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风眠这句话还是让她心里泛起阵阵水花。

  裴歌联想到此前自己做的那些噩梦,都是跟顾烟雨有关。

  她的确很想知道顾烟雨,仿佛顾烟雨是能解开某些谜团的钥匙。

  裴歌脸色已不像刚才那样轻蔑嘲讽,看着顾风眠,语气带着质疑:“他烧得完么?”

  “裴歌,你太小看雁声哥了,他想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成的。”

  他想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成的。

  这句话放在江雁声身上,裴歌百分之两百同意,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愈发觉得不对劲。

  见裴歌脸色不太好看,顾风眠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她心里又像上次一样,莫名地有一种快感。

  “不过他的确没全部烧完,还留了一样东西,”顾风眠刻意一顿,在裴歌冷漠的目光中,她道:“烟雨曾经送过他一件西装外套,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雁声哥现在还保留着。”

  果然,裴歌下意识攥紧手心。

  裴歌的反应也相对地刺痛了她,看来江雁声是真的还留着这样旧物。

  而她是真的看不透他,他的种种行为迹象表明他已经不在意顾烟雨了,但是却又……

  这只是一件小事,但顾风眠却记得很清楚。

  后来她来到临川读书,江雁声那时候23岁,听闻人说他在裴氏的年中会上大放异彩,升职加薪是其次,重要的是,裴氏集团董事长送了他一辆价值不菲的车。

  有人说光那辆车就值五十万。

  他们小时候过的都是苦日子,一两块钱一碗的凉糕都要两个人一起分着吃。

  而年仅23岁的江雁声得到这样的成就,顾风眠早就知道江雁声会得到自己想得到的一切,那时候她还替顾烟雨觉得不值,在她死后,江雁声才开始在人前发光发热。

  顾风眠当时就找了裴氏那场年终总结会的视频来看,这种场合,别人都光鲜亮丽。

  划到江雁声出场的部分,他站在台上姿态随和,从容不迫,但身上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黑色西装。

  这件西装顾风眠印象深刻。

  是顾烟雨买的,也是顾烟雨留给江雁声的最后一件“遗物”。

  那是顾烟雨去世前一个星期。

  那时,顾烟雨在临川上大学,她还在栎城读书,但每个月顾烟雨都会接她去临川住。

  是个周末,离中秋还有大半个月,顾烟雨兼职挣了些钱,带着她去游乐园、逛商场。

  顾风眠记得,那次顾烟雨给她买了很多东西,有衣服、文具、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吃的穿的都有。

  晚上,她们吃完饭,路过一家男装店,顾风眠那时候太小,不懂什么品牌,也不知道价格,只觉得店里的装潢很好看,很精致。

  之后她才知道,顾烟雨几乎花光了自己所有的生活费在那里给江雁声买了一件外套。

  就是后来江雁声穿在身上的那件。

  当时顾风眠还在担心后面一个月顾烟雨要怎么生活,尤其是中秋,顾烟雨答应了她要带她出去玩。

  结果不过短短一个星期,远在栎城的顾风眠就收到了顾烟雨的死讯。

  其实顾风眠现在都觉得有些奇怪,顾烟雨那时候很穷,她哪里有钱跟着同学们坐游艇出海玩。

  顾风眠脑海里闪过过去的一帧帧画面,等她回神,就听到裴歌说:“你说的没错,是有那么一件外套的存在。”

  顾风眠眸光闪了闪,微微挑眉。

  但裴歌紧接着就说:“他曾经给我披过,我嫌弃款式太老,布料太旧,还扔地上踩过,”顿了顿,她做出回忆的样子,“后来这衣服应该是被我扔垃圾桶了吧。”

  顾风眠见她说的如此漫不经心,心里有些愤怒,但这口气却始终堵在心头,散不出来。

  裴歌见顾风眠不说话,她无所谓地笑笑:“那件破外套,你现在没见他穿过了吧?就是因为被我当垃圾一样给扔了呀。”

  “裴歌,你还真是本性不改。”顾风眠咬牙切齿。

  她耸耸肩,姿态无所谓:“嗯啊,你知道的,我眼里容不下沙子。”

  顾风眠的公司今晚在受邀名单里,她是跟着她的上司来的。

  他们没参加开场的拍卖,后来顾风眠在这里见到裴歌,她本来想装作视而不见。

  但是她实在是很好奇上次裴歌知道了顾烟雨的存在后,她是什么反应。

  现在裴歌是什么反应她也说不清,裴歌这个人身上有很多面,你现在很难从裴歌脸上看出她到底有多少面孔。

  但有一点可以确认,她添堵成功。

  她起身准备离开,高跟鞋刚接触地面发出哒的一声,身后裴歌在问:“她的坟在哪里?”

  顾风眠一顿,手指捏紧手包,回头去看她,“不在临川。”

  裴歌扯唇一笑,“我知道,在栎城是吧?”

  “你有本事就自己去问江雁声吧,顾烟雨的坟在哪里,他比我更清楚。”

  说完,顾风眠就又要转身。

  身后响起女人的嘲笑声:“江雁声知道你跟我说这些么?”

  顾风眠并未回答她的话,踩着高跟鞋,挺直脊背,离开了裴歌的视线。

  裴歌重新坐回座位里,有个未接来电,是江雁声。

  她没接到,对方又给她发了一条微信,裴歌点开那个黑色头像的对话框,他说他还有一个访谈会,大概还需要半小时就能结束。

  裴歌盯着那个纯黑色的头像,脑中思绪万千。

  好像江雁声喜欢的一切都跟黑色有关,他的衣橱里从来都只有黑色的衬衫,连同外套在内都很少有其他的颜色。

  她曾经问过缘由,他说受伤流血的时候黑色能吸收一切不好的颜色。

  裴歌手指撑着额头,她闭目安静地坐了一会儿,给柒城打电话。

  对方以为她是问江雁声什么时候结束,没等裴歌开口,柒城就说:“太太,江先生这边还没结束。”

  “我不找他,我头晕,你安排车子先送我回家吧。”

  柒城只停顿了两秒,后恭敬道:“是。”

  裴歌先一步离开晚宴,车子驶出庄园时,她还是给江雁声发了个微信。

  流程的最后,江雁声还得出席一场群体访谈会,说是访谈,更像那种圆桌会。

  在首位主持的人是霍家的二爷,霍道芳。

  落座的很多都是临川的权贵,而霍家人里就只有霍道芳和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