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羲听柳郁提到“战三国”这三个字时,原本微微下弯的桃花眼忽然圆睁,他先前只以为柳郁刚才是想替他解围,但从没想过柳郁是要以这种方式为他化解现在的局面。

  而且这波操作也太绝了,他刚听柳郁说完便反应过来,柳郁此举不仅是在帮他,而且还要借助这次望江亭雅集将《战三国》给推广开,说不定雅集上这些书生一会儿都要为他们的游戏免费赋诗作文打广告了。

  秋羲想想还挺爽,这种坐着就能把《战三国》推广出去的办法,也就柳郁能想到了,不愧是连大齐皇帝都要当着天下人夸一句“文章锦绣匡天下,武艺卓绝破贪狼”的大才子,说他有七窍玲珑心也不为过。

  他等会儿一定要让李厚之那家伙给他来一首免费广告诗,而且还是要对方上赶着作诗那种,不然他刚才可就白担惊受怕了。

  在场所有人听到柳郁的话后纷纷议论,有人起身拱手问道:“敢问踏月公子,这‘战三国’乃是何物?”

  大名鼎鼎的三国时期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可这“战三国”,他们着实没听过啊。

  柳郁微微颔首:“诸位稍待片刻。”说完他便朝柳尘抬手示意。

  柳尘接到指令,立刻让候在不远处的小厮拿来早就准备好的三只木匣一一分发出去,一只木匣被随从呈给张知府,一只木匣去到恰巧坐在竹溪对岸中位的赵子升那一桌。

  柳郁从柳尘手上接过剩下那只雕花木匣,朝众人示意道:“诸位打开木匣,一看便知其中奥妙。”

  一只木匣在张知府手中,只有几位受邀前来的知县和教谕敢上前观阅。另一只木匣在对岸的赵子升手中,对岸的书生纷纷上前围观。

  两人听完柳郁的话后均迫不及待地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揭开木匣,只见匣中放有一张折叠成册的洒金笺,洒金笺最上面那一页上书“战三国”三个大字。

  字迹遒劲中透出几分飘逸,婉若游龙隐于云端,不知是哪位大家的手笔,众人皆是纷纷猜测。

  张知府取出洒金笺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分列着数十位三国时期的知名文臣武将,还分别用三四字罗列其人一二事迹。

  他本以为只是简单介绍三国能人,谁知越看越入迷,最后拊掌赞道:“妙哉!妙哉!”

  张知府将洒金笺传阅给其他人后便拿出匣中的木牌,只见一张张木牌上绘着洒金笺上的三国能人,他立刻便知其中妙用。

  坐在竹溪这边的书生均朝向秋羲和柳郁这处翘首以待,只盼着踏月公子能快些把木匣打开,让他们也瞧瞧是什么稀罕物。

  秋羲从柳郁手中接过木匣,打开一看便认出那三个字是柳郁的手笔,他眉眼含笑地将木匣重新合上,转递给围拢过来的一名书生后便让他们自去揣摩玩耍。

  见有人拿了木匣,众人围着此人便去观览。

  秋羲手肘放在桌案上,单手支着下颌歪着头看向柳郁,笑道:“含章快让我看看你是否长了颗七窍玲珑心?”

  柳郁微微挑唇:“小小安排,比不过秋兄心思奇巧。”

  “含章这般说莫不是故意哄我开心?”秋羲继续打趣道,“你再多夸夸我,我可就要飘飘然不知今夕何夕兮了。”

  柳郁听罢忽得面色微赧,以袖掩唇干咳一声后端起桌案上的茶盏饮茶。

  “含章,”秋羲眉眼弯弯地看着柳郁,修长白皙的指尖朝着柳郁手中的茶盏点了点,“杯中空空,可要我为你添茶?”

  柳郁霎时连耳尖都开始飘红,却仪态端方地将茶盏放回桌案,好似方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秋羲见柳郁这番情态心里越发痒痒,想要继续逗弄他又怕惹恼他。

  他长这么大可从没体会过这种让人抓心挠肝的感觉,真是苦煞他也。

  “秋兄,”秋羲正心思百转千回,就听柳郁淡淡问道,“不知秋兄近日可取了表字?”

  秋羲老实回答道:“尚未。”

  山风微拂,一只桃月的彩蝶翩翩然停在秋羲月白色的道袍上。

  柳郁视线落在秋羲眉目如画的面颊上,微微一笑:“梅尧臣有《梨花》诗言,‘月白秋千地,风吹蛱蝶衣。’秋兄以为‘月白’二字如何?”

  秋羲听后微微一愣,没曾想柳郁竟是在为他取表字,随后那双犹如点墨的桃花眼满含笑意。

  “含章为我取的表字自然是最好的,往后我便姓秋名羲,表字月白。”

  柳郁唇角微扬:“不知月白雅集后可有空闲去府上一聚?”

  秋羲笑道:“求之不得。”

  竹叶在山风中沙沙作响,于秋羲和柳郁身上投下斑驳的影子,竹溪流水淙淙,为两人添上一份山野雅乐。

  木牌分出去后,秋羲和柳郁二人便没再管过,全由着众人自行摸索,反正匣中的洒金笺上写着《战三国》的所有木牌关系和玩法。

  没曾想最先闹腾起来的是张知府的桌案。

  张知府桌案边围着的都是各县知县和教谕,作为早早中举的举人,这些人自然是学富五车,对三国能人也是早已了然于心,如今只需看过匣中的洒金笺便知其中妙用。

  问题便出在这儿,按木牌数来看,这《战三国》也就三四人同玩最佳,可张知府这边所有人都已熟读洒金笺上的内容且跃跃欲试。

  张知府正愁着如何安排,见柳郁和秋羲望向这边,变高声道:“这《战三国》既是秋羲所做,又是踏月公子为我等推荐,不如两位来说说谁先来试?”

  其他人听后纷纷应和,反正总不能让他们这些知县教谕当众互搏来一决雌雄吧。

  两人听罢款步到张知府那方,柳郁淡淡笑道:“既是雅集,不如以诗作论长短?”

  张知府拊掌道:“妙极!既要试这《战三国》,便以诗论三国,诸位且看如何?”

  众人皆道:“甚好!”

  秋羲暗暗拍了拍柳郁的手背,在柳郁看过来时笑着朝他微微抬眉。

  他原本以为还要等众人玩过《战三国》后才会作诗,没想到柳郁一句话就能让这些人抢着来提前赋诗。

  怎会有如此人物,当真是妙不可言。

  “既如此,不如踏月公子便先来赋诗一首?”

  张知府此话一出,众人无不拍手应和,就连竹溪两岸的其他书生学子也纷纷过来围观。

  秋羲心道,这老狐狸果然来打柳郁的主意了。

  只见柳郁侧眸看向秋羲,抬手指向匣中的木牌,问道:“不知月白可有偏好?”

  秋羲闻言,弯腰从木匣中挑出周瑜的木牌,笑道:“倒是更偏爱周公瑾。”

  柳郁从秋羲手中接过周瑜的木牌在手中把玩一番,挑唇道:“那柳某便以周公瑾入诗,题作《望江亭雅集戏三国有感》。”

  众人只见柳郁青衫玉立,沉吟道:

  乌林曹军势如虎,江左周郎镇东吴。

  唤得东风吹何处?烈火燎江鬼神哭。

  柳郁吟毕,众人无不拊掌喝彩,秋羲那双桃花眼更是亮晶晶地看向他。

  秋羲敢保证,他刚才数着心跳算过,从他在木匣中挑出周瑜木牌的那一刻算起到柳郁开口吟诗,他的心脏一共只跳了不过十下!

  “此诗妙极!”张知府捋着胡须,眉飞色舞,“不愧为踏月公子,只‘燎江’二字便道尽赤壁之战凶险情状,试问除了周郎,谁人又有此吞天气魄!”说罢,张知府又叹道,“可惜天妒英才。”

  众人闻言看向人群最中心的柳郁,似是想起什么,纷纷目露惋惜之色。

  谁人又不知踏月公子何等风华无双,只可惜是个病秧子,想必也是跟英年早逝的周郎有所同感,才能作出如此好诗。真当是时也,命也。

  秋羲见众人这副模样,不由得眉头微挑,他不动声色地拍了拍柳郁隐在袖中的手背,高声转移话题道:“诸位先生何不赋诗一首?”

  众人得了秋羲提醒,这才想起他们是要以诗作论长短,决出谁能先试这《战三国》。

  于是乎,各大进士秀才争相赋诗,一时间雅集上诗兴不绝,好不热闹。

  秋羲趁机将柳郁拉回他二人原本的桌案前坐下,宽慰道:“含章你切莫担心,我曾听闻有失明者换眼得以重见光明,有心疾者换心寿数绵长。你这咳症虽是打小就有,但与那恶疾相比却好治得很,有朝一日含章定能痊愈。”

  只要他能完成系统的最终任务,拿到妙手回春丹就一定能治好柳郁。

  柳郁听后微微摇头:“我与这咳症相伴十数年,自是知道情况如何。”

  秋羲见他仍旧眉间郁色不散,着急道:“一定能治好的,你信我!”

  “不说这个,”柳郁见秋羲急了,笑道,“我倒是对秋兄所言换眼换心之事有些好奇,谁会将自己的双眼和心脏换与他人?”

  秋羲一愣,他刚才一急便说了那些话,根本没想过这事在古代人眼中如同天方夜谭又惊世骇俗。

  “我、我在梦中见到的,”秋羲涨红了脸,结结巴巴道,“我从前有幸梦游神国,在神国中见过这许多异事。”

  秋羲说完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偷偷抬眼看着柳郁,试探地问道:“含章可信我?”

  柳郁忽得轻笑出声:“自是信月白。”

  秋羲听到柳郁说信他,忽然间心中微动,如同被春风拂过一般暖洋洋的。

  柳郁道:“便有劳月白为我讲讲这神国之事。”

  秋羲目露怀念之色,缓缓道:“神国幅员辽阔,有车无需配备马匹却可日行数千里,还有铁鸟可载数百人飞跃长空……”

  “不知大齐何日能有如此车鸟。”柳郁认真听完后感叹道。

  秋羲笑道:“或许百年,或许千年,总会有这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