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槐困意全无, 连件衣服都没披就急忙下床,走到门边拉了一下,果然, 纹丝不动。

  “你们是谁!为何平白无故地把我关起来?”

  而那两道停留的影子在听到他的质问之后,立马跑开,瞬间消失得了无踪影。

  现在是半夜, 他的住处又很偏,即使把门拍烂了也不会有人来。

  谢槐皱了皱眉,实在没想到刚回来就遇到这么一个大麻烦。

  回想起那两个身影,他觉得有点眼熟, 但又想不到是谁,毕竟木枢阁讨厌他的人不少,很难确定到底是谁。

  门打不开,其他的窗户也都被封死,谢槐只能寄希望于薛师兄或者是谁能发现他被关在了这里。

  然而到底是他想得太容易,既然他们想关住他, 自然会阻止能够救他的人。

  而且很快,他发现对方不仅仅是想把他关在这里, 还想悄无声息地置他于死地。

  三天不吃不喝的他意识逐渐陷入昏沉当中, 嗓子干涩滚烫像是被火灼烧,身上没有一丝力气,稍微动一下都很费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他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忽然听到窗户那边传来阵阵嘶嘶的声音,下一秒, 侵骨的冷意和恐惧顺着脊背向上爬, 谢槐小心翼翼地转身, 微弱的烛光下,两条通体黝黑约莫小腿粗的蛇正嘶嘶吐着信,墨绿眼珠泛着幽冷的光,直直地盯着谢槐,仿佛下一瞬就能一跃而起扑向他的脖颈一口咬下去。

  封闭的空间无限放大了谢槐心底的恐惧,他紧紧盯住那两条蛇,他想跑,想逃,想后退躲到它们找不到的地方,但身后是冰冷的墙,左右都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他几乎能预想到只要自己一动,它们势必会扑上来。

  所幸的是,它们短时间内看起来似乎并没有攻击他的意思。

  余光里衣柜立在角落,谢槐心里稍稍有了底,他缓缓地朝旁边挪动步子,一点点靠近衣柜,想要在它们察觉出什么之前躲进柜子里。

  谢槐看了眼近在咫尺的衣柜,就在他要解决掉这最后一步之遥的距离时,门外一道身影飞快的一闪而过。

  谢槐微瞪眼睛,心里一惊,暗道一声糟糕。

  他眼睁睁看着纹丝不动被锁住的门猛地被剧烈地砸了一下,紧接着,那两条黑蛇像被惊吓到,倏地朝他冲过来。

  四肢的最后一丝力气瞬间被抽干,根本挪动不了半分,只能在那两张血盆大口咬上他之前有些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想象中的剧痛没有传来,反而是那两条气势汹汹想要攻击他的毒蛇正痛苦地嘶鸣着。

  谢槐惊疑不定地缓缓睁开眼,一颗汗珠滴落到睫毛上,他眨了眨眼,眼睫微颤,然而随着视线变得愈发清楚,他看到一团浓黑如墨的雾裹着那两条蛇,而那雾肉眼可见地化为实质,变成长满尖刺的黑色藤条,缓缓收紧,甚至能清晰的看到尖刺一点点没入蛇的身体里。

  两条如腿粗的蛇就这么被活生生勒得四分五裂,骨头和着肉散落一地,血腥味充斥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紧接着那长满刺的黑色藤条重新变回一团黑雾,在他的腿边停留了半晌,而后竟一点点地被他脚踝上的圣骨吸收了。

  谢槐后知后觉,难道是这沉寂了那么多天的脚环圣骨救了他?

  可能是感应到了他内心的想法,圣骨忽然动了动,轻轻地在他踝骨处蹭了两下,活脱脱一只会撒娇的宠物一般。

  ???

  谢槐眼睛微瞪,不太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然而这还没结束,刚刚被圣骨吸收的黑雾又重新冒出来,这次是丝丝缕缕地沿着他的腿蔓延而上,而后如麻绳一般缓缓裹住他的身体,但并不会感觉到难受。

  谢槐总感觉这黑雾会突然化成荆棘,将他勒成碎片,像那两条蛇的下场一样,血肉散落一地。

  直至身体上连日来不吃不喝带来的所有不适全部消失,这团裹挟着他的黑雾才慢慢变淡,最终消散在房间里,而刚才还蹭他脚踝的圣骨此刻重归于寂,连同黑雾一起化作齑粉消散的还有地上这团散发着血腥气的蛇肉。

  房间重新陷入一片安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若不是空气中残留的淡淡腥臭提醒着他,他都要以为刚才那只是一场梦。

  之后连着几天,都没人再来他这偏院,按理说在不知道他死活的情况下,他们并不会善罢甘休。

  他虽然没吃没喝,但还在有圣骨的保护,一段时间下来他依旧毫发无伤。

  自然而然的,他对圣骨的排斥逐渐淡化,到现在完全接受了它的存在,更何况,若是没有圣骨,他早就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只是没想到那些人原本也只是偶尔捉弄他一番,没想到这次回来竟会差点命丧于此,谢槐坐在榻上,脸色颇有些凝重。

  紧接着又过了几天,他以为自己还要再继续过着清静日子的时候,安静许久的门外忽然传来动静。

  紧接着是院门被推开,一阵听上去很是急切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难道又是他们?

  谢槐瞬间警惕,走到门后抵着门框。

  最终对方在距离他仅一门之隔的地方停下。

  谢槐看到他抬手叩了叩门。

  “谢槐?”薛昭敲了门,随即又喊了一声。

  谢槐有些意外,居然是他等了那么多天都不曾过来的薛师兄。

  直到门外的人又喊了一声,他才勉强回过神,他试着拉开门闩去开门,结果没想到原本锁了那么多天的门就这么轻易地被拉开了。

  他还来不及多想,就看到了站在门外的薛昭。

  而令他更加诧异的是,几天之前还是风光霁月神采奕奕的薛师兄,此刻竟然清瘦了一圈,眼下淡淡的清灰,满脸的疲累遮都遮不住。

  “薛......薛师兄?”

  薛昭淡淡地点了点头,连声音都透着疲惫,“进去说?”

  进去之后,谢槐给他倒了杯水,却在放到他面前时被他不着痕迹地推开,虽然不明显,但还是被谢槐瞧了个正着。

  谢槐眼睑低垂,掩去眸中的思绪。

  “这段时间,我有些抽不开身,这几天,你可还适应?”

  谢槐知道他心思不在这,他问了这么一句也算是聊胜于无。

  关于他被关在这里的事,他并不打算说出来,即便说出来了,他也未必会信,毕竟他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根本不像是被关上那么多天的人。

  于是他回道:“住了十几年的地方,没什么不适应的。”

  薛昭剩余的注意力不足以让他察觉到谢槐话语中的异样,只是点了点头道:“那就好。”

  “其实,我这次来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话题转得很生硬,似乎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而谢槐惊异于他竟为了让他帮忙,连“请”字都用上了,可见这个忙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谢槐问他:“什么?”

  看得出薛昭还在挣扎,半晌,他才终于泄气似地说:“现在师父危在旦夕,而唯一能救他的,只有你......”

  谢槐怔愣住,没想到会是这样。

  “阁主他,怎么了?”

  “师父曾遭人算计,以至于后来修炼多次走火入魔,我寻遍天下名士,所有人都说能救他的只有一个办法。”

  “小槐,师父他于我们有莫大的恩情,我不可能见死不救,而你是唯一一个天生魅骨的弟子,所以......”

  听到这,谢槐基本能猜到个大概,一颗心忽然不受控制地往下沉。

  谢槐放在膝上的手紧紧握住,唇色有些苍白,他想开口说话,却发现喉咙发堵。

  “小槐?”薛昭见他迟迟没有反应,轻声唤道。

  谢槐只觉得这向来低沉如清泉击石般的声音忽然成了可怕的催命之音。

  “可是......”他讷讷地开口,声如蚊吟。

  “你放心,我有办法可以让你在取魅骨的时候不受一丝痛苦,且之后不会对你的身体有任何影响。”

  谢槐彻底不说话了。

  他在书上看到过关于魅骨的记载,即天生魅骨,浑然一体,或缺或伤,都会遭到反噬,轻则永远昏迷,重则暴毙而亡。

  这是木枢阁的书,只要有心都能看到,薛师兄......他会不知道吗?

  或许是知道的,只是不想告诉他罢了。

  薛昭不放过他神情的一丝变化,见他沉默,忽然就有些着急,忍不住朝他伸手,“小槐,你......”

  然而两人都没注意到,在他手伸过来的时候,谢槐脚上的圣骨忽然通体泛着淡淡微光,环体略微支棱起,仿佛下一秒就要跳起来打掉那只手。

  就在那手快要碰到谢槐肩膀的一瞬间,房门忽然被哐哐敲响,一名弟子急忙道:“薛师兄你在里面吗?!”

  薛昭起身走过去开门,看到对方一脸急色,衣服上满是灰尘,脸上有血迹,皱眉问道:“怎么了?”

  “木、木枢阁已经,已经被魔群包围了!所有前去抵挡的弟子无一例外全部重伤,我是拼了命讨回来向薛师兄禀报的!还有阁主他......”

  薛昭面上隐有怒色,打断了他的话,“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现在才说!那魔头在哪?”

  “就、就在外面。”对方边说边看了眼谢槐,然后凑近小声道,“听别的弟子说,那魔尊见不到......人绝不会罢休。”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