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局抽鬼牌游戏进行的速度比旭爻想象中的还要快，就算加上侍者清理沙发上的碎肉和地面上鲜血的时间也不过一个小时左右。沙发侧的12小时倒计时不会因为他们进行游戏而停滞，现在距离那未知的12个小时倒计时结束还有7小时36分。
一个小时，不知道裴重舟他们能不能找到难度合理的游戏通过挑战，亦或是找到有用的线索。
以常理来看，时间拖的越久，对于旭爻来说是越有利的。一是有充足的时间去观察瑶光在进行游戏时的微表情，二是能拖到裴重舟他们回来，假若和瑶光对决输了，他也能够在一分钟之内和裴重舟他们交易时间续命。
旭爻压根没去思考第二种情况。
有一种说法。人本身就是一个磁场，世界的万物都会因为你的想法在磁场内发生反应，你坚定地认为你会赢，那结果就会根据你的想法改变。
他会赢。
旭爻将桌上的牌全部拿起在手上整理，为了避免眼镜镜面的反射，旭爻在游戏开始之前特意将鼻梁上的眼镜取下，放入包内。
虽然他眼镜度数高，但也不至于连桌对面的瑶光也看不清。
桌对面的瑶光显然也理好了牌，“那就由我先抽吧。”
旭爻将打开在手掌中呈扇形的牌面微抬，瑶光伸手过来在牌面上方犹豫了一下，抽走了旭爻手上的一张梅花10。
“运气不错。”
瑶光手上恰好有一张十点，将牌面组合后打出了对10，现在轮到旭爻从瑶光手上抽牌。
鬼牌在他自己手上捏着呢，随便抽哪张都无所谓。
旭爻同样打出了一个对子。
“你并不是裴重舟表弟吧？”
这人说话怎么三句里两句不离裴重舟?
旭爻看向瑶光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
这人该不会暗恋裴重舟吧……
不过说起“表弟”，在上一次和瑶光一起的副本中裴重舟确实给他安了这么个身份，让他俩组队组的非常自然合理，也不用去和陌生的玩家挤一间房。
他在那时候觉得相比那些从未见过的玩家，裴重舟还是稍微偶尔大概应该能够信任的。
同处于莫里纳瑞公馆内的一个灰蓝色眸子的男人甩了甩手上的血迹，突然打出了一个喷嚏，引来其他人侧目。
裴重舟:有人骂我，不确定，再看看。
视线扫过之处，众人皆打了一个冷颤。
这种问题上确实没有什么撒谎的必要。旭爻看着瑶光再次从他的手中抽取一张牌——这次仍不是鬼牌。
“我们是邻居，他住我对门。”
瑶光的眼神变得有些微妙。
“你们没认识之前就是邻居?裴重舟他……性格很冷，我倒是好奇你俩究竟是怎么玩到一起去的。”
裴重舟性格冷?这人是不是对裴重舟有什么误解，那人不止性格，浑身上下烫的跟个火炉一样。
当然，这不是重点。
瑶光一直和他聊天的目的就是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但事实上这是一个极其考验人记忆力的游戏，一旦鬼牌脱手，可以根据对方放卡的位置和移动的次数来一定程度上的避开抽到鬼牌。
瑶光的话倒是额外透露出一个讯息。
“你认识裴重舟?”
瑶光视线跟随旭爻抽卡的手而移动，开口道:“不算认识，见过。”
好运之神看来也并没有眷顾着瑶光，瑶光这次的抽牌将鬼牌抽走。
游戏才刚刚开始，鬼牌的脱手意味着旭爻要分出一部分注意力来观察对方手部的牌面。
两人抽卡都十分缓慢，并不像之前那几个玩家那样快速结束游戏。旭爻是为了拖延时间等裴重舟他们回来，而瑶光似乎单纯是因为手上时间太多，即使浪费一些也无所谓。
“有个问题我很好奇。”瑶光的话吸引了旭爻的注意，“你知道裴重舟是干什么的吗?”
旭爻脑内缓慢而疑惑地扣出一个“?”。
“我们只是邻居而已，不干涉对方是隐私是基本礼貌。”
言下之意:不知道，别来烦我。
“我知道。”
瑶光眼中笑意更甚，因为他捕捉到了对方一瞬的情绪波动，而这情绪波动……能被他转化为灵感。
他的灵感是具象化的。
也就是说，旭爻手上的牌面，他能感应得到其中能量最高的一张牌，而在这个游戏中，那张牌通常来说都是鬼牌。
“我说的知道是指，我知道裴重舟是干什么的，要不要告诉你?”
*
裴重舟三人有惊无险地通过侍者回到棋牌室，想起先前的挑战，就连他也有些生理性的不适。好在赢得了六个小时的游戏时间，现在他的铭牌倒计时总算是回到了十二个小时。
对比裴重舟，其余二人相对要狼狈很多。
白褚还好，路桓整个人就像是从血池里捞出来一样……虽然没有那么夸张，但当时的情形也差不多了。
“不玩了，再也不玩了。”路桓将脸上的血迹拭去，却因为手上也沾满了鲜血，一擦反而更脏了，“毁灭吧，我再也不玩了。”
白褚面色苍白，显然也没从先前的游戏缓过来。
西装外套上全是粘稠的血液，路桓实在是看不下去，干脆把外套脱了，仅留里衣和一个黑色小马甲。
“他们的游戏好像进入到尾声了。”
这个他们自然指的是瑶光和旭爻，这两人之间的气氛非常奇怪，并不像他们来到棋牌室之前想象的剑拔弩张，反而是真的像朋友一样，在嬉笑着玩牌。
隔了几个卡座旭爻并没有看到裴重舟几人已经回到了棋牌室，他对着瑶光假笑起来。
“我会怎么想?”旭爻噗嗤一声笑出来，“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去做这件事的理由，为什么一定要去询问别人的看法……嗯，即使询问了，这又能改变什么吗?”
旭爻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
“裴重舟做什么、会做什么，只要不损害到我的利益，那就和我无关，没有人有资格去审判别人。”
棋牌室内人不少，但也算不上吵闹，旭爻的这句话却恰好由风带到裴重舟耳畔。
旭爻抬手抽出瑶光手上的牌，是一张方块3，恰好能和他手中的梅花3组成对。
经过几番周折后鬼牌又再次回到了旭爻的手上，现在瑶光手上有两张牌，他自己手上有三张。除去一张鬼牌外，他手上的牌面是黑桃A和方块K，而瑶光手上的则是梅花A和黑桃K。
如果他的记忆没出错的话。
但他的记忆不会出错，除非……镜面交易所介入干涉，扭曲事实。
瑶光没想到旭爻会比他想象中的更加难缠。
他几乎感受不到对方的情绪波动，若不是他面前确实坐着一个微笑的青年，他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和人在玩游戏。
或许那么形容有些抽象，但对方的内心确实如同一滩死水一样不会溅起任何涟漪，不知道对方是看破了他的能力还是经历使然。
又或许是他没有找准话题的方向。唯一的突破口就是裴重舟，仅有在谈论裴重舟时，对方会有些许的情感波动。
但也不够强烈。
畏惧、胆怯、紧张，这些常见的情感在游戏的逐渐推进和深入后会逐渐增加，越到游戏结束的关头，这种情绪也就变得更加深刻。
但旭爻没有。
完全没有。
他似乎非常自信。
瑶光开始有些看不懂这人了，或是说，他一开始就没有看懂过。
在小镇时几次撞见对方，对方都是一副羸弱的样子，就像寄生在别人身上的莬丝花。这样的人，怎么会有资格拥有裴重舟那样优秀的队友?运气好到令人嫉妒。
他几次开口想要让裴重舟加入他的队伍，他的能力很强，比那菟丝花要强得多，裴重舟的加入会大大提高他们通过游戏的效率和概率。
强强联手，他想不出裴重舟拒绝他的理由。
但裴重舟就是拒绝了。
理由是，“没兴趣”。
那么对裴重舟来说什么是有兴趣的东西，是这个也就相貌算得上是优点的人?
瑶光抬手久久没有从旭爻手中抽出卡面 这次犹豫的时间比先前的所有时间都长。
没有感情波动，完全看不清对方手上的牌面，只要从那三张牌中抽到一张鬼牌，他就会输。
“旭爻！”
路桓的一声呼喊自不远处响起，全神贯注地旭爻被吓了一跳，扭过头去就发现是裴重舟他们回来了。
即使裴重舟身上全是血迹，抱着手靠在卡座的一侧，旭爻也一眼就能看到对方眼中的无奈与纵容。
旭爻心脏跳动了一下，雀跃情感自内心深处蔓延。
而他，也即将迎来游戏的……
“我赢了，旭爻。”
瑶光精准无误地从旭爻手中抽出了黑桃A。
旭爻铭牌上的倒计时飞速流逝到瑶光的铭牌上。
怎么会这样……
明明，只差一点。
震惊和挫败感如潮水般袭来，旭爻完全失去了抵抗力，任由它们让自己窒息。
倒计时一分钟开启。
裴重舟大步走过去，将自己铭牌上的时间匀了一半给旭爻，坐到面色惨白失魂落魄地旭爻身旁，抬手揉了揉对方的头。
柔软的发丝在掌心摩擦，他坏心思地将自己手上的血迹抹到了对方的脸上——就像做标记一样。
“我和你来玩一把吧。”
裴重舟揉够了头，转头看向瑶光。
“输了我就加入你的队伍，反正我这点时间你也看不上，这筹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