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苏锦眠有些困惑:“酩越峰有大师兄坐镇,怎么会有魔修混进去?”

  常川仔细看他的神色,却见他目光澄澈,懵懂模样不似作伪,才把视线又收了回去。

  常川笑了一下,原本满肚子要说的话都尽数咽下,他灌了一口酒,语气轻松:“也是,是我记错了。”

  苏锦眠还欲再问,常川拍了拍他的肩,轻声说:“不是要去看戏吗,走吧。”

  苏锦眠一顿,还是跟着常川去了城南。

  ——

  柳絮随风起,陵城好风光。

  陵城多水,虽不比江南一带三五步就能望见一片莲池,但一条清澈蜿蜒的活水绕着半个陵城,中间有石桥六七,水边柳树依依而立,倒也有几分江南水乡的样子。

  苏锦眠没什么兴趣爱好,单对吃的玩的情有独钟。他刚到陵城的时候就摸清楚了,绕着陵城的那条活水是沿着北部冰川融化进的桁水流下来的,到此处就行进了三千多公里。

  当然,陵城这条水只能算是桁水一个不起眼的分支,桁水主干就有五千三百多公里,对大陆上的人来说,桁水对他们的意义跟黄河对现世的意义相差无几。

  苏锦眠跟常川在一排柳树下穿行,河对岸还有老妇漂洗衣裳,他想到什么,问旁边的常川:“桁水是不是要经过芜城?”

  “是。”常川也看了看旁边的河流,猜到苏锦眠在想什么,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桁水不仅经过芜城,还有其他十四灵城,三座人城,就好像陵城这条活水除了桁水,还混有其他江河湖海经流过来的水一样。”

  他这话仿佛在暗示什么,苏锦眠听不懂,也不愿去深想,就含混地点了点头。

  常川侧过头看他,嘴角弯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

  陵城城南有大小集市,有歌楼舞馆,有专供人寻乐的温柔乡,还有能让落魄乞丐与千万富商一夜之间颠倒身份的赌场。

  他们今日到的戏楼,相比于那些个能让人一掷千金的富贵窝,只能算是一个小地方。

  苏锦眠跟常川都不愿意引人注意,找了个边角位置落座。常川拿银钱放到要打赏的伶人捧着的铁盆里,苏锦眠坐在里面,吃着花生看戏台上的演出。

  他倒不是真的喜欢看戏,跟大多数年轻人一样,苏锦眠觉得这个东西无聊不赶时髦,但甫一穿越,没有了其他消遣方式,他也能静得下心去尝试以前看都不会看一眼的东西。

  听完了戏,苏锦眠意犹未尽,他原本因为常川的冒犯不想再闲逛,现在却仿佛忘了那回事,心里盘算着再去哪里。

  他想问问常川的意见,头还没抬起来,常川一只手把他的头压下去,而后附在他耳边,声音低而平稳:“别抬头。”

  苏锦眠心里一震,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么多武侠小说也不是白看的,知道可能遇到了危险,一下紧张起来。

  常川看出他被吓到了,又安慰他:“别怕,不会有事的。”

  苏锦眠咽了口口水,没说话。

  常川带他先养集市那边走,发现跟着的人似乎并不忌讳,计较了一下,又钻进陵城盘根错杂的胡同里。

  两个人还没到胡同深处,就有人迫不及待地从四周跳下,将两人团团围住。

  这些人穿着粗布麻衣,乍一看跟陵城的普通百姓并没有什么两样。

  常川将苏锦眠护在身后,苏锦眠看着他背对的那些人,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还招了下手。

  常川声音听着还算客气:“这几位仁兄,不知为什么一直跟着在下?”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短风呼啸而过的沙沙声,窄长的胡同里,肃杀之气又添几分。

  常川皱了皱眉,他这才发现这些人目光混沌,瞳孔涣散无焦点,身子半摇半晃,并不像一个正常的、有自主思维的人。

  这时旁边响起一阵脚步声,这声音极其微小,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

  常川耳力好,他往声音起源处看过去,看见一个穿着轻薄白衣、头发半绾半散的女人。那女人身材高挑,皮肤白皙,腰细若柳,媚眼如丝,整个人散发着一股亦仙亦妖的气息。

  是个极为好看的女人。

  常川原本就挡在苏锦眠前边,这人一出场,他立马感觉到身后的人呼吸都急促了些。

  他一把握住苏锦眠的手腕,不让人继续往前走,一边又看到女人露出来的锁骨上半透明的图案,皱眉道:“魅妖?”

  那女人看着他笑,说话时嘴里吐露出一股说不出来的香气:“明明是这么好看的公子,怎么看到女孩子都妖怪妖怪地叫?”

  她的声音低迷又带着一点天真,仿佛情人在耳边轻声呢喃。

  常川知道这是魅妖的惯用手段,脸不红心不跳,只笑着等女人把话继续说下去。

  女人上前走了几步,她身后是目光呆滞不似人面的傀儡,脸上却没有半点惧意。

  她伸出柔若无骨的柔荑,想要攀在常川肩上,却被后者不动声色地避了过去。

  女人娇嗔地跺了跺脚,像羞恼,又像责怪:“公子~”

  她的手又伸过来,常川用手臂挡了一下,而后揽着已经神志不清的苏锦眠往后跳了一步:“我辈与魅妖道不同不相为谋,还请这位……妖道,自重。”

  他分明知道这女人诱惑他用的是惯常的手段,却偏偏这么说,仿佛女人当真对他有那个心意似的。

  女人半嗔半痴地瞪了他一眼,眸中含泪,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般:“公子宁愿揽着个硬邦邦的男人,也不愿意让小女子抱一抱?”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常川,常川知道她是要施展媚术,也不避,就这么回看过去。

  女人施展浑身解数,见他终于没了反应,冷哼一声,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男人啊,都一个德行。”

  她示意离苏锦眠近的几个傀儡将人架开,自己也走到常川面前,眼神蔑视,伸手就往他小臂上摸去。

  谁知她以为中了自己魅惑之术沉溺在幻境里的人手一抬,止住后面两个要动苏锦眠的傀儡,也打掉女人的手。

  他定定看着女人,还是那句“自重”。

  女人不自觉打了个哆嗦,面前的男人目沉如水,没有一丁点波澜,哪有半点中了她的计的样子?

  她知道这回事情棘手,往后一跳,跃到胡同边的墙上,指挥下边的一众傀儡:“给我上!”

  常川带着还被控制住的苏锦眠,不敢主动进攻,只守在那一小块地方将傀儡一一击退。

  他怕伤及苏锦眠,甚至没抽出自己的武器,赤手空拳就在一众傀儡里取得了上风。

  那女人看着这边形势,暗叫不好。

  她知道这次任务棘手,所以将这些年制的傀儡都带来了,就是怕失手,结果没想到……

  这个看上去无害的小白脸,到底是什么来头?

  还没等女人想明白,她突然感觉到脖颈一道凉风袭来,她心下一惊,刚要往后退,一只手就已经掐住了她的脖子。

  力道不重,只是虚虚控制住她,却也让她逃脱不开。

  女人在心里骂了一句,面上却可怜无害,甚至带点无辜:“公子这是什么意思,先前小女子主动投怀送抱你又不要,现在小女子不想了,公子还要用强?”

  常川板着一张脸,不愿与她多说,只寒声道:“解药。”

  女人看着他没有半点表情的脸,又想起常川面对苏锦眠时言笑晏晏的模样,不觉有些发恨:“公子在说什么,什么解药,小女子听不懂啊。”

  常川闻言手上力道重了重,语气似有不耐烦:“解药。”

  女人感觉到他收力,不过一息时间空气开始稀薄,她呼吸困难,挣扎无果,只好有些不甘心地认输。

  她眼带恳求地看着常川,等空气重新进入呼吸道,她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呼吸。

  上方一个影子罩下来,女人知道常川的意思,不敢拖延,立马从怀里掏出来一个药瓶。

  常川并不怕她做手脚,从瓶子里倒出一粒药就喂给苏锦眠。

  女人松了口气,正欲逃走,常川又从提起她的后衣领:“谁说你可以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