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冬清没有把孩子打掉,且准备把孩子留下来这件事,引起了小范围内的轰动。

  之所以是小范围,是因为知道她怀孕这件事的人并不多,消息被有效的拦截了。

  而所有知道她有孕了的人,对她的这个决定都表示了不理解。

  崔裕蒙对此的直接反应是:“这么个孽种,你居然还没打掉?”

  说完,他就想摁着徐冬清强行打胎,最后被吴坤拦了下来才作罢,不过吴坤虽然只是温和了一点,但也劝徐冬清不要冲动。

  甚至连逍遥子都被惊动了,约徐冬清谈了一次,大概总结下来就是:凡事要多想想再做决定,免得以后后悔。

  翻译一下就是委婉版的劝打胎。

  徐冬清不想理这些人,她已经把决定做好了,就不会因为别人的看法而改变,于是她干脆赖在了姚嫚这里,闭门一个人都不见了。

  不光是峰主们,七峰上的那几个弟子也天天都来烦她,她同样不愿意见,就连一些必须她处理的事情,也只同意让诗曦来,剩下的几个男徒弟是一个都不想见。

  而诗曦……诗曦对她现在的感情很复杂。

  笪子晏被害死了,下场那么凄惨,就因为徐冬清选择了逍遥派,她做不到不愤怒,但也做不到怨恨。

  因为她虽然傻白甜,但是真不至于没有最基本的分析力,她知道徐冬清身为峰主的责任,也知道徐冬清有其他在乎的人,不可能一直护着笪子晏。

  更何况这么多年来,徐冬清对她是真的不错,她没办法昧着良心恨,也没办法昧着良心不恨,最后纠结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因为道理她都懂,情绪却控制不了。

  那毕竟是笪子晏啊,她看着长大的笪子晏啊。

  诗曦一开始甚至不愿意见徐冬清,但被指派了送草书资料给徐冬清,她也不好拒绝,于是每次都把东西放下就走,硬邦邦的也不说话。

  徐冬清知道她在闹情绪,出于利用了她的愧疚心情也没在意过,她以为诗曦就和这么她这样闹下去了,结果没想到,最后率先打破两人这尴尬气氛的,还是诗曦。

  那一天她照常送来了需要徐冬清决断的东西,却没有立刻就走,目光复杂的看着整个瘦了一圈的徐冬清,欲言又止。

  徐冬清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师傅……”诗曦的眼睛悄悄的红了,她声音沙哑的说出了这几个月来,对徐冬清的第一句话:“你看上去不太好。”

  徐冬清愣了一下。

  她已经怀孕七个月了。

  这几个月来,她的肚子一天天变大了,身体却越来越消瘦,整个人像一朵迅速枯萎的花,就好像所有的营养都给了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握着书卷的手已经瘦的只剩骨节,听到诗曦这话,她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书卷。

  这些都是意料中的,姚嫚一开始就跟她讲的很清楚。

  她每天都在吃大量的补品,各种灵力充沛的食物,就为了保证肚子里的那个先天强大的孩子能好好的发育。

  可这个孩子需要的能量太过强大,她怎么补充都不够,最后只能被他吸食自己身体里的灵力。

  好像随着灵力一起被他吸食掉的,还有别的东西,比如精气,比如生命。

  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变差,她的状态也越来越不好,哪怕每天都被姚嫚细心照顾着,却还是越来越差,之前强大到随心所欲的时光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她现在甚至不敢看铜镜,怕看到让自己拒绝接受的样子,所以她也不愿意见别人了,每天把自己关在这间房间里,像是在自虐,又像是在赎罪。

  而现在唯二还能见到她面的,除了每天照顾她的姚嫚,就只剩下了帮忙传递外界消息的诗曦。

  这小家伙是真的心软,哪怕心里是有怨的,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她估计早就在担心徐冬清状态了,一直憋到现在,终于忍不住了才率先开口问:“师傅你没事吧?”

  徐冬清有些好笑的摇头:“没事。”

  这情况比她料想的还要好一点呢,起码一切都在掌控中。

  诗曦却不信,她死死瞪着眼睛,却还是控制不住泪水往外涌,最后只能倔强的吸吸鼻子,压抑着哭腔的声音问:“师傅,当初的事情是有误会,对不对?”

  “你不可能对子晏下这样的死手的,更不可能下了这样的死手后,又不顾性命地要生下这个孩子,当初的事情一定有误会,对不对?”

  徐冬清有些头疼,开始怀念那位怨恨自己,不愿意跟自己说话的诗曦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干脆以沉默应对。

  可她这个时候的沉默,在诗曦的眼里,那就是默认。

  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还想再问点什么,又看到了徐冬清那憔悴的不行的样子,顿时又只剩下了难过。

  她哭着扑上来,一把抱住了徐冬清,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师傅,你不要这样,这个孩子会要了你的命的,别这样,我们去找姚姐姐把这个孩子打了吧,你会死的,你真的会死的。”

  “为什么啊,师傅,到底是为什么啊,你明明那么喜欢子晏,为什么又要做出这种事情啊?为什么会这样啊!”

  徐冬清顿时头更大了。

  她绞尽脑汁的思考着该怎么解释,诗曦却呜呜哭的好大声,让徐冬清真有了一种自己将命不久矣的错觉。

  好吧,这也不算错觉。

  虽然这个孩子要不了她的命,但孩子他爹能要她的命啊,算着时间,这孩子他爹估计已经在计划着怎么回来了吧。

  徐冬清有一瞬间的惆怅。

  经过这几个月时间的淡化,她再想起笪子晏的时候,情绪已经没有那么浓烈了,但并没有淡化消失,反而像是一坛好酒,只会随着时间的酝酿越来越幽深绵长。

  她一只手搭在哭的直不起腰的诗曦身上,一只手轻轻摸了摸肚子,然后很轻的笑了。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那么多事情纠缠在一起,早就说不清了,未来谁又知道呢?感情这种事情啊,就像是拜佛,只管拜就行了,又没指望佛能理我,自始至终都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没准备要结果。”

  “更何况,我们也没有结果了。”

  最后一句话,声音轻的只有她自己能听见,她的目光垂下,有些遗憾,有些释然,还有些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