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够的。”
虽然嘴上这样应着, 可语气却透着虚浮。
显然是自己也不确定。
温酒觑了眼别笙犹犹豫豫的神色,轻笑一声, 他一手撑着额角, 声音带着两分慵调,“既如此,便落子吧!”
别笙听着温酒那声短促的笑意,耳朵热了热, 他定了定神, “嗯”了声后执黑子先行。
温酒仍是那副不急不缓的模样, 稍看一眼便也随之落下。
两人之间一来一往, 盏茶时间过去白子已占据了半壁江山。
别笙看着大势将去的棋局, 心态有些端不住了, 他唇角抿成一线, 手下不禁来回踯躅。
思虑半晌, 才慎重的落了下去。
“确定走这里?”
随着棋子“嗒”的一声落响, 温酒抬目问他。
这步棋原是别笙深思熟虑之后才落在这里的,可温酒这样一说, 又叫他不免怀疑方才是不是下错了, “那……那先等等,我再看一看。”
温酒看着别笙辗转不定的神色, 忽然觉得逗逗小猫也挺有趣的, 指腹贴着浸凉的棋子,静静等着也不催促。
亭外流水潺湲,枝叶摇欹, 间或一阵秋风起, 敛了些许散漫,“不急。”
别笙凝神盯着起于方寸的棋局, 看了半天也没觉出哪里不对,思来想去,还是没有悔棋,“我……还是不换了。”
带着几分认命的口吻。
好像已经预见自己输了。
温酒见别笙耳朵垂下,一副被打击的蔫儿了的模样,心下有些不忍,思绪搅动间手中的棋子已是转了个方向。
以别笙的水平,自然看不出温酒是让了还是没让,他见先生落子,几番思虑之下才搁下。
温酒扫了一眼别笙那只能说是中规中矩的路数,指尖衔棋,随意找了一处放下。
就这样,在温酒的有意相让之下,别笙这局险胜,他看着手下经纬纵横的棋盘,折下的晴光栖于眼角,映出了目中近乎飞扬的神采,“先生,我赢了吗?”
温酒听着别笙似有些不敢相信的语气,“嗯”了一声。
“也……也是侥幸,全赖先生让我那十三子,”得了先生肯定,别笙嘴角不自觉往上翘了翘,有点儿像是小猫,喂了糕点后都要抖着胡子看人的。
温酒目中笑意转浓,“今日且到这里吧!”
别笙很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他心知自己这局棋赢得不容易,若不是先生肯让他十三子多半是不成的,是以点点头听话应“好”。
“将棋子拾了吧!”
“是。”
等棋盘收起,别笙才恍然想起自己的课业温酒还没过目,他看着一旁还未收走的画匣,提醒道:“先生,我的画你要不要看一眼?”
温酒思及别笙今日过来的目的,轻轻颔首。
别笙起身将画匣抱起,放到了温酒面前,“若是有哪里画的不好,还请先生不吝指正。”
他说着侍立在温酒身侧,掌心握得有些紧。
温酒抽出铜锁,将画卷取出慢慢延展开。
宣纸正中只寥寥几笔,描出了三两竿墨竹。
打眼一瞧,倒也称得上挺拔错落,枝叶萧疏,只行备神匮,笔法稚嫩,笔锋于竹节处又稍显滞涩。
不能说没有可取之处,却也没到叫人眼前一亮的地步。
温酒看着别笙颇为紧张的神态,并未直接评鉴,而是先问了他:“这副画是如何作的?”
别笙想了想,如实道:“书房前恰好种了两顷竹,先生布下课业后我便常去观察,只下笔时胸中仍不见竹影,后来偶然发现竹影摇曳之态叫夜间悬在檐下明角灯一照,会映在窗纱上,便照着临摹了。”
温酒将宣纸陈在石桌上,道:“倒有两分巧思。”
别笙摸了摸鼻尖道:“先生不怪我投机取巧就好,我日日观竹,却也总画不好,这才想了个这样的法子。”
温酒却觉得多思很好,“曾于古书得闻一石竹双绝之人,凡所画竹,无所师承,多得于纸窗粉壁日光月影中,此人于竹一道,可以说是无出其右了。”
“笙哥儿如今这般,倒也有些异曲同工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