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怪付新培假惺惺地这么问,他们还真没对他做了什么。谁让启耀刚上船,被押到船舱的单人牢房里没半小时,看守大汉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下去,还没来得及从他们口中探知其他人质的下落,他就在船身一阵猛烈摇晃里晕了过去。

  启耀双手反绑,坐在一张椅子上,这是一处豪华舞厅的休息室,大大的水晶吊灯投射下平稳明亮的光。

  他渐渐找回了在陆地上的知觉。

  启耀苦笑:“晕船而已,大惊小怪什么。”

  两人的对话,完全不符合自己的身份。

  付新培拦下身后想要动手的助理,漫不经心道:“你们都退下,去盯好下面那几个。”

  启耀看着这些人,倒比他想象得要少些。

  助理有些不放心,领着人不肯动身,“大哥,你...”

  付新培笑道:“我相信启耀老师不是莽撞的人,不会不顾自己亲友安危的,你们好生照料好她们三人。”

  偌大的休息室只余两人,付新培踩在红色的地毯上,无声地来到启耀身前,深深浅浅的脚步和他的呼吸同频。

  启耀忍不住先开口:“换我上船,比起胥泺,并不是划算的吧?”

  付新培淡笑着开口:“老师是不相信我之前说的吗?还是觉得我对原风先生不会说话算数。”

  启耀狠狠勾唇,似笑非笑,眼神不屑,“我也没教过你什么,用不着叫我老师,说得咱俩好像很熟。”

  付新培道:“好的,前辈。”

  启耀道:“说吧。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付新培挑起启耀的下巴,被他挣开,也不恼,静静地说:“果然如此,扮猪吃老虎的人,再会演戏,也不会猛地变成现在这个识相的样子。”

  他诡异一笑,“你和那个女记者的聊天记录,看来是真的,并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角色扮演呀。”

  林沛然果然是他杀的。

  启耀紧紧盯着他,想到什么,表情忽然一变,反客为主的从容道:“能相信这个,付新培,你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局面了吗?”

  “前辈,你变了不少。”付新培脸色微微一僵,摁着启耀的头重重一按,笑得阴恻恻的,“所以我才讨厌你们这些‘成熟’的大人,总是把自己的思想喜欢凌驾在别人头上。”

  可确实是这样啊。

  启耀偷偷勾唇,抬头时,脸色趋于平静,说的话是商量的口吻:“不整虚的,你要干什么能快点说吗?”

  付新培道:“林沛然和你,都是从未来回来的。我要你告诉我回溯时间的办法。”

  “林沛然死后,我查过林沛然的底细,她出生的滇西小镇有许多灵媒世家,据传他们不出世是为了守护和镇压一些不能明说的东西。他们之中,林沛然是曾经被选作继承人又借着外出上大学出走的独女。镇上的人说他们家世世代代都供着羲和敲日图,举家老小逢十必拜日。”

  “所以呢?林沛然不是被你亲手杀了吗?”

  “林家所有的法器我都拿到了,他们供奉的古画后写了办法,没有开启法门的圣女,为了回溯,和空间缔结契约的你,也可以做阵眼。”

  启耀看着他潮湿的鬓角,只会没心没肺突兀地笑。

  付新培加上筹码:“只要你告诉我,不管是现在还是重来的未来,我都不会对你和你的家人朋友动手,当然,除非他们硬是找死。”

  启耀道:“我刚好是你讨厌的大人里面最怂最怕死的那个。你说放过他们,那么我呢?知道这个秘密的其他人呢?”

  付新培道:“你不懂。你以为我想重来,是想扭转命运东山再起吗?”

  启耀问:“你有对不起的人?对谁念念不忘吗?”

  付新培:“从来都只有人对我不起,我又何曾欠过别人什么!谁配我对他念念不忘!”

  启耀再问:“你有什么对从前发生过的事情的执念?”

  付新培皱眉,“你问这些干什么,觉得我有问题?你能给我做心理辅导?”

  启耀道:“这是开启秘法的必须,你以为是个人都穿梭时间吗?”

  付新培老实了,犹豫后道:“...没有。”

  启耀肯定他没说实话,有些纠结地替他分析:“那就不太好办了。如果你对自己的人生走马灯里没有格外强烈执念的一段,你根本无法做到精准的时间节点重生。你就不怕你一觉醒来,回到了昨天吗?据我所知,一个人的灵魂只能在那个法门里走一次。”

  付新培语调怪异,快意找到豁口,倾涌而出,“那真适合我呀。我这半生,就没有那天不活在各种人各种事对我的折磨下,尤其是我那对没用又拖后腿的势力父母。从小就是这样,我做好就是应该的,做不好,就是我脑残我蠢钝,我如果不点头称是,就会招来他们的讥讽,我是生来就活该欠他们的吗。我的人生由他们掺和的任何一个瞬间,我都为我的顺从后悔无比。”

  启耀点了下头,眨了下古井无波的眼睛,便将上辈子死前的大致事情透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