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消息的一瞬，季奚不可思议地抬眸。
同时，温良不紧不慢收了手机。
由于是自由讨论环节，他单手插兜，站在了小礼堂窗边。
季奚微哽。
俨然有一种上课不认真听讲被导师抓包的感觉，更何况，她又瞥了眼消息，抿唇。
还要被课下留堂。
季奚沉默几秒。
小礼堂内不少人在嗡嗡低语，她想了想，默不作声地打字。
季奚：【……】
季奚：【温教授。】
混蛋：【？】
季奚：【……我又不是你的学生，留下干什么。】
混蛋：【不是想要逛学校？】
季奚微愣。
哦，结束后留下，逛学校。不是要留堂。
季奚：【哦。】
混蛋：【无聊就再睡会儿，还有三十分钟。】
季奚：【还行吧。】
季奚抬眸看了眼温良。他神色寡淡，目光落在手机上，似是并没在意自己俨然已成为了礼堂讨论的话题中心。
她抿唇，想了想，又没忍住地打字。
季奚：【还有。】
混蛋：【什么。】
季奚：【……我没睡。】
倏地，温良没压住唇角的轻笑。
一贯清冷的眉眼晕着笑意，他抬眸，扫了眼小礼堂的角落。目光扫过某个位置时，稍顿，又挪回，单手打字。
季奚的手机震动时，礼堂前排的男人刚好抬腕看了眼时间，将手机调了方向，收进长裤口袋，抬脚到了小礼堂前排。
同时，轻叩桌面。
“继续。”
“想好问题，可以随时提问。”
他语调稍低，压住了礼堂内的嗡嗡低语。
倒是有生院的学生似乎早就等着这个机会，忙举手，问了几个专业相关的问题。
有人起了头，逐渐地，慕名前来的生院学生也逐渐放开了，问题也相对深入些，将礼堂内跑偏的学生氛围拉了回来。
季奚对这些不感兴趣，这才收回目光，看他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
混蛋：【嗯，知道了。】
季奚：【……】
-
余下的时间，交给了学生自由提问。
前排大多是生院本院的本科生或者硕博研究生，问的问题也深浅不一。
温良单手搭在桌沿，掀眸听着。
学生问完后，他淡声给出解答，偶尔，还会指出具体哪本书第几章曾列出的理论以及哪个实验室的实验结果信息。
季奚听着，忽然明白了陈蔚蔚委委屈屈的感受。
真是天书。
她想。
她正准备低眸回复周栗的消息，一旁忽地传来很低的轻咳声。
她侧目，发觉旁边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个男生。
男生掩唇又低咳了声，自来熟地开口：“那个，同学，你哪个院的？”
她今天出来得急，随手抓了团子头，露出白皙好看的颈项。
卫衣加短裙，五官惹眼，青春有朝气，在一众学生的礼堂内毫不突兀。
季奚愣了下。
“金融。”
她在德国学的是金融。
闻言，男生倏地惊喜看向她，“金融的啊？是经管院吗？我妹也在那儿啊，你哪一届的？”
季奚哑然。
没等她开口，男生又颇为热情地自我介绍，“我叫周翊然，生院的，你也是来看我们温教授的？”
“也？”
“对啊！”
周翊然一脸骄傲，顿时忘了自己是来加微信的，开始激动地科普，“我们温教授可是生物学最高奖项获得者之一，蒋院长亲自请回国的。自从温教授回国执教，我们班每次上课都能来一批小姑娘，不过都被挡了回去。你看这回的讲座，我们生院才多少人啊，我敢说在座的小姑娘百分之七十都是冲着我们温教授来的！”
“……”
季奚扫了眼小礼堂内窃窃私语的学生，行吧。
周翊然越说越激动，又说起生物学奖，根本停不下来。
季奚沉默会儿，抬眼看礼堂内身姿挺拔的男人。
温良正淡声解答前排两位学生的问题，察觉到目光时，他抬手让学生坐下，淡瞥了眼角落处。
他蹙了下眉。
同时，周翊然戛然而止，后知后觉想起自己换位子的目的。
操，还没加微信呢！
他又咳了声，挠了下后脑勺，“那个，同学，我能不能加——”
“周翊然。”
前排忽地传来淡声。
周翊然一顿，猛地起身，“到！”
季奚也被他吓一跳，碰巧苏小青打了电话过来，她弯腰走了出去。
将她的小动作收在眼底的温良沉默几秒，抬腕看时间，瞥了眼周翊然，淡声提醒：“有问题？”
周翊然：“？”
他有问题吗？
周翊然一脸茫然，求助地看向前排同学，同学挤眉弄眼，又各个幸灾乐祸。
“……”
迎着礼堂内的灼灼目光，周翊然的迷弟心态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硬着头皮没憋出一句完整的话，“温教授，我没……”
温良倏地出声，“如果有问题，发我邮箱。”
他顿了下，“坐下吧。”
周翊然懵逼地坐下，更茫然了，他是真没问题啊！
他想了一会儿，自我反思，嗯，在温教授的讲座上跟人讲小话确实不太尊重。
他正襟危坐，侧眸想要说话，瞥见突然空荡荡的位子，一顿。
人呢？
算了，还是好好听讲座吧。周翊然叹口气，还是下次遇到再要微信吧。
下一秒，温良淡声：“如果有没讲明白的，各位可以整理问题发我邮箱。不忙会看。”
一句话，为讲座收了尾。
周翊然：“？？”
小礼堂的人开始陆续往外走，几个前排的人顿时勾肩搭背地过来嘲笑周翊然在讲座上开小差。
一时间，礼堂内很热闹。
-
季奚出去时，边同苏小青通电话，边往外走。
挂断电话时，她只看到一旁的景观湖，往后看了眼，早就没了礼堂的影子。
她想了想，挪步过去，坐在湖边长椅上。一旁有动静传来时，她侧目看了眼，这才发现不远处还有小情侣在湖边拥抱，时不时地亲吻。
季奚沉默几秒，收回目光。
湖边有风，吹在人身上带着凉意，湖边人并不多。
倏地，手机连续震动。
她细眉轻挑，看到了虞悦一连串的消息。
虞悦：【！】
虞悦：【季小奚，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虞悦：【不对，季小奚，从实招来，你刚才在哪？】
虞悦：【怎么会突然说起这个？】
虞悦：【别告诉我，是跟你的留学生小哥哥在一起啊！】
虞悦：【都心动了，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季奚翻着消息，红唇扯了扯，忍不住地回复。
季奚：【别乱想。】
虞悦：【那就是被我说中了？】
季奚：【……】
虞悦：【真喜欢？】
季奚愣了愣，正思索着怎么回复，温良的电话打了过来。
她思忖几秒，接听。
那端的声音稍低，嗓音寡淡：“在哪？”
季奚下意识抬眸，还没说话，温良顿了顿，低声：“旁边有什么建筑吗，或者，别的标志物？”
她哽了哽，“在景观湖这里。”
思忖着他说带自己去生院走走的事儿，季奚又说：“生院离这多远？我直接过去吧？”
“不用。”温良淡声，“在那等着。”
“讲座结束了吗？”季奚疑惑，她刚才没注意时间。
“嗯，”温良出声，“十分钟，别乱走。”
季奚哦了声，挂断电话后，她盯着虞悦的消息看了看，低眸回复。
回复过后，她靠在长椅上，阖眸，任由湖边凉风吹过来。凉凉的，很舒服。
她感觉得有点冷时，就有脚步声靠近。须臾，凉风被隔绝到一旁，温良的声音出现在头顶。
“凉不凉？”
季奚睁开眼，穿着长款风衣的男人长身玉立的，清冷的眉目微蹙着。
她愣了会儿，微扬白皙好看的颈项，摇头，“还挺舒服的。”
温良低眸看她，“什么时候来学校的？”
“……谈完事情就过来了。”她这会儿被风吹得还有些惬意，微眯着明艳的眸子，“你等会儿没课吗？”
温良淡嗯了声，垂眸，目光刚好落在她白皙的颈上，顿了顿，上挪到眉眼处，“没吃午饭？”
季奚轻摇头。
温良颔首，“走了。”
季奚没动，仰头看他：“去生院吗？”
“餐厅，不是没吃东西？”温良淡瞥她。
“哦，”季奚想到上回于杉说的话，有些好奇，“有柳暗花明吗？”
温良沉默会儿，瞥她眼，“想吃？”
季奚微哽，她看上去像是想的样子吗？
没等她开口，温良寡淡道：“想吃的话，下次带你去研究所，这里没有。”
“不想。”
季奚立即开口，扯了扯红唇，认真道：“真的不想。”
倏地，温良唇角淡笑一闪而过，似无奈地看她眼。
“嗯，没让你吃。”
-
餐厅离景观湖并不远，两人没走多久就到了。
由于没到下课时间，用餐的学生寥寥无几。
“想吃什么？”
温良出声问她，季奚轻摇头，刚想说随便，温良瞥她眼，“在这等着。”
“……”
她抿起唇角，侧目看男人离开的背影。
他腿长，在窗口处时微低眸，引得一旁同样等餐的人侧目看过去。温良似是没察觉，微低眸，回答窗口阿姨的话。很快，端了餐盘过来。
温良将冒着热气的排骨汤和小菜推到她面前，蹙了下眉，“经常这样？”
“什么？”季奚一时没听懂。
温良瞥她眼，神情淡淡，“饮食不规律。”
季奚低眸，小口抿了口，才出声：“还好吧。”
温良似无奈，“答应过的，都忘了？”
季奚微怔，抿唇，低眸继续喝着。
德国饮食单调，以前季教授和陆女士都很忙，鲜少顾得上她。季奚通常就是饿了就去冰箱拿季教授提前备好的午餐，大多是简单的三明治，或者是别的。
温良到了德国之后，她习惯缠着温良做中餐。久之，饮食不规律的毛病也逐渐被改掉。
想到这，季奚没说话。
温良看她眼，低声：“慢慢吃。”
他没再多说。
季奚吃好后，温良才领着在学校内闲逛。
她走得慢，温良倒也没提醒，两人一前一后，沿着景观往里走。
直到路过几处学院后，停在了生物学院门前。
从一楼大厅进去，就是一条很长的长廊。左右两侧挂着学院介绍，以及学院的历史，再往前走，是名人墙。
中北大学分子生物学院成立很早，出过不少得了生物学、遗传学甚至是医学奖的优秀人才。
没走几步，季奚很清晰地看到熟悉的名字。
季怀远。
她愣了下，停住脚步。
温良的脚步声，停在她身后半步远。莫名地，季奚的心静了静。
她抬眸盯着季教授的照片，很年轻，跟她记忆中的季教授并不一样。忽地，她抬手擦了擦照片，侧眸看温良，低声：“他那个时候说，他现在有能力支撑国内在这个方向的研究了，还说，他收到了国内大学的邀请。”
温良没出声。
季奚声音软了软，“他是要回国的，从他到德国研究所的那一天起，就在为回国做准备。”
温良眸底闪过什么，嗯了声，“我知道。”
季奚没说话。
她以为自己会难过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季奚觉得很平静。
她盯着季教授的照片看了会儿，没再停留，继续往前走，快到尽头时，也看到了温良的照片。在一众照片中，他年纪最小，也最扎眼。季奚脚下停了停，温良没在意地出声：“上楼？有东西给你。”
季奚抬眼看他，温良伸手按下一旁的电梯。
她一路跟着温良走，直到进入一间办公室时，温良伸手关了门。
季奚疑惑，他从书架上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她，“这是蒋院长让我交给你的。”
季奚接过看了眼，几乎全是季教授的照片。
偶尔，季奚还能看到自己的照片，小时候的自己、
“蒋院长是老师的硕士研究生导师，老师到德国研究所的推荐信，也是蒋院长写的。”温良顿了下，“这些年，他们一直都有联系。他也挺想见见你，但怕你不喜欢，只让我将这些交给你。”
季奚微怔，“不会不喜欢。”
“嗯，”温良没在意这个，“以后有机会，带你去见见。”
他说着，停在她身前两步远。
季奚抬眼，温良垂眸看她，嗓音很低：“在国内见到你，哥哥很开心。”
她怔了怔。
须臾，眼前裹着西裤的长腿微动，温良抬手，轻拍了拍她额前碎发，力道很轻。
同时，他嗓音清冷又低沉。
“奚奚。”
“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