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恩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 下意识想要否认自己刚才说的话,但是话到嘴边又被他压了下去,他忽然想着要不要趁机直接坦白, 以及怎么说才能让他相信。

  然而他刚要开口,来顺就迎了上来。

  好巧不巧,正好到了他母妃派人来接他的时间。

  这事不好有旁人听着, 还是下次再说吧,反正想说总有机会。

  谢怀恩故作轻松地摆了摆手,“......其实也没啥,就是一个只有我知道的秘密, 下次我再详细说给你听,这会儿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再见!”

  这还是他头一次表现出急匆匆要离开的样子,傅承捷毫无所觉般,站在原地看着他逐渐变小的背影, 直至消失才转身离开。

  谢怀恩回去之后就盘算着等下午练习骑射的时候一定要告诉他,不然再拖下去他就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是谁, 至于会不会被当成傻子, 是傻子就是了吧。

  此时的他以为自己的秘密保守得很好,没有第二个人知道,然而他不知道傅承捷对此事早已有所察觉,且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的猜想被一步步地验证,这个秘密已不再是他一个人的秘密。

  下午上课的时候少了一个人, 掌教说是谢旻不小心摔了一跤, 此时正躺在他自己的寝殿内休息。

  当然, 除了谢怀恩和傅承捷,其他人都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

  谢怀恩专心骑着自己的马,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傅承捷的马早就恢复得差不多了,再加上谢怀恩已经会得差不多,他们便分开各自去练习骑射。

  谢怀恩觉得自己还是不怎么熟练,怕自己摔下来,依旧习惯性地稳稳跟在傅承捷身后。

  傅承捷发现后并没有把他赶走,而是缓缓慢下来,任由对方跟着。



  一开始谢怀恩还很用心地练习,但是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就开始有些力不从心了,本来他马就骑得不稳当,再加上弓箭实在是太沉,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可以使了。

  就在他最后一次用尽全力拉开弓箭射出去的时候,他的上身也不可避免地后仰,原本就颤颤巍巍的身体登时摇晃得更加厉害,几次过后终于支撑不住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谢怀恩甚至都来不及出声呼救,一脸惊恐地等着疼痛到来。

  一道闷哼声响起,却不是他自己的,而他似乎也并没感觉到特别痛的地方,所以他是摔了下来,但却不是摔在了地上。

  谢怀恩骤然睁眼,如他所想,接住他的人正是傅承捷。

  对方微蹙着眉,抱着他,片刻不松手。

  就这么直直地接住他,手臂应该挺难受的吧,不然也不会露出这副神情......谢怀恩盯着他,愣愣地想着。

  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挂在对方身前,连忙晃动着双脚,想要从他怀里下来。

  傅承捷却微微收紧手臂,沉声道:“别动,我放你下来。”

  “哦......”谢怀恩以为自己蹭到他伤处了,惊魂未定,一动也不敢动。

  等他情绪有所缓和之后,傅承捷才把他放下来,

  谢怀恩双脚刚刚沾地,就着急地要去检查他的伤处。

  傅承捷擒住他的手,“没事,我没受伤。”

  谢怀恩不确定地盯着他的那只手看,抓着他时很有力气,没有丝毫的颤动,除了衣服有些皱巴,确实不像是受伤的样子,他这才稍稍放心了下来。

  随后他看着马儿陷入了沉思,他虽然骑得还不熟练,但绝对不至于会从马上摔下来,而且他刚才紧张之余明显感觉到是因为马儿处在躁动状态,才导致他骑得那般不稳当,无论他怎么安抚都没用,更别说还要分心去拉弓射箭了。

  可是现在马很安静,完全看不出有什么问题,难道是认主?他明明昨天也骑得来着,就没事。

  同样,傅承捷也看向马儿,眉头拧得很深,似乎也在想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这时,有个人装作不经意地靠近,趁着谢怀恩没发现,从头到尾打量了他一下。

  他的动作引起了傅承捷的注意,傅承捷看向他的时候他忽然就把视线移开,而后迅速转身朝旁边走去捡东西,一开始两步还同手同脚,简直快要直接把“心虚”写在了脸上。

  谢怀恩顺着傅承捷的目光看过去,发现那个行迹可疑鬼鬼祟祟的人是义远候家的公子邹弋,平时最爱和谢旻混在一起,说得好听点叫心腹,难听点就叫狗腿子。

  傅承捷这么看着他,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谢怀恩脑袋不够用,只是把他从马上摔下来这件事当成了意外,毕竟凡事都有意外,而且光天化日之下,恐怕没人敢明目张胆动手脚。

  于是他问傅承捷怎么了,对方默了会儿,才道:“没什么,我们换过来吧。”

  谢怀恩有点犹豫:“可是......”应该没有可是,刚刚要是他在上面一定可以稳住,不会让自己掉下来,他及时住了嘴,没有继续说下去。

  傅承捷走过去,想要牵起缰绳,结果还未等他伸手,就见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马儿突然又变得癫狂起来,前后马蹄来回踩踏,而后仰着头嘶喊了几声,直接就猛地冲了出去,甚至差点撞到了谢怀恩正在啃草的马,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谢怀恩在后头看得目瞪口呆。

  这边的动静很大,一时间所有人都凑了过来。

  掌教推开一众学子走到前面来,问:“怎么回事?怎、怎么自己跑了?”

  谢怀恩也赶紧上前来,担心傅承捷被吓到或者伤到,想要关心两句,结果发现对方比自己淡定多了。

  他无视周围人叽叽喳喳的声音,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说到和谢怀恩相关的时候,众人齐刷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弄得他莫名其妙地紧张,不过很快,他们的注意力又被掌教吸引了回去。

  “这里的马都很温顺,从来不会出现伤人的情况,这次一定不是意外。”

  这时候有人提出疑问:“为什么就一定不是意外?”

  谢怀恩看向那人,发现他也是谢旻那一伙的,不知道他是单纯想要提问,还是别有目的。

  “你见过哪匹马突然发疯的?更何况跑的那匹是这里所有的马匹中最温和的。”

  “那谁知道呢,说不定是自己贪吃,吃了什么不该吃的……”

  他话还没说完,紧接着就想起一道痛呼声,他一脸怒气地往撞他的人看去,差点就要动手了,但等他看清来人时,忽然就没来由地住了声,方才的嚣张气焰登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谢怀恩透过人群缝隙,看到邹弋正一脸阴沉地站在他身旁,手里拿着弓箭,如果不是那么多人看着,估计他就要直接捅上去了。

  被撞的人即便不舒坦,但也没敢和邹弋对着干,只是在心里痛骂了一句,他刚刚看到邹弋鬼鬼祟祟地不知道在干什么,但是现在出了事,他就猜到大有可能和他有关,这才自作聪明地质疑了两句,想要摆脱对方的嫌疑,他父亲叮嘱他要和邹弋搞好关系,现在一看,倒像是他好心办了坏事。

  他的话给了掌教新的思绪,只见他抓了一把络腮胡,说:“这件事我会好好调查一番,你们都先回去吧。”

  “那跑掉的那匹马怎么办?”有人问。

  掌教说:“跑累了自己就会回来了。”

  说的好像马匹成了精似的,有人不信,磨磨蹭蹭得没有立刻离开。

  没想到,马还真的很快自己跑回来了。

  谢怀恩惊讶,突然也有点怀疑这马是不和他一样……

  他还在愣神,傅承捷却在经过时擦过他的肩膀,“不早了,我们也走吧。”

  谢怀恩点点头:“嗯嗯。”

  同样过了不久,来顺来迎他,两人都停了下来,傅承捷在等他离开。

  谢怀恩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来顺,又回头对他说:“等我一下。”

  傅承捷不明所以,但还是默默地站在原地等他。

  只见谢怀恩跑过去和来顺交代了几句,对方点了点头就走了,而他则是原路返回,朝傅承捷一脸认真道:“你的伤是我造成的,我会负责的。”

  “……”傅承捷微微怔住,“我不是说……”

  话说到一半就被谢怀恩双手捧起他手的动作打断,他顺着对方的目光看过去,然后就在他自己的手背上看到了一道长长的红很,渗出的红血丝已经结痂,而他自己始终都没发现。

  不过这点伤对他来说不足挂齿,可是在瞧见谢怀恩的

  表情之后就不这么想了……他微蹙着眉,一脸担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不是受伤,而是断手。

  僵持了片刻,谢怀恩很顺利地就和他回去了。

  好巧不巧,两人刚走到半路,空中就飘起了雨,并且越下越大。

  谢怀恩眼睫上落满了雨水,水迹模糊了眼睛,根本来不及擦拭,下意识就撑起身旁人的衣袖往头上一盖。

  紧接着他又似乎觉得这样不太好,又把自己的胳膊伸过去替对方挡雨。

  傅承捷:“......”

  奈何袖子太过宽大,挡住了他的视线,傅承捷用唯一自由的那只手不紧不慢地拨开挡在自己眼前的衣袖。

  眼看雨势越来越大,再这么下去,还没等他们到宫殿里就得全身湿透。

  谢怀恩环视四周,根本找不到可以躲雨的地方,这可真的是祸不单行。

  更何况傅承捷的手还伤着,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在他头顶的那只手好像就是......

  他想放下来,傅承捷却偏偏往前伸了伸,这样就连他的肩膀都不会再淋到了。

  “再坚持一下,林齐快要到了。”

  谢怀恩透过阴影望向他,两只手还抓着他垂下的衣袖,看着这么大的雨淋不到他头上,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似的,却也听话的一动没动。

  很快,林齐便一手撑伞,一手还拿着把伞跑来。

  这次他看到谢怀恩也在,只是顿了下,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赶紧把伞撑开递给了傅承捷。

  傅承捷拿着伞柄往谢怀恩面前送了送。

  他是想把伞给谢怀恩用,后者却误会了似的,看了看他的手,而后连忙接过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