里说有事业心还能干,”梁泽越说越起劲,语气不自觉就激动了起来,“更重要的是,他喜欢我挺久了,说明他用情专一,人嘛,不可能因为好看老了就不长皱纹,最初的心动一过激情也都会随着岁月淡化成亲情,我也老大不小了,找这么个知根知底的人定下来也不错……”

  官聆:wtf?!

  没喘匀的气直接不喘了,这剧情走向不对呀!

  “你怎么能这么堕落呢!”官聆坐不住了,这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梁泽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猛的被他这一嚷吓了跳,“我怎么就堕落了?”

  “你根本不喜欢他,却打算跟他在一起,这不是堕落是什么?”官聆脑筋转得飞快,梁泽要真跟周锦航凑一块儿了,他撒这么多谎搞这么多事儿都他妈白费功夫了。

  “这怎么能叫堕落呢?”梁泽啧了声,“我这顶多叫透过现象看清本质。”

  “本质就是姓周的不适合你!”官聆激动的说。

  梁泽将官聆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哈哈乐得直冒泡,脸上却强装淡定,“他怎么就不适合我了?高富帅配高富帅,多般配。”

  “他一点儿都不专一,特别滥情,”官聆急切道,“他见一个爱一个。”

  “你怎么知道?”

  “我……我查他了!”官聆灵机一动,“他把画廊卖给你后才知道你想要程斐的画,想起来程斐生前有几幅半成品也打包签在合同里了,就想私下找我买了拿去讨好你。你看他这心机,多深沉啊,还好我刚正不阿硬是抵住了金钱的诱惑才没能让他得逞,不然你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这前半段倒是跟周锦航的描述相符合,但后半段明显夸大其词了,一看就是“官氏谎话”的手笔。

  “话是这么说,”车子拐了个大弯儿,梁泽顺着惯性往官聆那边靠了过去,“不过他做这些不也是为了讨好我吗?换个方向想,他这可能也是爱我的表现。”

  官聆目瞪口呆,这货喝的是假酒吧?思维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清奇这么不理智了?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鸡贼的梁泽吗?还是说爱情真的能让人智商瞬间变负?

  梁泽见他无动于衷,掏出手机佯装拨号,“越想越觉得自己之前的决定太草率了,我得给他去个电话说清楚。”

  官聆手上动作比大脑反应还快一步,啪的一下打落了梁泽手里的电话,“说什么清楚?”

  “说我再重新考虑考虑我跟他的关系呀。”梁泽不悦的蹙起眉,低头要捡座椅底下手机。

  这通电话打了还得了?打了他官聆在周锦航面前可就真成跳梁小丑了,到时候别说报复了,报什么都没他的份儿。

  兵来降挡水来土掩,现在大军压境洪水都快把最后一块儿屋顶给冲垮了,官聆咬咬牙,什么节操什么后果都他妈见鬼去吧。

  他一把抓住梁泽往下探的手,五指顺着手腕一路摸索着往下,指尖插/进梁泽半曲着的指缝里,肉麻的紧紧扣住。

  梁泽垂下眸子,视线落在两人十指紧扣的手上,官聆的手比他的小了一点儿,也比他的白两个度,手背上绿色的青筋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蹦得老高,梁泽像是有所感染,心跳也随着他手背上高低起伏的青筋而扑通跳个不停。

  “你……”梁泽张了张口,却被官聆打断了。

  “其实高富帅和高富帅并不是最般配的。”从成为官聆后见到梁泽的第一面他就在撒谎,每一个谎都信手拈来,每一个谎都极有底气,只有这一个,在他开口的刹那,全身的毛孔都因为紧张闭合着,不断加快的心跳像两军交战时擂动的战鼓。

  梁泽老老实实被他抓着,黑眸从紧扣的十指上缓缓上移,最后停在官聆颤动的睫尖儿上,顺着他的话问:“那高富帅和谁最般配?”

  官聆下意识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煞有介事的说,“高富帅和穷小子最配。”

  A8再次拐了个弯儿平缓的停了下来,代驾小哥听了一路的墙角,这会儿终于有些扛不住了,一扭头发现这两人居然执手相望,雷得使劲儿搓了搓胳膊,轻咳了声出言提醒,“两位先生,豪景到了。”

  梁泽充耳不闻,好像陷入了某个幻境里,两耳不闻窗外事,幽幽启唇,“哪来的穷小子?”

  官聆倒是听到了代驾小哥的提醒,可戏都做到三分之二了,现在喊停岂不等于功亏一篑?

  他只得咬咬牙,假装自己没听见,拿梁泽之前的话来堵他,“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梁泽抿了抿唇却没有立刻作出回应,无声的沉默在这种时候最为要命,官聆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小心脏突然就跟被人摁了暂停键似的蹦哒不起来了,忐忑、紧张、羞愤等等情绪一股脑的冲上来,他没等梁泽答话,尽乎口无遮拦的说,“我们假戏真做吧。”

  作者有话要说:

  单身狗作者说:你俩别慌,明天才是情人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