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还搭在沈故腰间,却不敢再用力。

  小孩这么娇嫩的?怎么碰一下就喊疼了。

  沈故醉的厉害,眼神都是朦胧的,桑卿知道这个时候没法跟他讲道理。

  他顺势在沈故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道:“我不走,要睡也得躺好,你这样压着我怎么睡?”

  沈故微卷的睫毛颤了颤,盯着面前的人有些出神。

  “桑卿……”他嗓音有些低哑。

  “嗯?”桑卿应了一声,却没等到沈故后面的话。

  沈故双手紧紧抱着他,头埋在他胸口,像只小狗一样蹭来蹭去。

  桑卿伸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然后捉住了他的后颈,力道不轻不重的捏着:“不许这样。”

  “桑卿……”沈故又唤了一声。

  桑卿叹息:“我在。”

  他的手掌温度很烫,捏着沈故后颈的手几乎要失控了,无形的撩拨最为致命,再这样下去,他真的要把持不住了。

  好在得了他的回答,沈故紧紧搂着他的手松了一点,桑卿见机抽出一只手来,一撑床板,翻身将沈故放在榻上。

  他的动作又快又稳,但沈故还是立刻警觉起来,搂着他脖颈的手不但没松,还搭上了一条腿,缠在桑卿腰间。

  “唔……”他闷哼一声,用手撑住了床板。

  衣料的摩擦和沈故的每一个微小动作都让他很难耐,偏偏沈故还紧搂着他不肯放。

  桑卿无奈,把沈故的腿从自己身上拿下去后,赶紧扯了个枕头来,塞到了两人中间。

  他轻轻拍着沈故的后背,想了想,低声轻哄道:

  “前门冬,后门冬,雪过寒窗绘乱松,云山漫漫风。

  来匆匆,去匆匆,月影书凉人始终,夜长梦也空。”

  沈故脸上的红晕未退,但是在他的轻哄下却渐渐安静了下来,怀里抱着他塞的枕头,连腿也缠上去。

  只是手上依旧不肯松,攥着他的衣袖,做梦都怕他跑了。

  桑卿勾起一抹无奈的浅笑,解开衣襟,把被沈故紧紧抓着的外衫,小心翼翼的脱了下来,轻轻盖在了被沈故抱着的枕头上。

  总算脱身,他一刻都没有再等,快步去了外间。

  外面夜色深沉,只偶尔传来几声秋蝉的鸣声。

  桑卿把门窗打开,刺骨的夜风顿时灌了进来,吹得他骨头都寒着,也把身上的燥欲吹散了不少。

  桌上的残羹冷炙还没撤,杯中的青梅酒还剩了一点,散发着清甜醇厚的酒香,像一只毒虫,勾着的他心神,把方才的一幕幕又重新在脑中上演开来。

  他深吸了口气,放在膝上的手握的死死的,僵持了片刻,将一双勾人的柳叶眸熬的通红,终于理智崩塌。

  像是躲在暗中见不得光一般,桑卿闭着眼睛,手上动作着。

  他从未感觉夜晚可以这般安静,把那一点点声音放大了数倍,清晰的传到他耳中,让他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沈故就睡在里面,两人仅隔着一座屏风,几十步远。

  而他竟然端坐在这里,趁着夜深人静,做这种事。

  他怎么配为人师。

  下一阵夜风席卷进来之前,桑卿起了身,从方物中取了一件替换的白衫,然后关好门窗,轻手轻脚的离开。

  里间的沈故紧紧抱着盖有桑卿衣服的枕头,睡得很沉。

  夜里的仙山安静的仿佛沉睡过去一般,桑卿轻车熟路的沿着栈道下了山,穿过金沙滩,来到滢海边上。

  琅轩说那眠魂池就在滢海之下,而进入滢海的入口,恰恰在滢海之上,正中央的方位。

  白天载他们过来的一叶小舟就停在岸边,桑卿踏上,摇动船篙,小船慢慢划了起来。

  夜晚的滢海黑沉沉一片,烟雾缭绕,像是踏入阴气森森的鬼蜮。

  桑卿一直记着位置,差不多到滢海中央的时候,就停了下来,让小舟自己在海面上漂泊。

  他收了船篙,负手而立,眺望着不见边际的黑色滢海,任由海风将他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吹个干净。

  突然,小舟开始围着一处徘徊,打着转儿,飘飘摇摇。

  桑卿回过神,发现了被小舟围着的那道旋涡。

  没有丝毫犹豫,他纵身跳了下去。

  ……

  雅韵园西配殿中,沈故沉睡到深夜,突然惊醒了过来。

  他猛地坐起身,额角上还渗着细细的汗珠。

  房间内一片漆黑,他伸手摸了摸身边,没有摸到桑卿,却摸到了一个还带着些温度的枕头,上面盖着桑卿的衣服。

  沈故:……

  他脑子还有些发懵,但酒已经醒了大半,醉倒后自己都做了什么,此时一点一点浮现在他的脑中,令他后脊发凉。

  他睡的很沉,而且做了一个梦,一个……春/梦。

  梦中桑卿的脸清晰而生动,他们交叠在一起,仿佛抛开了世间的一切,只投入进身体力行的事情中。

  沈故脸上还是烫的,嗅到空气中不对劲的味道,他下意识摸了摸床单,结果摸到了一片黏腻的濡湿。

  沈故吓得白了脸色,他一把扯开被子将那片痕迹遮住,然后屏住呼吸,冲着房间里的一片黑暗轻轻唤了声:

  “师尊……”

  没有人应。

  “师尊,你在么?”

  还是没有人应。

  耳边是一阵阵嗡鸣,脑子都仿佛不会转了。

  顾不得细想桑卿半夜去了哪里,沈故翻身下床,摸黑扯掉了床单,团成一团,塞进了床底。

  想想又觉得不妥,重新拽出来,塞进洗脸的铜盆里,点燃油灯,一把火烧了。

  做完这些,他才长出了口气,打开窗户把房间里焦糊味散出去。

  夜风冷的刺骨,他坐在光秃秃的床榻上,整个人忽地被吹清醒了过来。

  少年死死绞着衣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桑卿知道,绝对不能。

  ……

  另一边,桑卿纵身跃下了滢海。

  那海水冰冷刺骨,像是无形的恶魔一般,紧紧缠了上来,又仿佛一双大手,死死抓住他,将他往滢海深处拖去。

  桑卿紧闭口鼻,闭着气,任由自己往下坠落。

  在黑暗灭顶之前,他抬头望了一眼头顶的方向,依稀瞥见一束微弱的光。

  不知是初升的朝阳,还是小舟上的悬挂的风灯。

  滢海很深,他在一片黑暗中一直下落,不知过了多久,才感觉那股拉扯着他的力量消失。

  他屈起的腿伸开来探了探,踩到了坚实的地面。

  这是一处四面密闭的空间,头顶上一层透明的障蔽将滢海与海底空间分隔开来。

  四周光线昏暗,桑卿四下望去,发现了光线来源,是脚下白色沙地里面镶嵌着的幽蓝色石头。

  这些石头形状不一,均匀的铺在白沙之上,像是散落在天幕之中的星辰。

  桑卿踩着脚下松松软软的细沙朝前走了几步,发现这些散发出光亮的石头也跟着动了起来。

  像是给他引路,蓝石头自动在他面前像两边排开,霎时,一条纯白色的沙路出现了他面前。

  桑卿没有犹豫,沿着这条路往前走了下去。

  这条路看起来蜿蜒悠长,他走了许久才望见远处亮起来的金光。

  他想了想,将千里传音打开。

  琅轩的声音顿时出现在他脑海里。

  【长离仙君,仙君唤我可是有新的发现?】

  桑卿:“我来眠魂池了。”

  【……】

  脑中有片刻的沉默,然后琅轩的声音猛地拔高了调子【仙君你去眠魂池做什么!】

  桑卿脚下步子没停,一边朝那金光靠近,一边回答琅轩:“去看个究竟。”

  琅轩声音里透着急切:【滢海是能随便下的吗?!你……你你你要是在眠魂池里碰见其他的魂魄可怎么办?

  要是被看到,对方记住了你的脸,打乱他这一世既定的命格,这罪名可不是你我能担的起的!】

  “还有其他魂魄?”

  桑卿挑眉,他在梦里可只看见一方仅容纳一人的金色池子。

  【当然啊!】琅轩语气急切。

  【这些池子是连成一片的!否则若是像你这样,被人动了手脚了在池子里躺了几百年,那其他下凡的神仙怎么办?瑶天也不会这么久都发现不了!】

  桑卿:……

  好像有道理。

  “我会小心的。”

  他说完,就不再里脑子里叽叽喳喳的琅轩,快步朝金光肆意的方向走去。

  片刻后,他站在了一片一望无际的“金色海洋”面前。

  这片金灿灿的“海”被划分成了无数方形的格子,有的格子是空的,有的里面躺着一个人形的虚影。

  桑卿微皱着眉,思考该怎么找到留有自己魂息的那个。

  这里十分纯净,没有一点污浊的气息。

  他站在一片金色之中,思索了片刻,放出了一缕淡淡的灵气。

  那灵气上沾了他的气息,在一望无际的巨大眠魂池中游荡起来。

  桑卿定定的站着,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后,那缕灵气停在了一个离他较远的角落。

  他没有犹豫,大步朝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一方金色的水池,池中水波涟漪,清透见底,他又看到了梦中熟悉的画面。

  那个曾经被他误以为是替身人偶的魂息,正安静的躺在那里。

  可能是当初他的魂魄停留在这里太久,魂魄残留的气息越聚越浓,那魂息形成了他的模样,而且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瞬就能醒过来。

  他正凝神望着,突然发现那眠魂池的水面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令他心中一动,很想伸手碰上去。

  作者有话说:

  前门冬,后门冬,雪过寒窗绘乱松,云山漫漫风。

  来匆匆,去匆匆,月影书凉人始终,夜长梦也空。—《长相思·难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