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
这个词对于萧斯凡来说并不遥远，他可以把喜欢理解成朋友之间的喜欢、兄弟之间的喜欢、甚至是亲人之间的那种喜欢，唯独爱这个词他想曲解其中的意思都很难去蒙蔽自己。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爱，如果不是出于亲情，剩下的就只有爱情了。萧斯凡不认为陆航嘴里想要表达的意思仅仅是亲情那么简单，况且他和凌庭筠之间又存在什么亲情。
之前他或许会因为这样的话莞尔一笑，觉得陆航的口气有百分之八十是在开玩笑。但现在对方认真的态度、严肃的表情都在告诉他这是一个事实。事实上凌庭筠对他的感情就是不一般。
可是他……
“斯凡，你不会喜欢他的对吧。”陆航的话跟着说出来掐断了他的想法，“我知道你之前对他那么照顾仅仅只是因为你心善，现在虽然你和他之间有了小越，可你也不会因此而留在他身边一辈子吧。”
“一辈子……”这个词对于现在的萧斯凡来说更加的遥远了。
一辈子很长，长到现在拥有十八年记忆的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么现实的问题。
“如果你是担心小越的话，那你大可放心。小越那孩子有分寸的，他和凌庭筠不一样，他不会强制性要求你们一定在一起。你之前因为我已经毁掉过一次自己的人生，现在还要因为小越毁掉你的第二次人生吗？”
“没有毁掉。”萧斯凡从来不觉得当时的决定是毁掉了他的一次人生。人生有的时候就是很冲动，他向来不后悔自己做过的所有决定，包括休学和生孩子。那次意外虽然是改变了他原本的计划，可对于他来说现在能够以十八岁的自己重新站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是一个奇迹。
他不能因为自己就简单地抹除了其他的等待和付出。
萧越从小就只有一个父亲，长大后因此记恨他这个小爸是正常。两人误会解除后，对方希望他和凌庭筠在一起，保持家庭的完整性也是正常。陆航怀着愧疚等了他十八年，十八年后不希望自己踏上那个十八年前意外的道路也是正常。包括凌庭筠，他现在还不能很清楚地知晓对方的想法，可他能够感受到对方对他的照顾和关心。
他有些事不懂，有些事知道。
尤其是对陆航，他不希望对方因为十八年前的那些事还把自己陷得太深。
“你什么意思。”陆航听到萧斯凡的话之后，语气显得不确定起来，“你觉得我说的不对，还是你真的想要和他在一起了？斯凡，你有没有考虑过你们之间的差距，无论是年龄还是阅历……”
“即使没有他也有别人不是吗？只是因为当初恰好的是他而已。陆航，我知道一直以来你对他都看不顺眼，即便十八年后你对他依旧看不顺眼。我不知道你今天把这件事告诉我的目的是为了什么，但是有些事不是你想阻止就可以阻止，如果我喜欢他，你说再多也没用；如果我不喜欢他，只是恰好顺了你的意。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是我的人生，你一直在愧疚，一心想要帮我重塑第二人生，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想要的就是这些呢？”
这些日子的相处，萧斯凡对十八年后陆航的性情也了解的差不多。碍于之前的兄弟情面，或者说因为对方心里的那点愧疚，萧斯凡向来不会拒绝对方想要弥补的举动。
可弥补和愧疚不是相对的，去弥补并不代表人的愧疚会消失，也并不代表对方可以随意插手别人的人生。
萧斯凡想要告诉陆航的就是这些。
“你一直知道的对不对。”陆航盯着萧斯凡，眼底暗淡了些许，“从以前起你就很聪明，我站在你身侧就仿佛在仰视你。我一直以为你是太阳，没有人可以玷污你的光耀，可现在我才知道太阳的光能够照射在人的身上，只是因为它一直在向外发光。我和凌庭筠没区别吧……”
萧斯凡抿了抿嘴。
这话不知道从何接起，在他的眼里陆航一直是他的好兄弟，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亦或是未来，如果两人之间的感情不变，那两人还是当年那对交心的铁哥们。至于凌庭筠，萧斯凡现在都想不明白对对方的定位，说是朋友又不算，说是亲人又不是，说是兄弟就更加不是了。
至于爱人，他不觉得自己有爱上对方。
爱情那种东西虚无缥缈，他也说不清自己此刻对凌庭筠的感情究竟是什么。
或许是因为萧斯凡不说话，陆航眼底的暗淡更加深了，他握紧了拳手，心里的凄凉感直线上升。他瞥了眼不远处朝两人走来的谭飞飞，嘴上解释道：“带你来见谭柯柯是我一手安排的，我以为当年如果不是因为那次意外或许你和谭柯柯早在一起了。现在本以为你会因为谭柯柯对她侄女高看一眼，但是我想错了，她走不进你的心，她侄女一样走不进。我不会再插手你的人生，因为那是你自己的选择。”
“陆航。”萧斯凡喊住因为谭飞飞的过来而准备进入车门的陆航，“你一直都是我的兄弟。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我的人生我自己会把控，同样你的人生我希望也不要留遗憾，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一直没出现，你还会等我几年，十年、二十年、一辈子。然后回过头去看看，你的人生因为我早已经偏得不知通往哪里。”
坐到车座上的陆航回头瞧了眼萧斯凡，对方站在阳光底下就仿佛在发着光。那样炙热耀眼的存在向来都不是因为任何一个外在条件，即便周围都是一片黑，他依旧能够在黑暗中发出夺目的光芒。
陆航突然懂了，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不是他觉得是好的就是好的。
他一直想要走出陆家对他的禁锢，却不料他早已经在某一瞬间成为了典型的陆家人，禁锢着自己，更禁锢着别人。
谭飞飞过来是来感谢萧斯凡能够在最后的时刻陪伴她的姑姑，虽然姑姑已经去世了，可能够让姑姑不带遗憾的离开也是很值得高兴的。
谢完萧斯凡后谭飞飞走到陆航身侧的车窗，弯腰谢道：“我知道陆叔叔对我姑姑情深义重，非常感谢陆叔叔能够在姑姑去世前完成姑姑的遗愿，也希望陆叔叔不要难过，姑姑现在一定是化作了天上的星星在看着我们。陆叔叔，谢谢你。”
“谢我。”
眼前的小姑娘长着一张明媚的脸，满含真诚地站在他的车窗上说着感谢的话。陆航从来没有这样的体验，有一个人能够全身心地觉得他做了一件对事，并且掏心掏肺地想要感谢他。
明明他只是利用，利用了谭柯柯对萧斯凡的感情，让萧斯凡能够因此注意到眼前这位小姑娘。
可是当谭飞飞越过萧斯凡朝他投来谢谢的目光时他突然觉得这样的小姑娘不适合太阳。小姑娘就像是月亮，温柔的，如水的，能够将人心中的污渍全部洗去，如果不是……陆航突然想到了陆淼，小姑娘年纪和陆淼差不多，两人要是能在一起也是般配。
被陆航直愣愣的视线盯着，谭飞飞脸颊微红。她瞄了眼车窗内的人，只觉得这样的人真是一个大好人，也真是一个情深的人，能够在姑姑去世的这段时间一直陪伴在姑姑身侧，宁愿姑姑心中惦记着别人，也不离不弃。
要是她遇上了这样一个大好人，她一定会很幸福的。
“陆叔叔，萧哥哥，我还要回医院去。你们是现在就准备走吗？”
“对，时间也差不多了。”萧斯凡替陆航说，“你还是赶紧回去吧，虽说你姑姑的事大约也不用你帮忙，但是你也不用特意来找我们，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没有应不应该的，你们帮我姑姑完成了遗愿，就是该谢谢你们。”谭飞飞一改之前红着眼眶求萧斯凡时的状态，挤出笑脸仿佛觉得姑姑完成遗愿后去世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好。”萧斯凡同样笑着应答，“你的谢谢我收下了。”
他伸手想要在谭飞飞的脑袋上揉一揉，就是那种长辈满意小辈的动作，但手伸出一半觉得不太合适，只好又把手收了回来。一旁陆航见到这场面，对谭飞飞说：“过来，低头。”
谭飞飞上前，疑惑低头。
陆航的手在对方脑袋上揉了揉，随后轻声说：“小姑娘不要强忍着悲伤，想哭就哭。你姑姑去世了，但是她会变成星星看着你，你……”
“谢谢陆叔叔！”谭飞飞笑出了声，虽然眼角带泪，但是她的悲伤都随风飘到了天上。
她相信她姑姑会在天上看着她的。
至于陆叔叔和萧哥哥都是好人，姑姑也会一直看着他们的。
谭飞飞走后萧斯凡坐进了陆航的车，陆航沉默开车，等把人送到萧家门口时，才忍不住说了一句，“之前事是我不对，之后你的人生我也不会插手。凌庭筠……无论你对他是什么感情，我选择支持，但我希望是你的选择。”
萧斯凡愣了愣，随后笑，“好，我会的。”
陆航松口气，让人下了车。或许是卸去了十八年来一直担着的重担，此刻的他只觉得浑身格外轻松，一直以来都是他禁锢了他自己，没有了禁锢，他以后都会变得更加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