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惊讶做什么?”梁泽拉开抽屉取了条领带出来, 不耐烦的道,“没存我电话?”

  “……不是”官聆的声音有些不稳,低低哑哑带着轻微的喘/息擦着听筒传过来, “我没看来显。”

  梁泽察觉到他语气不对, 蹙了蹙眉, “你怎么了?”

  “啊?”官聆似怔了怔, 随即道,“刚睡了一觉, 可能不太清醒,梁先生找我有事吗?”

  睡个觉还大喘气儿?

  梁泽啧了声,没再多问,直接吩咐道,“现在过来一趟。”

  梁泽没等对方回答就直接挂了电话, 手里拿着两条领带在脖子上比划了两下,好像哪一条都跟身上的衣服不怎么搭调。

  他将领带扔回盒子里, 转身出了衣帽间,从冰箱里拿了瓶冰水灌子大半下肚才舒坦了。

  他知道问题并不是出在领带上,而是此刻的自己太过心烦意乱了,看什么都不顺眼。

  从桓宇出来后梁泽直接开车回了裕园, 最近天气大, 园里的花草都蔫蔫的没什么精神,老头儿正提个壶在院子里挨个儿浇水。

  “怎么您亲自动手了?”梁泽把车停好后走近,伸手欲接老头儿手里的壶,“吴婶请假了?”

  老头儿躲了一下, “别添乱。”

  梁泽便也没坚持, 亦步亦趋的跟在老头儿身后,来回走了两圈儿后, 老头儿终于绷不住了,把壶往梁泽手里一扔,“回来看我死没死啊?”

  “……瞧您说的这话”梁泽捧着壶一脸无奈,“这哪是刚过完大寿的人该说的话。”

  “一点儿孝心都没有,不住家里就算了,整天游手好闲的也不知道回来看看我。”

  这话听得梁泽就更无奈了,“不是您叫我别老回来碍您眼吗……”

  “还顶嘴!”老头儿吹胡子瞪眼的扫了他一眼,“你要乖乖听我的找个人结婚再把公司接过去我能说那话?”

  “是是是是是,”梁泽将壶搁一边儿,生怕老头儿一生气血压上来,扶着他连连认错,“都是我的错,我没孝心还不务正业,让您一把年纪了还替我操心这些,我愧对您对我的养育之恩了。”

  “行了。”老头儿嫌弃的白了他一眼,“今天去桓宇了?”

  梁泽挑了挑眉,“爷爷您别是有千里眼吧?”

  “少拍马屁,”老头儿压根儿不吃他那一套,抬步往屋里走,边走边道,“你小叔的钱包今天怕是要哭了。”

  “我留着劲呢,”梁泽笑笑,“没敢往死里宰。”

  “光吃饭没聊点儿别的?”梁昌业收了笑问。

  “爷爷生日那天小叔一家都在日本,遇到台风没能赶回来,心里总挂着这事儿呢,”梁泽扶着老头儿在沙发上坐下,将手边茶壶的开加热开关拧开才继续道,“生怕您怪他。”

  梁昌业闻言冷哼一声,“他才不怕呢,回来也有两天了,我也没见他往裕园跑过一趟。”

  梁泽抿了抿唇,“可能公司事忙吧,没抽得开身。”

  梁昌业叹了口气,“到底流的不是一样的血。”

  梁泽知他意思,也不好接这话茬儿,拿了两只白瓷杯放入茶洗中,再将烧沸的水倒进去,拿镊子一一清洗过后舀了勺茶叶。梁昌业坐在他对面,看他洗茶、醒茶动作一气呵成,眼睛不由弯了弯,“手法还在。”

  “平时自己也泡,”梁泽执了一杯放到老头儿手边,“比起咖啡还是茶好喝。”

  “那是,”老头捏着杯沿儿轻抿了一小口,滋味甘醇,余韵中带着幽幽荷香,他不由感叹,“那洋玩意儿哪能比。”

  两人就着茶聊到了中西文化的差异,吴婶儿挎着菜篮进门的时候看到梁泽笑开了眼,“少爷回来了?正好生态园那边捞了蟹,晚上蒸几只给你们下酒。”

  老头儿本来情绪还不高,被吴婶这么一带脸上也漾了笑模样,非要趁着晚饭前让梁泽陪他杀一盘,梁泽只好跟他进了书房。

  只是一局棋还分出胜负来,就被梁泽的一通电话给终结了。

  打电话来的是赵亦欢,梁泽蹙了蹙眉,并不打算接,正准备摁掉,手机却被人先一步抽走了。

  梁泽下意识抬了抬手,老头儿横了他一眼,直接划开手机把电话接通了,还非常贴心的点了免提。

  “喂,欢欢呐,”老头儿拿着手机笑眯眯的说话,眼睛却盯着对面一脸不悦的梁泽,“我是梁爷爷,今天吴婶拿了螃蟹回来,你要不要来尝尝啊?”

  赵亦欢那边沉默了两秒,语气里夹着笑意道,“梁爷爷,今儿不巧,晚上有了别的安排,等这两天忙过了我到裕园来看您。”

  “好好好,”老头儿高高兴兴的点头,“我让阿泽跟你说啊。”

  梁泽从老头儿手里接过电话,直接关了免提,像是没看见老头儿脸上的不悦般,沉声问,“有事?”

  “我们见一面吧。”赵亦欢直截了当。

  “电话里也可以说。”梁泽婉拒。

  梁昌业听不见电话那头的赵亦欢说了什么,但从梁泽的回答里也能猜出一二,遂不高兴的拧了眉,努着嘴压低声音喝斥道,“电话有啥好说的?去去去,今晚的蟹没你份儿,有多远滚多远。”

  梁泽只当没听见,起身走到窗边。

  “电话里说不清楚,”赵亦欢的语气也冷凝下来,“是关于新项目开发的事,你口中那个最不可能跟你争的小叔好像并不怎么安分呢。”

  梁泽眉头一皱,又听赵亦欢道,“他刚从映嘉离开。”

  “他来找你?”梁泽问。

  “怎么可能。”赵亦欢道,“他要找的是我,我还会给你打这通电话吗?”

  梁泽敛了敛神,听出了赵亦欢的话外音,沉吟片刻道,“时间地点你定。”

  “六点吧,还是上次那家餐厅,”赵亦欢也不多废话,直接道,“边吃边聊。”

  这会儿离晚餐时间不算早,梁泽也没过多犹豫,答应下来后挂了电话,一扭头正好撞上老头儿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梁泽下意识抬了抬眉。

  “你呀你……”老头儿竖着食指点着他,一脸的’尽在不言中‘,“追女孩子都不会,国外不是民风开放吗?你在外面那么些年到底都学啥了?”

  梁泽踱步过去,啧了声,“您是想让我学得跟卫杰似的?”

  “……他那也太过了。”老头儿嘀咕。

  梁泽将手机揣回兜儿里没再接着这个话题聊,“今晚的螃蟹您跟吴伯他们吃吧,您胃和脚都不好,尝尝味儿就行了。”

  “你不留下吃了?”老头儿明知故问。

  梁泽转身往外走,边走边说,“没那个口福。”

  “你还有钱吗?”梁泽刚走到楼梯口便见老头儿不放心的追出来,“吃饭可不能让人女孩子买单啊!”

  梁泽特别想翻个白眼,但他忍住了,只沉沉的嗯了声算是应下了。

  “买束花儿。”老头儿跟在他后头继续支招儿,“红玫瑰太艳了,俗,我听说欢欢喜欢白玫瑰。”

  梁泽止了步,诧异道,“您连这都知道?”

  “当然,”老头儿一脸傲骄,随后睨了梁泽一眼嫌弃道,“不然就凭你,能干成什么事儿?”

  梁泽被无故损了一顿,也不在意,冲身后挥了挥手就匆匆下了楼。

  直到坐进车里,梁泽脸上的淡笑才完全收了起来。

  梁行舟作为桓宇的副总裁,手底下管辖的项目众多,但与映嘉的合作项目老爷子却是一早就定了梁泽的,作为他接手公司的第一个大项目,必须得做漂亮,寿宴那天梁行舟远在日本,他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

  比起这些,梁泽更在意的是梁行舟的举动,所以他才会烦躁,才会看什么都不顺眼。

  官聆敲响2811门的时候梁泽正在衣帽间里重新搭配衣服,平时感觉配得挺得体的套装穿在身上总觉得不对,换来换去沙发上已经堆起了一座小山。

  他扯掉脖子上刚系好的素色领带,一脸郁结的去玄关开了门。

  “怎么这么快?”梁泽略显惊讶。

  “刚好在这附近。”官聆说。

  官聆额前的碎发有些零乱,像是被水打湿过,结成几小撮耷在额头上,衬衫袖子被撸到了胳膊肘,像是匆忙间跑过来的,显得有些狼狈。

  梁泽挑了挑眉,错开身子让他进来,随手在他身后带上门,漫不经心的问,“买房了?”

  官聆诧异的回头,“啊?”

  “这附近房价可不便宜,”梁泽走近冰箱给他拿了瓶水扔给他,调侃道,“我付你的所有钱加起来应该能付一个单身公寓的首付。”

  官聆正发喉咙发干,接过水也没客户,拧开盖子灌了大半瓶下去才接话道:“我买房干嘛?”

  “买房睡午觉啊。”梁泽睨了他一眼说。

  “我又没病……”官聆话接一半猛的顿住了,他想起梁泽打他电话时问他怎么了,他随口扯了个刚睡午觉不清醒的谎。

  这人这么闲吗?没事儿把人说的每一句话都记着,然后等你不小心出错的时候拆你的台揭你的短?

  “你脸色不太好。”梁泽一语道破。

  官聆下意识皱了皱眉,握着瓶身的手紧了紧,单薄的矿泉水瓶被他捏得凹进去一块,他抿抿唇,视线扫过梁泽的时候说,“你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

  梁泽难得的被噎了一下,刚刚打趣官聆时刻意压下去的烦躁又重新涌了上来,他哼了声表示不爽,但也没继续追问官聆。

  官聆下意识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点儿失落。

  他一边希望梁泽继续问下去,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把今天听来的所有事联合程斐的死编个“故事”说给他听,让他提防周锦航,从而断了周锦航的白日梦;但他又害怕,怕这一切不过是自己猜测,怕梁泽并不对此表示在意,更怕一个跟他并无交集的人的死和他与周锦航多年同学的情谊比起来,前者轻如鸿毛。

  如果离间不成功,别说踩着梁泽当跳板了,姓梁的可能会直接炒了他。

  这个风险他冒不起,官聆冷静下来,比起离间他跟周锦航的友情,他更愿意看到周锦航爱而不得痛苦不堪甚至被梁泽视为敌人的样子,官聆眯了眯眼,他得想一个两全的法子。

  作者有话要说:

  白玫瑰:我有大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