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连翩背回房间放床上盖好被子, 裴度耳朵上的异样感还在。
罪魁祸首倒睡的安稳。
脸上脖.颈浮着一层淡粉,睫毛卷翘唇色绯红,乖巧又漂亮,有种说不出的让人稀罕的劲儿。
大概是热, 过了会儿就将被子撩了起来。
裴度给他盖好, 又掖了掖,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 有些怔楞, 他自认心硬, 什么时候竟然这么优柔婆妈。
大概是这孩子的确长的太好,也太招人疼。
正要走, 听连翩喊“渴”。
裴度兑了温水扶他起来喝,见人一气儿喝了半杯,睫毛颤动,好像是醒了。
还抬眼看他。
醉意熏的眼睛带了一层水光, 一瞬不瞬的看他。
裴度:“醒了?还喝不喝了?”
连翩摇头。
怕他坐不稳, 也怕呛到,裴度扶他坐起来后是半靠在自己怀里的, 连翩摇头, 后脑勺在他胸口的位置碾来碾去。
脸仰着,还直愣愣的看他。
裴度就发现人没醒, 眼睛雾蒙蒙,还迷糊着呢。
不由好笑。
正要将杯子放一旁扶着人躺下, 连翩的手倒先一步伸过来, 碰他的脸。
严格来说不是碰, 是抚。
从额角到眉毛到眼睛、鼻梁.......像在欣赏一间艺术品。
雾蒙蒙的眼睛还流露出几分赞赏。
不过大概到底喝醉了, 手上没劲儿, 准头也不行,摸下巴摸到了喉.结上,还上下搓了个来回。
裴度握住这只作乱的手,给人塞被子里去了。
到底没醒。
塞进去后不大满意似的,还是平躺着,但脸往一边撇,眼闭上,很快呼吸就很平稳了。
要不是唇角一点水光,都要怀疑他要水喝是个错觉。
被摸了脸,裴度没当回事。
相处这么久,多少能看出来连翩有点颜控的毛病,没事就往他脸上瞄。
被人看也有看的区别。
眼前人没恶意,也没有旖旎之心,就是单纯的欣赏。
但从没有被人这么用手描摹过眉眼,异样感很明显,一时半会也消退不了。
手背蹭了下喉.结。
垂眼看了会儿自己背回来的醉汉,屈指轻敲了下他的额头。
脑门上虽说挨了一下,比蚊子叮还轻,连翩半点感觉都没有,依旧睡的瓷实。
醒过来是第二天中午了。
酒虽然烈但东西是好东西,宿醉后也只稍微有点晕,有点渴,再没有别的不舒服。
最后的记忆......
好像从上往下看的花,视线还有点晃。
努力回忆,也只回忆到他好像是被裴度背回来的。
问了管家,还真是。
园子里的人除了管家,其他人没事不会出现在“主人家”面前,但这种不出现只是避开了走,并不是窝在哪里不动。
裴度背着连翩回去,好几双眼睛看见了。
管家是听人说的。
想了又想,在沈拂行过问园子里的情况时就说了几句,寻常话中夹杂了连翩醉酒被背回去的事。
过问园子里的事是沈拂行的习惯,一个是“男朋友”,一个是舅舅,哪一个都得放在心上,尤其是小舅舅。
但今天不知是耳朵坏了还是怎么的。
沉默了一下才问:“宣玉喝醉了,表哥背他回去的?”
管家:“喝了不少,那酒劲儿大,李小少爷可能是酒量不好,被背回去了......裴先生还照顾了很久。”
至于怎么照顾的,他也没看见。
没敢往跟前凑。
李小少爷年纪虽然小人也和气,但做事很有章法,也很有主意,让人不自觉就尊重着捧着。
裴先生就更是了。
长那么老高,也就在李小少爷面前很和气,平常时候虽说彬彬有礼,但话很少,眼神很深很静,让人从心里发毛,手脚都没地方放。
这样两个人,就是沈拂行不特地嘱咐他也不敢冒犯。
沈拂行:“我知道了。”
他知道管家的为人,嘴巴严人也可靠,不会胡说八道。
但仍跟天方夜谭似的。
小舅舅连跟谁挨的近一点都不肯,有时候沈拂行都觉得他好像并不在意这个世界,跟别人也像是两个物种似的。
背人.......
沈拂行不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人也沉的住气,但那也看是什么事。
直接问连翩了。
话说的有技巧:“听说你喝酒了,还喝醉了,要不是表哥背你回去都要直接在雪地里睡了?”
连翩正在喝粥,宿醉后的第一餐,厨房那里给他上的都是清淡的东西。
说是裴先生吩咐的。
至于裴度本人,有事出去了,明天不一定回来。
这不是裴度第一次有事出门,隔个五六天就有一两天不在,谁还没有个私事,连翩都习惯了。
听沈拂行问,有那么点不好意思。
在外做惯了连总的人,喝醉了让人背回去,听着跟小孩儿似的。
不过也没不承认。
脸皮现在是“李宣玉”的,还倒打一耙:“你这人怎么什么都打听,心疼你表哥?哥们之间搭把手怎么了。”
哥们.......
沈拂行心说你要真成我小舅舅的哥儿们,那我是不是还得管你叫“小小舅舅”?
粥有点热,连翩用勺子划拉散热。
那点微末的来自连总的体面让他到底解释道:“那会儿凉亭里就我俩,他不照管我,赶明儿你怕是要守寡。”
沈拂行想想也是。
当时没别人,到底又是朋友,而且李宣玉真挺讨人喜欢,要他估计也会将人背回去。
只是这怎么就守寡?
感情要真在一起,他还得是下面那个?
不过也没计较这一两句上的高低,这位祖宗向来随性,再说俩人压根什么都没有,没有辩论的意义。
笑道:“没打听你,叫你出门,管家说你醉着呢。”
现在和华清歌也“划清界限”了,到了拉着新男朋友出去亮亮相的时候,别人就算了,他老子那里得给人吃定心丸。
连翩自然答应,裴度不在,也不用给人交代什么。
沈拂行又道:“有个人也来,你犯不着给他好脸,但人我还有用,别给人撵了就行。”
没说谁,但连翩一下子就猜着了:“林文河?”
沈拂行说是。
连翩无所谓,见面了但凡林文河有脑子也是对方避他,想了想提醒道:“那小子心术不正,将来差不多了,别让他往你们跟前凑。”
他阅人无数,林文河什么样估摸个差不多。
这人擅长给人提供情绪价值,华清歌在这圈子里正好缺这个,但一个人总是低就肯定所图甚大,华清歌以为他们是朋友,别到时候被坑了。
很多话不用说太明白。
沈拂行听得懂,也早有打算:“我知道。还难受吗?难受就明天,不难受就今儿晚上。”
连翩:“今儿吧。”
晚上沈拂行来接连翩,刻意将车开的慢,提了几句后续的事。
有沈父那儿的。
照他估计年前或者年后,他老子可能会要求他带李宣玉去家里,见见正主儿的意思。
连翩:“知道了。”
沈拂行见他神色平静,心里也稳了。
又叹气:“伤筋动骨一百天,他出院后还在休养,我让林文河去探望过,他承认并不恨我,是怕耽误我,还提醒林文河盯着你,说你不靠谱。他倒是靠谱,倒是真心,怎么就不能直接来管着我......”
就发发牢骚。
其实两人之间的问题他已经知道症结在哪儿。
只要华清歌还对他有感情,其他的事沈拂行就能一力担着。
连翩安静的听。
知道恋爱脑有时候会比较话痨,尤其沈拂行这种没地儿倾诉的,并不需要他搭茬,他自己就能说一路。
到会所门口,沈拂行让连翩别动:“我给你开门。”
这是要秀恩爱?
连翩由着他,很迅速的进入角色,在沈拂行开门后撩他一眼,俨然情深款款。
见沈拂行傻了吧唧,低声:“演戏啊大哥。”
从没有被嫌弃过的沈大少:“......我知道。”
就是没想到能这么逼真。
而且连翩平常冷淡端正的时候多少人都迷糊,更不要说刻意这样亲昵钟情,饶是沈拂行没别的想头也难免恍惚。
不过他到底不是一般人,很快回过神,跟得上连翩的节奏。
在其他人眼里,两人登对极了。
有人趁着劲儿打趣,喝酒让沈拂行给连翩代喝之类的,沈拂行还真就喝了,大有这是老子的人,半点不能亏着的意思。
其实是知道连翩昨天喝醉,今天能给面子演戏就不错了。
但放其他人眼里,谁见过沈拂行迁就过谁,连华清歌都没这待遇——两人总闹别扭,沈拂行口是心非,所以竟比不得对连翩明面上的关照。
林文河想起吊着一条骨折的胳膊,脸色苍白的说“我不怪他”的华清歌,再看连翩众星拱月似的,心里便有气。
不止为华清歌,也为之前被赶出车队。
不过他坚信沈拂行对华清歌就是不同,否则怎么会提点他去探口风,又让他也来这里。
一时间便嗤笑某人妄想飞上枝头,不过是个挡箭牌罢了。
当然,林文河也不敢小看对方就是了。
听说还攀上了裴家的人。
以他的家世要不努力钻营到这个圈子,并没有途径知道裴家怎么样,打听过后几乎浑身毛孔都炸开了。
原以为沈家已经是顶端,没想到暗处......
听说李宣玉还勾搭上了裴家的人,这是嫌沈少这枝头还不够高?
看来华清歌说的不错,这人就是个玩咖。
既然找到了对方的弱点,不做点什么,心里这口气委实咽不下。
看连翩去走廊,就跟了过去。
坐在清静地方拿手机下围棋的卫天应,一局完抬头缓缓眼睛,正看到这一幕,一敛眉跟了上去。
连翩站在窗户边给裴度回电话。
刚才裴度来信息。
连翩没看到,想着昨天被人背了一回,电话里道个谢。
没正儿八经的说谢,那关系就远了,笑道:“哥,昨天我重吗?”
摸了下耳朵,裴度:“不重。”
连翩:“明明咱俩喝的差不多,你这真是深藏不露,改天你多喝点,换我背你。”
他酒量不浅来着。
倒是裴度,看上去不像会喝酒的人,没想到最后是自己醉了,醉的还不清,直接断片了都。
裴度:“......”
换他背不说背不背得动的事,就是背上了同样复刻那些事,这小孩不知什么反应,怕不是要炸毛。
连翩就听到裴度一声笑:“笑什么?”
裴度:“没什么,你玩去吧,下次......我多喝点。”
挂断电话,连翩嘴角的笑纹还在,看到林文河笑意淡了些,没搭理,直接要走。
走廊挺宽,包厢自配,没别人,也安静。
两人错身而过,连翩听林文河问:“李小少爷好兴致,笑的这么开心,那边又是哪个知交好友?”
后边四个字咬的怪里怪气。
连翩睨他一眼:“丑人多作怪。”
林文河的长相的确不好,这一句正踩在痛点,怒道:“那也总比某些总想攀高枝的人强,沈少已经不能满足你了,还要勾搭裴家?小心鸡飞蛋打!”
怒气归怒气,这话说的自认还算有水平。
他就不信这小子这次敢和沈拂行告状。
告什么?
说他骂他朝三暮四,又看上了裴家那位?
这不是不打自招么。
将手机揣兜里,连翩倒也不生气。
眉梢一抬端的风流倜傥:“京市是个好地方,藏着你这样的癞蛤蟆,却也有沈拂行、裴仙楼这样的极品,卫天应也不错,我都看上了,都想碰一碰,你又能怎么样?”
不知是被“癞蛤蟆”刺激了,还是惊愕于连翩的大胆和贪婪,林文河一时间脸涨的通红,竟不知该怎么反应。
连翩仰靠在墙上:“滚吧!再磨蹭我就让沈拂行将你扔出去,你也看到了,他现在很迷恋我。”
他的确有迷惑人的资本,这样骄矜霸道也漂亮的惊人。
林文河咬咬牙,转身走了。
瞎说八道气走林文河,连翩一时也不想回闹哄哄的里头,站在窗户边看雪。
余光扫到有人过来,不耐烦道:“还有事?”
转过头却发现不是林文河去而复返,是卫天应,看着脸色还不怎么好。
心里当啷一下,刚才......
刚才卫天应的确什么都听见了,在林文河离开时眼疾手快闪在一旁,但就这么走却不甘心。
他才刚把这小白脸看顺眼,没想到......
也是连翩演技太好,刚才那样儿跟真的一样。
卫天应有种被愚弄的愤怒。
警告连翩:“老子可看不上你这种只有一张脸的垃圾货色!我行哥那儿,老实点,我会盯着你。”
至于裴仙楼,不是他能置喙的。
隔空狠狠戳了两下连翩的方向,转身走了。
一切快的像龙卷风。
连翩都没来得及解释,当然也可能有点犹豫吧,这事儿没法解释。
眼见为实几乎是铁律。
在这之外,他和沈拂行之间的合作秘密进行的,沈拂行说过没第三个人知道,自然就不好给外人说。
得了,就这么着吧。
反正卫天应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将来真相大白也就完了。
出来玩,也就那么些乐子。
很多人想和连翩拉关系,连翩懒得应付,就猫在沈拂行身边玩手机,倒别有一种情侣间的粘人劲儿。
局没散,但沈拂行本身就没在外面玩的兴致,将恋爱的事招摇的差不多也就完了,问连翩累不累。
连翩知机的一点头:“困——”
沈拂行便将打了一半形势大好的牌局一推,大有要美人不要江山的架势:“你们玩。”
旁边人打趣几句,倒没人拦。
同样坐牌桌上的卫天应扯了扯嘴角,意有所指的盯了连翩一眼,只见他唇红齿白身量修长,俨然和周围人都区别开来,那叫一个醒目,不由憋闷。
连翩当没看见对方警告的眼神。
沈拂行喝了酒,不能开车。
会所的司机开车送两人回去,先送了连翩。
连翩按下车前后的挡板,跟沈拂行说了晚上的事,自从谢燕归被谢清听一段录音骗过的事后,他就很注意这个。
能说的事趁早说清楚,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沈拂行没喝醉,挺抱歉:“没想到他胆子居然这么大,以后你在的场合,他再没资格露面。”
这交代连翩还算满意:“小卫那儿......”
沈拂行捏了捏鼻梁:“姜还是老的辣,天应在我爸面前藏不住,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伤害你。”
这意思就是暂时不能告诉卫天应真相。
连翩耸肩:“那我只能当一回脚踩多条船的渣男了。”
卫天应也正在琢磨这个事儿。
想要立即告诉沈拂行,但想起沈拂行为了华清歌打人的那个狠劲儿,对这份感情也并不看好。
有些想法和沈父倒重合了。
心道再看看。
那小白脸暂且让他得意两天,等华清歌的事情淡了,如果他还不安分,那就对沈拂行据实已告。
反正在这之前,他一定会死死盯着他,绝不让他搞什么幺蛾子。
一时间又想起对方说的那句“卫天应”也不错,恼恨的“呸”了一声。
与此同时,连翩进了园子。
鼻子忽然很痒痒,打了个喷嚏,心道不会着凉了吧,可他穿的跟熊一样,也没感觉哪里发冷。
那就是有人说他坏话?
七想八想,看到裴度的房间亮着灯。
裴度从房间里出来:“着凉了?”
连翩说没有,问他:“你不是明天都不一定回来?”
裴度:“忙完了。”
又问:“没喝酒?”
连翩道:“没有,和他们又不熟。”
两人站在门外说的话。
廊下挂的灯笼光色晕黄,映出一种朦胧而温暖的气氛,衬的裴度脸色都有种别样的柔和:“很晚了,去睡吧。”
连翩应了一声,要走又被按着肩膀。
额上贴了温热的手背,裴度在测他的体温,确定连翩并没有发热,收回手:“行了,去吧。”
说着话,眼睛还看着连翩。
他的眼睛很深邃很安静,像夜空,好像什么都没有,又好像蕴含着许多东西。
尤其不太明亮的灯火下,简直摄人心魄。
刚才被关心过会不会着凉,连翩胆子就大,尤其两人现在关系也亲,看的就有些放肆。
裴度:“看什么?”
连翩真诚赞美:“哥,你眼睛真好看。”
裴度:“......”
这话没法接。
说到好看,觉得眼前人应该去照照镜子。
清醒的时候好看。
醉眼朦胧,雾气氤氲的时候又不一样。
连翩只觉得眼前一黑。
是裴度手掌盖住了他的眼睛,另一只手还按他肩颈处让他转了个方向。
连翩听到裴度带着点无奈的低沉的声音:“乖,去睡觉。”
作者有话说:
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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