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之心◎
“呀！我们到了！”小A忽然抬起头, 面前是巍峨壮观的高楼遗址，他们抵达此行的终点科技城了。
那个一直以来向慧子传递简讯的人就在里面。
但是站在噩梦前，慧子却忽然有些迟疑, 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 她期待却又害怕期待落空。
“走吧。”竹猗在旁边拉住慧子的手，怪物的手和人类的手握在一起, 倒也不觉得违和。站在噩梦前，竹猗也感觉到了同样熟悉的气息。
正是这种气息, 在冥冥之中指引着她一路来到这里。
有人在等她。
【欢迎进入S级噩梦，机械之心
人数：三人】
“咦。”慧子略带惊讶开口, “小A也被当成一个人了。”
然后，慧子更惊讶地看向竹猗，现在的竹猗恢复了之前的长相，无辜懵懂的女孩，略带娇气的长相。
和人类融合太久，竹猗的长相逐渐朝着原主靠拢, 已经完全贴合。
在他们进入副本之后，一个和小A长相七分想象，只是看上去更为精密的机器人走了过来, 他拥有两条小A所没有的大长腿，完全能够应付现在的路面情况，不至于像小A一样，还需要人抱着。
小A略带惭愧低下头, 有一种考差回家找抱抱，结果看见满分选手迎面走来的心虚感。
如果它有这么一双腿, 就不需要一直被抱着了。
“你们好。”机器人的声音是标准的成年男性, 小A听见这声音又精神起来, 毕竟我只是个小孩子，怎么可以和大人比。
它短暂恢复了自信心。
男机器人朝着竹猗和慧子弯下腰，做出邀请的姿势，“主人已经等候你们多时，请跟我来。”
它转身朝着城市里面走去。
竹猗和慧子跟在后面。
整座城市维持着噩梦尚未降临前的面貌，摩天大楼，玻璃幕墙，柏油马路，看上去繁荣而发达。
但是没有人。
机器人的脚步声回响在空空的城市。
它一直走到一间实验室前才停下脚步，“请进。”
大门悄无声息打开，里面是黑洞洞的一片，看不清楚里面的布局构造，只感觉到一阵阵冷风从地板往上吹拂。
慧子在门前踌躇，她终于走到真相的门口，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
如果她猜错了呢？
里面的人不是哥哥，而是一个陌生的怪物呢？
“走吧。”竹猗在背后推了她一把，“里面的人正在等着我们。”
两人一起走入房间，小A在背后咕噜咕噜转着轮子，这里的瓷砖地面对它来说十分友好，可以前后左右转动，它本来就是为人们了更好在城市生活而被发明，却因为末日来临被丢入仓库，如果不是慧子把它捡回家，小A到现在也只是一块铁皮而已。
随着两人走入，漆黑的房间有灯光渐次在两边亮起，照出一条小路来，而在路两边，闪动的红色光点随着竹猗两人的移动而移动。
竹猗忽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
“我好像看见了熟悉的人。”
“在这里？”慧子惊诧，顺着竹猗的目光移动晦暗的墙面，有一个东西正趴在那里，因为漆黑所以只能看见隆起的一团，而无法辨别是什么。
墙上的东西跃起，朝着竹猗扑过来。
慧子下意识拔出枪，却看见竹猗没有做出任何防护，终于反应过来，这里的怪物是绝对没法伤害到竹猗的，是自己潜意识里还将竹猗当成以前那个脆弱的小姑娘。
怪物稳稳落入竹猗怀中，仰起头，声音意外地好听，“零号，我好想你。”
是以前精神病院的堕化物。
竹猗心中有了猜测，“是谁把你带到这里来的。”
“是林医生！”小小的怪物有着大大的眼睛，手脚都长，因此可以稳稳挂在竹猗身上，还能仰着头和她说话，“医院倒塌后，我们都四散逃开，可是外面的世界很奇怪，没有护士会在早上给我送吃的。我好饿，一直跟在人后面，想找他们要吃的，可是他们打我还骂我。然后我就遇见了林医生，他说只要不吃人，我就可以在这里住下。”
小怪物瓮声瓮气说道，“谁要吃人了，人臭臭的，还总是鄙夷而恐惧地看着我。”
精神病院里培育出来的怪物从小和人生活在一起，又被竹猗影响，已经和其他怪物有了明显区别，这正是当初林深研究的内容。
他坚信，竹猗会给这个被噩梦不断入侵的世界一种新的生存方式。
然而已经被怪物吓怕的其他人却不敢再冒险，所有人类都在迁徙进地底，为什么希望会在一个怪物身上？
“你说的林医生是谁？”慧子顿时激动起来。
“林医生就是林医生啊。”小怪物不理解地说道，难道林医生不是林医生？
“他在哪里？”慧子也知道自己没法和怪物沟通，只能先问更重要的问题。
“在前面。”怪物顺手一指，慧子直接就跑了过去，看着慧子的背影，小怪物疑惑，“她是人类吗？为什么和我见过的都不一样。”
“每个怪物都不一样，人类自然也不会都一样。”竹猗心里有了另一个猜测，“林医生，他现在是什么样子的？”
人类是无法在噩梦里存在这么久的。
“他现在有一条漂亮的尾巴。”怪物伸出一只手在空中比了一个大圈，“很漂亮很漂亮的尾巴，我很想要。”
那就是怪物了。
在最后一次见面时，林深身上的异变度依旧已经很高，近距离接触下，林医生直接变成了堕化物，整个研究所都在下坠，竹猗将林医生推出了地底，堕化物的生命力是很顽强的，但是他身上有致命伤口，能不能活下去全看运气。
现在看起来，林医生活下来了，但是却不是以人类的方式。
*
慧子终于在机器人的指引下见到了那个一直暗中给她发消息的人。
科技感十足的大楼背后是一片大型湖泊，碧蓝的湖水深不见底，在湖中央黑色的长尾闪着粼粼波光，在水池中微微晃动，尾端呈现一把扇形，绸缎一样的光泽。而鱼尾之上是被黑色鳞片包裹的人身。
听见外面有声音传来，人鱼回头。
下一秒却潜入水中，扇子一般舒展开的鱼尾水一般晃动，在水池中消失不见。
他本来以为来的是竹猗，结果却是慧子。
“哥哥。”慧子弯下腰，将手放入水池中。
她看不清水下有什么，如果人鱼有坏心思，那么只需要咬住她的手，就能将慧子拖入水中。而在水下，人类是无法和人鱼相匹敌的。
但是她依旧这么做了。
虽然看不清人鱼的长相，但是慧子却一眼认定这就是自己哥哥。
她不会认错自己的亲人。
水波无风晃动，水面上形成一道扇形的涟漪，有东西正在水底下朝着自己游过来。
慧子没有收回手，反而固执地弯下腰，将大半个手臂都没入水中。
她摸到了凉丝丝的鳞片，整齐，却并不滑腻，没有鱼那种黏糊糊的感觉。
一双黑色的眼睛从水底下浮现，透过蓝色的湖水看向慧子。
“哥。”慧子试探性喊了一声，小心翼翼将手摸上人鱼的眼角，这是少数没有被鳞片覆盖的地方。
摸上去凉凉的皮肤，和周围湖水一样的温度，甚至更冷一点。
人鱼小心浮出水面。
他变成怪物的时候，慧子才几岁大，现在却已经完全变成一个大人。
甚至已经超过他变成怪物的年纪。
妹妹在不断长大，林深却以怪物的姿态停留在二十八岁。
林深犹豫了下，他知道人类并不待见怪物，所以他才一直不敢回去，只能通过短讯的方式断断续续联系妹妹。可惜，机器人的型号过于老旧，没有视频功能，简单的文字都会卡段，因此林深并不知道妹妹的长相，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妹妹的样子。
“我现在……”林深苦笑了一下，除了眼睛和鼻子是人类的肌肤，其他的地方都已经被鳞片覆盖，看上去完全不像人类。
慧子一下子哭了出来，这是她想象最好的结果，哥哥还活着，并且一直在远程关心着自己，中央研究所覆灭后，慧子拿着哥哥给的名额进入地下城，她本来可以有直接进入内城的资格，却被亲戚以抚养权的方式抢走，假意照顾她几个月后，就被赶到近地表区域生活。
她没有哥哥那样的天赋，又是小孩子，在外面生活得很困难。
直到收到远程信息，她才终于有了新的人生目标。
“你就因为这种原因不敢见我？”慧子有些生气又有些难过，她知道人类对于怪物的偏见，毕竟如果没有噩梦，现在大家都过着和平的生活，但是对于群体的仇恨并不应该延伸到无辜的个体身上。
更何况，别人的偏见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这是我的哥哥，又不是别人的。
林深望着自己妹妹坦然的态度，想来也是，如果她对于怪物有偏见，就不会跟着竹猗一起进入副本。他这些年的担忧确实是多余了。
两个人正想继续聊天的时候，旁边却忽然响起警报滴滴滴的声音。
林深双手撑在湖边，用力站起来，一旁的机器人立马推来轮椅。
他的尾巴没有办法再变回双腿，但是林深依旧在副本内进行着自己的研究，他曾经是一名杰出的人类科学研究者，现在或许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怪物科学研究者。
机器人用湿漉漉的毯子盖住林深的尾巴，鱼尾离开水面太久上面的鳞片就会干裂，但是很多仪器却又必须要保证干燥阴凉的环境，所以林深只能采取这种折中的方法。
机器人会定期往他的毯子上喷一点谁，保证湿润却又不至于过于潮湿。
“这是什么声音？”慧子好奇地问道，从她刚刚走过的地方看来，这座大楼依旧保持着以前的样子，没有经过时间的痕迹，这是噩梦副本，不是现实。
现实中的大楼一定已经荒芜，或许还坍塌了。
“是我的实验室警报，最近的检测数据出来，它就会提示我。”林深一边走一边开口说道，“我们所在的地方并非现实，而是噩梦副本，因此你不能呆太久，否则身体会出现异变。”
“这是谁的梦？”慧子惊诧，他本来以为这是哥哥的梦境，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不然哥哥不会如此清醒，还能认出自己。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实验室的大门口。
金属大门经过人脸识别后自动敞开，一个中年男性的声音响起。
“林医生，欢迎进入实验室，很高兴见到你。”
“谢谢。”林深走入实验室，小声对着妹妹说道，“现在，你已经见到梦境的主人了。”
“谁？”慧子左右转了一圈，也没有看见旁边有人，倒是看见竹猗和小A在机器人的带领下也走了过来，联想到副本的名字，机械之心，慧子不可置信问道，“难道这不是人类的梦境？”
“这是机械大楼总控制智脑的梦境，所以才能将大楼里的各种科技还原得如此准确。人类能做梦，难道机器人就不会做梦了吗？”
慧子抬起头。
放满仪器的房间内，看不见总控制智脑的存在，但是它又好像无处不在，走廊里闪动的红色光点，实验室内自发转动的监控摄像头，行走的机器人。
只要所有能连上网络的地方，都可以是它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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