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王爷,别拦我复仇>第35章

  江宁的春景一绝,这秋末的景色也不遑多让。天气没了夏日的燥热,风渐渐多了起来,吹得人浑身舒坦,一点都不觉得冷。虽然接近冬日,这江宁的树也与京城的不同,还是郁郁葱葱的,只不过树叶的绿色有些深,棵棵连成片,打眼望去,好看极了。

  从小在南方长大的钟泽方、薛半夏倒是对这些深秋景象见怪不怪,倒是从未出过京的木之、木生一路上歪着头不住地看着仍旧挂着密密树叶的各式树木。

  “木生,这里的秋天真舒服啊!”木之坐在马车前,戳了戳一旁的木生。

  木生应了一声,神色未变,只是眼中却是掩不住的新奇神色。

  “春秋二季最舒服了,不管是这里,还是京城。”薛半夏坐在马上,跟着马车向前晃着:“冬天还是京城好受一些。南方的冬天若是遇上了多雨的时候,那真的就是绝了。”

  “这里的冬天竟然是下雨吗?”木之直起身子,一脸兴味地看着薛半夏。

  “江宁还好,半雨半雪吧。”钟泽方见薛半夏看他,就知道她不大清楚,便自动补充道:“这里有时雪十分大,有时却又会下些雨。不像江南,一直都是下雨,冬天确实湿哒哒的不好受。”

  “冬日难过,半夏你也时常出去吗?”马车的车帘子一直是开的,赵冶在车里吹着风眯着眼,听着他们几人闲聊,偶尔也会插句嘴。

  “冬天啊……”薛半夏眯了眯眼:“我虽然跟在师父身边学武,可是也不能丢下医术,倒是经常会去山上采点药,带回镖局对着医书研究。那冬天的雨,有时候来的突然,要是不留神被浇了,衣服就像是冰一样贴在身上,冷的人全身发麻,从骨头缝里沁寒气。”

  她回头去看赵冶,他正睁着乌溜溜的眼凝视着她,听她说到这里,他眉头轻皱:“有没有及时吃药?”

  “那是自然。”薛半夏忙点头:“我又是大夫、又是武者,自然最会保养。我敢说,咱们这一队人里,当属我的身体最好。”

  闻言,赵冶点了点头,唇边绵延出缕缕笑意。

  谈笑间,他们一行人进了江宁城,赵季带着他们停在了一家不小的酒楼门前。

  这酒楼有四层,装潢漂亮华贵,来往宾客众多,很是热闹。柜台后的掌柜见人就带三分笑,极为和气,见他们人多,更是笑眯了眼,招呼过来几个小二前后帮忙,又手脚麻利地帮他们开好房。

  赵季递过去银子后,便引着赵冶上楼,薛半夏等人也跟着两个小二各自去了自己的房间。

  直到中午,赵冶敲门带着薛半夏下楼吃饭,赵季又与赵旬、钟泽方等人打了招呼,大家陆续下楼去,转眼便坐满了两个桌子。赵冶身旁留了两个位置,是给薛半夏与钟泽方留的。他向客栈楼梯处看去,钟泽方正与薛半夏在那处低声说着什么,神色严肃。

  刚才钟泽方拽住了跟在赵冶身旁的薛半夏,示意她来了楼梯角一个清净处,见周围清净了,才低声解释:“刚才你们休息时,我去了一趟城里的镖局分局,在寻你之前,我同兄弟们说过帮我留意着,刚得到消息,那王钺不知怎么,在这江宁徘徊了几日,与他以往的行事全然不同。”

  “他就在江宁?”薛半夏眼睛一亮:“我们去找他!”

  “可以。但是还需万事小心,这王钺此次身边有不少人,竟然都是练家子……”钟泽方感觉到有人走进,下意识抬头环视四周,却瞬间哑然失声,愣怔在原地。

  薛半夏忙跟着抬头看去,却陡然僵硬了身子。那与他们相对而来、目中无人正要出门而去的,正是他们苦苦寻了许久的王钺!钟泽方顷刻间就察觉到了薛半夏浑身骤起的杀气,暗中急急按住薛半夏已然出鞘的剑,侧了侧身子,将她挡了大半在身后。

  王钺似乎已经察觉到了客栈一角的恶意,他闲闲看了过来,扫了薛半夏、钟泽方一眼,似是根本未将他们二人放在眼里,随后便将视线拐去了不远处坐在桌前看着薛、钟二人的赵冶身上!

  奇怪的是,赵冶倒是得了他的注意。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赵冶,已经不再年轻的脸上浮出几分冷笑,眉心处刀刻般的皱纹又深了几分。随后便摸了摸腰间的毕燕挝,毫不掩饰眼中的兴趣,见赵冶冷着脸看了过来,王钺吹了一个极为响亮的口哨,扭头与薛半夏、钟泽方二人错身而过,迈步出了门外。

  “竟然是他!!”薛半夏目眦欲裂,心绪翻涌,一时间竟然险些没有站稳。

  赵冶眼睁睁看着薛半夏面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去,瞬间变得苍白无力,他急急起身过去,将她托在怀里,担忧不已:“半夏,怎么了?是赶路太累吗?”

  薛半夏摇摇头,倔强地看着钟泽方,眸中尽是求证。

  钟泽方沉默地点了点头。

  赵冶顾不得薛半夏与钟泽方二人指尖的眉眼官司,只顾着扶她走到桌边坐下,伸手倒了杯水喂到她的嘴前。薛半夏已经缓过来了,她伸手将茶杯接过,沉默片刻,向赵冶缓声道:“待会……待会回房,我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你。乐游,你别急,我一切都好。”

  在沉默中,心思各异的一桌人迅速用了饭,薛半夏此刻也无心顾及被自己影响的其他人,想到自己得到的结论,她只觉味同嚼蜡。

  赵冶却回想着方才的异样。薛半夏、钟泽方二人神色都不好,定是遇到了什么人或什么事。刚才他们二人一齐看着的人……赵冶会想起那个中年男人。

  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穿着一身纯黑短打,腕间绑着磨起毛边的护腕,不大干净,却足够利索。似乎是有些跛脚?他离开的速度不快,步伐稳健,倒也不太能确定,只是赵冶隐约觉得,他的腿脚似乎有些问题。不过他腰间的兵器……倒是足够新奇。赵冶只见过身边的护卫用刀、用剑,那像鹰爪一样的兵器倒是确实没怎么遇到过。

  回房后,钟泽方见这二人一个心神不宁、一个忧心忡忡,任命地叹了口气,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水:“行了,慌什么?慢慢说慢慢来,车到山前必有路。”

  薛半夏点了点头,同赵冶慢慢说起了自己的事。

  原来,三年前,她与丫鬟琪琪,一同从江南的广盛镖局回到了京城,却正好遇到了高明杰勾三搭四想要退亲。那亲事,薛半夏本就不喜欢,这次回来也不是没动了退亲的心思,所以高明杰这样一折腾,她倒是心里十分高兴,立马便退了亲。

  本来喜事一桩,可是琪琪却出了事。具体因由已经无处打听,她得到的消息便是琪琪冲撞了王钺,被他活生生打死在街上。她匆忙赶过去时,就只看到琪琪横尸在街上,血肉模糊,而王钺脸上溅着星星点点的血迹,正准备上马离去。

  她疯了般地冲上去,却被王钺一脚踹开。巨大的悲痛之下,她竟被这一脚踹的闭气昏死过去,再无知觉。

  跟在后面的哥哥薛仁瑕急急冲上前,护着她,将她抱回了家。

  等她醒过来,奶妈都不知道在琪琪的棺旁哭晕了几次。爹爹薛济自小看着琪琪长大,也不忿她就这样横死,忙前忙后地报官、调查,最终,官府竟然只判了王钺杖责二十。

  而这一切,只因琪琪是奴籍,是贱民。守灵的薛半夏得知结果后,难忍心中愤恨,当即就红着眼要提着剑去杀了王钺,没人能拦得住她,父亲拦不住,功夫早已不如她的母亲也拦不住,那时的她就像一个没有神智、只知道杀人的疯子一样,横冲直撞,只想要杀了夺走琪琪生命之人。

  后来,是哥哥拦住了她。她的剑划伤了兄长的胳膊,猩红、滚烫的血溅到了她的脸上,她立刻便醒了。放下剑的那一刻,母亲在她的颈间一砍,她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她再醒来,是在已经离京的马车上。

  哥哥正好要去游学,本已雇好了侍卫,可是琪琪一事对薛半夏打击颇大,父亲薛济担心再留薛半夏在京中,迟早有一天会生出事端,便将她送出京。琪琪的公道,他自认已经竭尽全力。奴仆被随意杖杀本就是司空见惯之事,别说主子不会受罚,世人甚至还会责怪奴仆行事不端。而王钺已经为他的一时冲动付出了代价,琪琪便也不算枉死。

  可是薛半夏不这么觉得,她那股子让王钺一命还一命的疯劲儿他压不住,于是薛济便遣散了侍卫,将薛家长子的切身安危压在她的肩上,令她护好他。

  其实一路上,薛半夏不是没想过要回京,可是薛仁瑕总能及时发现她的打算,急了之后,还摆出自己的安危、薛家的荣辱,千方百计终于将薛半夏绑在了身边。

  可是薛半夏也不是什么都没做。这几年,她一丁点、一丁点地查,总算是知道了一些王钺的事情。

  王钺年轻时原在军队中担任校尉一职,横戈跃马、锋芒毕露,是一员猛将,也是京中难得的青年才俊。可是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他却突然之间辞去了官职离开了京城,自此了无音信。

  再有他的消息时,便是十几年后,他又回了京。那时他的父亲王寄文正需丁忧回乡,王钺特意回京接他。只是中间却发生了薛家之事。

  这王钺终还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受了那伤筋动骨的二十杖,也没休整半日,就在薛半夏离京之后的两日内,便照着原先的行程接了王寄文回乡。

  “我方才在大堂,看到的那人,正是王钺。不仅如此,王钺用的兵器正是那毕燕挝!王爷!你在京郊遇伏那晚,我肩上受的伤,就是那毕燕挝所致!毕燕挝本就不常见,更何况我与他曾交过手,那兵器我绝不会认错!

  难怪我当时看他只觉得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是何人,时日已久,我竟没想到,没想到那人居然就是王钺!原来王钺离京之后并非无所事事,他就在那些杀手之中,他就在这江浙的私兵之中!!”

  坐在一旁的赵冶与钟泽方双双愣住,他们二人分别只知道这其中的一部分,却没想到事情的全貌竟然会是这样。

  “半夏!你万不可私自取找王钺报仇!知道了吗?”赵冶第一反应居然是这件事,他急急劝薛半夏。

  “王钺是害死琪琪之人,我们绝不能就这么放过他!”钟泽方只知道琪琪身死的结果,并不知这事的个中曲折,现在,师妹虽然并没有详细说明,但是寥寥几语之间,他根本不敢想象当时的师妹是多么的愤怒心痛,更不敢想象无辜的琪琪在被折磨之时的绝望无助。他狠狠拍桌,气愤难忍。

  “那也不能就这么贸然前去!”

  “半夏自有我来保护!”

  “那也不行!太过危险!”

  “你能保护好自己就谢天谢地了!”

  这两个大男人在自己面前争得面红耳赤,薛半夏倒是奇迹般地揪出了一分神智劝这两个:“好了……”

  不管是一向温润有礼的赵冶,还是中二开朗的钟泽方,几乎都是没什么脾气的人,薛半夏不曾见过赵冶发脾气,就算是朝夕相处了几年的师兄,她也甚少见他这样一副与人针锋相对的模样。他们二人此刻都十分激动。

  可是她哪有更多的心思让这两个男人冷静?她自己都无法完全平静下来,事情越来越复杂,本来只是找王钺报仇,可是谁知王钺身后竟然是律法不能容忍的私兵、私盐?而她,一个有几□□手、却又不是天下无敌的人,又如何能就此夺了王钺的性命?

  薛半夏的话终究还是有点作用,赵冶率先吞下了自己想要说出的话,只是抬起手轻轻握了握薛半夏的手:“半夏,你放心,既然他如此嚣张,定然会再露出马脚,我们有机会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的,你放心。”

  薛半夏侧过头看着他关切担忧的双眼,又低下了头不知在想什么。她没有应他。

  对面的钟泽方仍旧怒气冲冲,他瞪了赵冶一眼,“噌”的一下起身,站在窗边望着楼下的车水马龙。人声嘈杂,一切是那么的生机蓬勃,那么的井然有序。

  可是琪琪就是死在了京城中这样的地方。当众行凶,却只换来了二十杖。人命竟然如此轻贱。

  “赵冶,半夏处处考虑你的意见,看重你,我却不同。琪琪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在我心里,她虽然排在半夏之后,却远在你之前。你既然这般畏首畏尾,我自然会用自己的方式让王钺付出代价。”他抱着双臂,冷冷一笑,接着又说道:“你在朝为官,所思所虑我不懂也不想懂,我只知道,杀我琪琪妹妹的凶手就在眼前。”

  说罢,他便径直推开门走了出去,没再看屋中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