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聆靠在路灯桩子上给代驾打电话, 眼睛却若有似无的老往远处瞄,酒吧街光线太暗,才离了三十来米就看不大清长相了, 连他们动没动嘴都看不见, 更遑论听到他们的说话内容了。

  他找的这个代驾刚送了个客人回家, 这会儿正骑电驴儿从客人小区赶过来, 让他着急的话就换个人,官聆并不着急, 还好心提醒那个代驾小哥慢点儿骑车,路上注意安全。

  他确实不着急,因为梁泽和周锦航站那儿已经聊了十多分钟了,看两人的身姿轮廓和肢体动作,显然这场谈话似乎还没有要接近尾声的意思。

  可他又很着急, 急着想知道他们都聊了些什么,周锦航有没有表明心意?说没说那天自己放的那些狠话?梁泽是不是已经知道他撒谎骗他了?如果这些都发生了, 梁泽是什么反应?他会不会很生气很愤怒?然后跟他老死不相往来?他会不会已经告诉了周锦航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假的?

  一个个假设跟刀尖儿似的,一下下戳着官聆忐忑的小心脏,他不敢再往下想象了,越想越慌, 越慌越乱, 这些不过只是他的猜想,他不能自乱阵脚,兴许周锦航刚开口就被梁泽无情的拒绝了呢?

  想到此,官聆不受控制的扭过头朝远处看去, 正好瞧见梁泽突然上前了两步, 原本隔着两三步距离的两人突然就凑到了一块儿。

  官聆:“!”

  我操!这什么神发展?

  周锦航表白了?

  梁泽接受了?

  这是打算干嘛?亲亲抱抱庆祝一下?

  官聆觉得他得找个僻静地方,至少看不到那两人的地方冷静一下, 再这么暗中观察下去他可能还没等到真相就被自己的脑补吓出心脏病了。

  正好代驾小哥给他打来电询问详细地址,说自己已经在酒吧街正门口了,官聆想了想让他在原地等着,他亲自过去接一趟。

  眼不见心不慌!

  代驾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小哥,骑一辆荧光绿的小电瓶,杵在街口非常扎眼,官聆走近后跟他打了招呼,电瓶车不能带人,那代驾便推着车子跟他一道从街口走回去。

  官聆没话找话的跟他小哥唠了几句,心里倒没之前那么忐忑不安了,等他俩慢吞吞走回地方时,见梁泽靠在他之前靠的那根路灯桩子上,正拿着手机打电话。

  官聆心里阵阵发虚,刚消下去的忐忑紧张跟血压似的又回升了不少,他张了张口正欲叫人,兜儿里的手机震了两下高声唱了起来。

  梁泽找了一圈儿没找着人,正不耐烦的拨电话,便听见一串喧闹的歌声在几步之外响了起来,梁泽执着手机侧过脸,一眼便看见官聆被路灯映得发黄的小脸。

  “跑哪儿去了?”梁泽不悦的挂了电话收起手机,“还以为你又回去喝上了呢。”

  “代驾小哥不认得路,过去接了一下。”官聆脸不红心不跳的说。

  代驾小哥:“???”

  官聆朝梁泽身后望了望,又打量了下梁泽的神色,斟酌着问:“聊完了?”

  “差不多吧。”官聆打量梁泽的同时,梁泽也在打量他,见他眉宇间掖着一丝忧愁,暗想肯定是怕自己撒谎的事儿败露了,梁泽心里明镜似的,脸上却没表现出来,冲官聆抬抬下巴,“走吧,回去了。”

  官聆藏了一肚子话想问,几次想张口都没找到合适的理由,梁泽一路沉默,既没有主动提出也没有兴师问罪,一时间官聆猜不准周锦航到底跟他说了些什么。

  直到走近A8,梁泽终于开了金口,“愣着干嘛?车钥匙给人家呀。”

  官聆一门心思想辙,压根儿忘了这回事,他有些蒙,手一边往兜儿里伸一边问,“在我这里……”

  “吗”字被指尖触到的硬物给阻隔在了喉间。

  “啧,你这记忆还不如我这个喝多了的人。”梁泽明知他是因为心不在焉一时没想起,故意调侃道,“年纪轻轻的就得了健忘症可不好。”

  换作平时他要说这种话官聆肯定二话不说怼了回来,今天官聆却一反常态,只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将车钥匙掏出来递给了代驾,对梁泽的调侃埋汰充耳不闻,好像这话太过理所当然他哑口无言一般。

  这就没什么意思了,梁泽想,果然还是那个我说一句他顶十句的官聆比较有意思。

  官聆自然不是哑口无言,他在思考说点儿什么才能不那么刻意的将话题引到“你跟周锦航都聊了些什么呀”上。

  夜里虽然没有炎夏那么闷了,但紧闭了几个小时的车内还是有些闷的,才在车里待了几分钟梁泽就觉得脑袋有点儿沉了,之前被夜风和周锦航“吓”散的酒劲被这一闷又有些回升了。

  他将车窗放下来一半,风从巴掌宽的缝隙里吹进来,搔过额头吹散沉闷。

  感觉自己沉默了快一个世纪的官聆终于找到机会打开话匣子了,他一脸关切的冲梁泽道,“别对着风口,吹久了头要痛了。”

  梁泽知道他担心什么,但就不主动开口,偏等着那个始作俑者自己主动招了,以官聆的个性,就算他不主动提及那个话题,肯定也会旁敲侧击的打听,他闷声不语的等了半晌,结果没想到等来这么一句与正题无关紧要的话。

  一句挺平常的话,可官聆却不是个会说这种话的人,就算会,也没对他梁泽说过,且话里浓浓的关切之意并不作假。梁泽下意识偏头看向他,脸上带着微讶,心头却不合时宜的蹦出周锦航那句“他说他喜欢你,他是你男朋友,叫我收起心思离你远点儿”。

  听在耳朵里再平常不过的一句话突然就掺杂了些别的味道,梁泽咽下早已盘亘在喉咙口的算计调侃,几乎是下意识的问,“关心我呀?”

  官聆被问得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顺着杆子往上爬,“对呀。”

  梁泽喉头发干,假装不去琢磨周锦航“代为转告”的那句话,佯装随意的问,“为啥关心我呀?”

  因为我做了亏心事要讨好你呀!官聆内心在咆哮,在叫嚣,但却不敢把真话叫出来,只好顺着梁泽的话给自己圆,“因为你是我老板哪,关心你是我这小跟班儿的职责所在呀。”

  这个回答梁泽不甚满意,不过他想官聆肯定是脸皮薄不好意思说真话,要么就是怕说穿了被自己拒绝,不然他何至于撒谎骗周锦航?还撒谎从他这儿骗了张合照做屏保呢?

  办法虽然曲折了点儿,却是个顶聪明的伎俩。

  这么一想梁泽心头刚生出的那点儿失落又快速烟消云散了,他想,既然官聆不点破,那我就假装不知情陪他玩儿玩儿吧。

  “小嘴儿真甜,”梁泽给他颗糖,得寸进尺的侧了侧身,“那小跟班儿你给我摁摁头吧,车里空气不好有点儿晕。”

  官聆趁着对方侧过了身看不见朝天翻了个白眼,心说你丫睫毛都吹得乱颤了还空气不好啊,是他妈对着风口吹急了缺氧吧?

  他快速咽下腹诽,还真听话的给人按起了头,不过梁泽比官聆高一些,两人又是并排坐着,为了方便操作官聆只得抬着臂膀按,按了两分钟就感觉胳膊肌肉有些酸痛了。

  这伺候人的活儿果然不好干,官聆想。

  “手法欠缺了点儿,”偏梁泽还半点儿不体恤,鸡蛋里挑着骨头,“得多练练。”

  官聆心说我他妈又不是专门给人按头的,你想找专业的你找按摩师去呀!但腹诽归腹诽,即便眼前这人确实是个聊天终结者,他也得想办法把话题给拐到自己想听的上面去。

  所以官聆虽对梁泽的挑剔颇为不爽,但也压制着没有表现出来,反而谄媚的讨好道,“是得练,那可能得梁先生多给我当当小白鼠了。”

  言外之意是以后经常给我按?

  梁泽听出弦外之音,又联想到官聆费尽心机撒谎跟自己拍照还设屏保的事儿,嘴角不自觉牵起了笑,心想周锦航说的那话应该不假。

  他心里莫名得瑟,但说出口的话却带着几分刻意的勉强,“我考虑考虑吧。”

  官聆扫了眼对方那老神在在的侧脸,嘴角机械抽搐了好几下后平静下来,颇为埋怨的道,“都怪我考虑事情不周全,让人误会不说,还害你被他们灌了这么多酒。”

  这是开始自责了?梁泽扬了扬眉,摆摆手表示无妨,安抚道,“就算没这一出他们肯定也会想方设法灌的,跑不掉。”

  官聆露出个心安的表情,试探着问,“周先生不是都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终于说到点上了,梁泽垂下眼眸,浑不在意的随口道,“没走,一直等着呢。”

  官聆眼观鼻鼻观心,手上动作下意识顿了顿,假装好奇的追问,“等你?等你干嘛呀?”

  许是手上动作突然停了,梁泽催促的用太阳穴在他指腹上蹭了蹭示意他继续,待官聆手上继续动作后才漫不经心的道,“找我说些心里话。”

  心里话!官聆心里咯噔了一下,周锦航有什么心里话他可太清楚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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