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变得静悄悄的。
温良单手插兜，站在夜色里。他眉眼清冷深邃，偏浅的眸色被夜幕染了墨色。
季奚忽然想到，她十六岁生日那天，温良在实验室待到很晚。
季奚一个人等在实验室的休息室，空荡荡的。她嘴上嘟囔着很生气，却没进去打扰他。
后来温良从实验室出来时，看到她愣了下。
他弯腰，戳了戳季奚气鼓鼓的脸颊，低声：“奚奚，不生哥哥气了。”
语气跟现在一样。
可她其实，也没生气。
但温良现在站在这里，像是隔了七年，在哄那个十六岁娇气又别扭的季奚。
季奚不禁抿起唇角，错开他的视线，不自在地低声。
“没有。”
温良盯着她看了会儿，须臾，语调很低地嗯了声。
“上去吧，外面冷。”
季奚启了启唇，还想说话，忍住了。
她回到楼上，好奇拆开另一个纸袋。
瞥见里面的东西时，愣了几秒。
是她刚才说了喜欢的那个汉服彩绘玩偶，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三个，同样的玩偶，只是衣服形制不一样。
他大概是将几个不一样的一道买了回来。
她盯着彩绘玩偶看了会儿，伸出指尖碰了碰，拿到书房搁架上。
再次出来时，将新抓到的娃娃也同以前的一起，放在沙发一角。
做完这些，她才去洗漱。
-
隔天，季奚和苏小青一直在外忙着商务续约的事儿。
直到次日，上次在临江见过的一位制片人也来了江北，之前在接触的一个角色一直没有定论。季奚也约了那位制片人出来，再次详谈。
在咖啡馆谈完事情后，她低眸看了眼时间。往外走时，一旁的制片人笑问需不需要送她一程。
季奚道了声谢，轻摇头。
下午没什么事，季奚想了想，直接进了地铁站，往中北大学的方向去。
到中北大学时，才下午两点钟。她犹豫了下，没给温良发消息。
他还有讲座，应该在忙。
季奚思索着，进了中北大学。
中北大学建校很早，季奚听苏小青提过，由于几个研究所都在学校附近，所以先前各高校迁往新区大学城的名额中，并没有它。
典型的理工院校，与大学城那边的江北大学常年盘踞各大学科TOP位置。
有趣的是，两大院校的学生，也莫名的不对盘。
季奚沿着上次送签名照的门进去，往前走没多久，就看到生活区。
还有奶茶店。
大概是上课时间，人并不多。
刚才一直在谈事情，季奚还觉得没什么，这会儿闻到香味，真觉得饿了。
她过去时，前面还有两个女孩子在排队。
女孩子在低声说着什么，季奚对别人的隐私不感兴趣，没走太近。
她低眸摸出手机，回复苏小青的消息。
季奚目光正落在手机屏幕上，女孩子的聊天声还是传了过来。
“对了，我男神的讲座是几点来着？”
“我想想，两点半，四点结束。”
“快点快点，时间快到了。”
“啊？”
女孩子出声催了下，店员乐了，“好了，不耽误你们看男神。”
说着，将奶茶递过去。
女孩子忙道了声谢，转头要走。
季奚听着，细眉稍抬，下意识地出声：“同学。”
两个女孩子一愣，转头看她。
“你们说的讲座……”她启唇，还没说完，妆容精致的女孩子顿时笑了，了然问：“你也要去听讲座吗？”
“就在小礼堂，前面那栋楼一楼侧门进去就是了，很近的。”
女孩子青春又有朝气，热切指路。
季奚抿唇轻笑，“好，谢谢。”
没一会儿，季奚的奶茶好了。
她接过道了声谢，瞥了眼小礼堂的方向，想了想，还是挪步走了过去。
刚到礼堂门口，又遇到了刚才在奶茶店的女孩子。
季奚眉眼明艳又清冷，有种让人过目不忘的记忆感和惊艳。
两个女孩子一看到她，先想起来了，“好巧啊，我们前面刚好有位置，要一起吗？”
说着，女孩子指了指身旁的位子。
季奚思索片刻，“不用了，这里就好。”
靠近后门处的角落，刚好有位子。
她没打算靠前排太近。
女孩子疑惑看她眼，嘀咕了句那能看到什么呀。
季奚笑。
好在，她们没多问，转头到了前排。
-
讲座还没开始，季奚在后排有些无聊，摸出手机扫了几眼。
周栗发了几张海景过来，季奚同她闲聊着。
很快，苏小青的消息也发了过来。
苏小青：【小季姐，昨天阮阮拍的物料，有路透传出来，后援会那边已经号召抵制了，公关部也在盯着。】
季奚细眉轻蹙，回复：【好。】
偷跑物料这种事，很难全面制止，尤其是在粉丝和路人之间。
她思忖着，记起另一件事。
季奚：【夏幸的Wn系列代言是不是今晚官宣？】
苏小青：【哦对，下午五点钟。】
季奚蹙眉：【原定今天发的杂志宣传照，往后推两天。】
苏小青：【咱们推吗？就算撞上，阮阮也不会输啊。】
季奚：【嗯，咱们推。】
这种事，在舆论上谁输谁赢都不是好事。
她想了想，又给赖赖发了消息，让她记得提醒阮静发在播上星剧的宣传，尽量让粉丝注意力吸引到剧上。
发完消息，小礼堂声音突然小了。
季奚左手边一直在同前排聊天的女孩子也噤声。
季奚疑惑，抬眸瞥见温良不知何时走了进来。
他身姿挺拔，抬腕看了眼时间。
须臾，温良低眸，单手解开衬衫袖扣。很快，袖口微卷，露出一小截线条好看的手腕。
从季奚的角度，只能看到礼堂前门的光透进来，落在他眉眼处，又被眸低的清冷敛去。
她很快收回视线。
同时，温良掀眸，瞥了眼礼堂内，轻叩桌面。
小礼堂顿时鸦雀无声。
“……”
温良扫过半数灼灼的目光，神情淡淡。
他没闲话，讲座开始。
语调偏冷，稍低。遇见一些专业名词时，会顿两秒，切换双语解释。
大概是思虑到在座大多是外院的人，深入浅出，并不晦涩。
至少，季奚能听懂。
她余光瞥了眼，讲台灯光打下来时，落在他肩上。
偶尔，有学生提问，他会先问对方名字，记住后，抬眸盯着对方，淡声又认真地给出回答。
举手投足，都有很好的教养。
刚好有学生问完坐下，他侧身，握笔在白板上写了一串名词。
是清隽凌厉的瘦金体，同时，语调低沉地继续。
“卧槽！这肩和腰都绝了！”
一旁的女生忽地压低声音，揪了揪前排人的衣领，两人感慨着。
季奚顿时懂了，这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她眉梢轻抬，用余光瞥了眼正握笔写东西的男人，女生还在低声说着这宽肩窄腰不去做美院模特真是可惜了。季奚一顿，抿了抿唇角。
她没继续听下去。后门溜进来的阳光照得她整个人暖暖的，没一会儿，人开始犯懒。
在礼堂的背景音下，季奚想到自己十四岁喜欢上温良那会儿。
具体是哪天，她其实说不大清楚。
大概是在小巷里，少年清冷地将外套盖在季奚脑袋上，避免她看到打架那天。也可能是后来，她发觉温良有晨跑习惯的时候。
季教授总絮叨着她身体素质太差，有一回说起，温良刚好从学校回来。
季奚眨了眨眼，这她又控制不了，委屈地看向温良，“哥哥。”
闻言，温良淡瞥她眼，似无奈，没出声。
季奚更委屈了。
翌日，她早早换了运动服等在楼下，看温良下楼时，季奚抬眸看他，“哥哥，你太慢了。”
温良扫了眼她身上衣服，沉默几秒，“能跑？”
她点头。
温良盯着她看了会儿，顿了顿，淡声，“嗯，走了。”
可她到底是没能坚持下来，没多久就蹲在路边，自己捡起一旁的树枝画着乌龟。
头顶有阴影罩下时，季奚仰头。温良垂眸看她，季奚疑惑：“你跑完了？”
“嗯。”
他单手插兜，目光落在她脚下的乌龟上，淡挑了下眉，“不是说能坚持？”
“……”季奚气鼓鼓地，揪着他外套一角，“哥哥，我脚扭到了……”
那会儿是真扭到了，开始没想打扰他跑步，所以才忍着没说。
闻言，温良弯腰，“疼？”
她点头。
接着，温良嗯了声，神情寡淡地起身。季奚愣了几秒，以为他不管自己了。
可下一秒，他单脚蹲在季奚身前。
“哥哥？”
季奚诧异。
温良回眸看他，淡声：“疼就上来。”
她抿了下唇唇角，温良语调寡淡，“背你回去。”
季奚那会儿想了想，“季教授会笑我。”
温良嗓音很低地压住淡笑，“不会，听话。”
“那你能背我再走两圈吗，这样我也跑完了。”她开始不讲理，温良顿了顿，“不能。”
季奚哦了声，没强求。
他的背很让人有安全感，带着很淡的薄荷香。
有风吹过时，她扶着他的肩，心跳开始不受控制。扑通扑通的，她伸手捂住，不敢被他听见。
那是唯一一次，两人算得上亲昵的举动。
之后再也没有过，温良对她的好，是有一定界限感的，从不越界。
想到这，季奚忍不住回神，她下颚搭在手臂上，看了眼讲台上的人。
衬衫长裤，清冷冷的。
莫名地，她觉得胸腔有什么开始不受控制。
她别开眼，思绪有些乱地点进虞悦微信。
季奚：【悦悦。】
季奚：【会心动的。】
十四岁遇见会心动的人，二十三岁遇见，还是会心动。
她没等虞悦的回复。
礼堂内开始吵闹时，季奚收起手机，疑惑，“怎么了？”
旁边的女生想了想，“中场休息。”
“……”季奚沉默几秒，道了声谢。
她思忖几秒，正打算出去，手机却忽地震了下。
混蛋：【睡醒了？】
混蛋：【结束后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