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时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沈故的脚,目光冷的像萃了冰的刀子。

  “秋宫主,无心之失,你不会在意吧。”桑卿似是不经意的说了一句。

  “无妨。”秋时收回眼神,口中吐出的这两个字却说的牙关紧咬。

  “秋宫主,兮芜,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严摩紧随着沈故落了地,上前问道。

  他身后,清风道长也开了口:“老朽见这个方向有一柱红光冲天而起,那烟火染红了半边天。”

  “是玄尘派的传讯烟火没错吧?可是出什么事了?”

  他向两人询问,秋时却不看他,只是盯着桑卿。

  折扇已经被他收了回来,用一方雪白的帕子仔仔细细的擦拭着。

  桑卿看着他的动作,含笑不语。

  两人谁都不说话,赶来的众人一头雾水。

  花应眼睛转了转,猜测道:“我知道了,你们莫不是为大家准备了什么惊喜?”

  “是珍馐佳肴,还是陈年佳酿?眼下人都到齐了,快快拿出来吧!”

  他面露欣喜,就等着两人开口说是。

  然而,秋时还是那副冷漠至极的面孔。

  桑卿看了花应一眼,叹息一声:“花阁主,确实是有些东西想给你们看一看,不过,至于是惊还是喜,这就不好说了。”

  “没关系没关系,”花应摆摆手,“你们尽管拿出来,我们这些老家伙什么新鲜事物没见过,就没有能吓到我们的东西。”

  既然他这么说,桑卿勾了勾唇,刚要开口,秋时陡然出声:

  “桑卿,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

  “嗯,”桑卿点点头,“秋宫主放心,我定会抓住这次机会。”

  “撕破脸对你有什么好处?”秋时凝眉。

  桑卿:“对你也没什么好处,这就够了。”

  话音落,他手腕翻转,指尖闪过一丝光亮,灵泉池中的水突然翻涌起来,拧成一股漩涡,被尽数吸起,瞬间收入了方物之中。

  池中的水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眼看水位已经落下了一人多高,可池中的水还是深不见底,似乎永远也吸不完一般。

  “兮芜,你这是?”严摩不明所以,但也没有上前阻止。

  倒是花应开玩笑道:“都说你一身修为尽废,这招倒是漂亮啊,叫什么?龙吸水?”

  桑卿抽空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这名字不错。”

  “够了。”秋时突然冷言出声,“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你害怕了?”桑卿声音淡淡。

  “我只是不想你耽误大家的时间罢了。”秋时手中摩挲着扇面,并未抬头。

  “是么?”桑卿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我还以为你是怕某人发现你做下的那些事。”

  “什么事?”一直沉默的秦卓温问道,“兮芜长老是发现什么了吗?”

  桑卿:“还是秦掌门睿智。”

  余音将落,耳畔突然飒然响起一阵破空声。

  “当心!”沈故焦急出声,断霄飞出剑鞘,将朝桑卿袭来的袖箭尽数击落在地。

  “秋时,你干什么?!”花应大喊了一声,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秋时。

  秋时拍了拍手,神情依旧十分不悦:“他抽干了我灵泉池的水。”

  “那我让他还你就是了,干嘛出手伤人。”花应抱臂瞪了他一眼。

  继而又笑开:“还是说,你在这池底藏了什么好东西?”

  他不知实情,之当秋时在池底建了什么藏宝阁之类的建筑,一脸的期待。

  池中的水位已经下降了几十米深,秋时的脸色也渐渐开始崩不住了。

  “不过是一堆破烂石头而已。”他皱眉道,“你想看,我以后会给你看,今日不如就先回去。”

  “为什么?”饶是花应再心大,也察觉到了不对。

  “择日不如撞日。再说,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回去?你藏了什么和我有关的东西?”

  秋时不说话。

  “你不会真的瞒了我什么事吧?!”

  秋时:“我以后会和你解释的。总之,你先回去。”

  “露出来了!那是什么?”

  旁边一个清风观的道士喊了起来。

  秋时心脏猛地一抽,握紧了双拳,他朝池底撇了一眼,见只是一堆乱七八糟的怪石,松了口气。

  众人都围了过来,看见池底的那堆石头都是一脸不解,纷纷朝桑卿看了过来。

  严摩:“兮芜,你到底想让我们看什么?”

  “莫非是这堆石头有什么奥秘?”怀让大师双手合十道。

  桑卿没有回答,他拂了拂衣袖,突然纵身跳了下去。

  事发突然,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只看见那衣袂飘飘的一抹白色,极速坠了下去。

  “师尊?”

  沈故一惊,也跟着跳了下去。

  “兮芜?!”严摩长老吓了一跳,踩着坤汜也追了下去。

  “师尊!”

  “兄长!?”

  紧接着是周垣、周景两兄弟,然后是归墟带着一帮子玄尘派的弟子。

  这边玄尘派的人乌泱泱都跳了下去,跟下饺子一样,另一边花应见秋时始终不肯松口,心一横也跟着跳了下去。

  然后就是秦卓温、清风道长、怀让大师还有无极宫的几个人。

  仙山顶上各门派的人下去了不少,剩下的都是一脸懵的等在上面。

  池底只有一座堆砌起来的礁石假山,看起来平平无奇。

  清风道长上前摸了摸一块嶙峋的怪石,表面还是湿的。

  “这是秋宫主搭建的池底景观?可有什么精妙之处?”

  “没什么精妙可言。”秋时皱着眉,似是十分不耐烦。

  不过,这个池底的石山机关,只有在灵泉池中的水满时才会启动,如今他们就算是在这里逛上一天,也就只是一堆破石头而已。

  像是印证他的话,花应已经好奇的率先自石山的那处狭窄缝隙钻了进去,不一会儿,人就从另一头钻了出来。

  他奇怪道:“什么特别啊?秋时,兮芜,你们到底在卖什么关子啊?”

  沈故闻言隐隐有些不安,他在这池底也四处都转了个遍,除了这堆破石头,根本没有发现别的什么机关陷阱。

  “师尊,”偷偷扯了扯桑卿的袖子,小声问,“是不是秋时提前做了准备?我怎么什么都没有发现?”

  “自然不是。”桑卿站在一旁,盯着那假山石看了一会儿,突然指尖光芒一闪,又将方物里刚刚吸入的琉璃净水尽数都放了出来。

  他这操作,吓了大家一跳。

  严摩道:“你这是干什么?大家可都还没上去呢!”

  “阿弥陀佛,”怀让大师行了一礼,“老衲可不懂水性。”

  “放心,淹不死人的。”桑卿回答。

  随着他话音落下,池中的水开始迅速的上涨起来,不消片刻,空着的灵泉池重新被灌满了。

  “这……”清风道长看的双眼圆睁,“头顶自动形成了一层屏障,完全不会有水漏下来?”

  桑卿没有回答他,径直朝假山石的洞口走去。

  秋时却挡在了他面前:“今天的闹剧到此为止。”

  “秋宫主,欲盖弥彰的太明显了吧。”桑卿道。

  “那要不要我来提醒你?”秋时双眸冷厉,“你现在可是在百伏宫,胡闹也要有个限度!”

  “就非要我直说出来吗?”桑卿皱了皱眉,“当初做下这些事的时候,你应该也知道吧,早晚有一天,这里会重建天光。”

  “够了。”秋时强硬的将他打断,“总之,今天我不会放你们任何人过去。”

  他态度转变的太过突兀,情绪也来的太激烈,众人想不怀疑都难。

  严摩像桑卿问道:“事到如今,你就直说了吧。这后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桑卿看了看脸色阴沉的秋时,又看了看一脸焦急的花应,还是道:“我倒是想说,恐怕秋宫主要跟我拼命呢。”

  “花阁主还是回避一下吧。”他叹了口气。

  “秋时!”花应声音里隐隐有了怒气,“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秋时脸色一白,桑卿道:“他不是不信任你,可能恰恰相反,他最信任你,也最怕在你面前暴露他所犯下的那些罪恶。”

  “什么?”花应有些愣了,“秋时……你,都做了什么?”

  但是很快有两个百伏宫的弟子上前,将他带到了一旁。

  严摩给众人都加了一层隔音结界,桑卿这才道:“我们之前去追击逃窜的妖族时,不是发现那个纸皮人偶做的程策。”

  “这里,可是纸皮人偶的制造地。”

  “什么?!”严摩惊骇的愣在原地。

  不只是他,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

  秦卓温更是直接道:“秋宫主万万不可能做这种事。”

  “做没做过,看看不就知道了。”归墟长老道。

  “阿弥陀佛,眼见为实。”怀让大师行了个佛礼,“既然如此,到底这后面有没有罪证,大家就一起去看看吧。”

  他带头往石山的洞穴里走,众人纷纷跟了上去。

  桑卿走在最后,秋时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着,声音冷冷道:“你会后悔的。”

  桑卿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你会为了他做任何事,但是你别忘了,我也会沈故做任何事。”

  “事到如今,我们都无法再回头了。”

  是啊,当初他选择这条路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秋时嘴角扬起,苦笑了声。

  “他们人呢?”不远处的花应跑了过来。

  秋时指了指山石的狭窄洞穴:“都进去了。”

  “哦。”花应看着那洞,有些跃跃欲试,“那我……”

  秋时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他思考着桑卿刚刚的话,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你要是特别不想让我知道,我就不去了。”花应突然道。

  “秋秋,我相信你。”

  秋时突然感觉心脏一阵猛烈的剧痛,他脸色白了一下,脚下踉跄。

  “你怎么了?”花应伸出手来想要扶住他,却被他撤开一步躲开了。

  “我没事。”秋时声音有些轻,“你要是想知道,就自己去看吧。”

  “真的?”花应对于他突然松口有些惊讶。

  秋时点点头:“趁我改变主意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