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追弦抽抽噎噎把时燃从地上拉起来,坐到自己身边,心疼地看着时燃——时燃被顾香河他们冤枉,他心中替时燃委屈,比自己受了委屈还要难过的多,一想到时燃受了这样的侮辱,他心里伤心的比死还不好受。

  年追弦边哭边道:“我讨厌他们!我讨厌他们!”

  时燃心下一柔,瞬间明白过来,原来小年是在心疼自己。他眼眶发热,紧紧揽着年追弦,大手一下一下的抚慰着年追弦的后背,摸着他柔顺的乌发道:“傻话。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我没事的,小年,不哭了啊。”

  年追弦还在抽抽噎噎,时燃心里又暖又甜,贴着他的脸颊轻轻吻他,搂着他的身子一下也不舍得放开,一边在年追弦的唇角厮磨,一边低声呢喃道:“小年……你真好……我真想……”

  真想永远和你在一起,一刻也不分离。

  他的声音太低了,轻的近乎气音,年追弦没有听清,更不知道他的未尽之语。他小心轻柔地捧着时燃的脸,在时燃唇瓣上温柔地吻了吻,傻乎乎地舔来舔去。年追弦抬眼去看时燃,清澈的杏眼里满是疼惜,他低声说:“时燃,你别难过……”

  时燃屈起手指轻轻地敲了敲年追弦的鼻尖,无奈地微笑道:“我一点也不难过,我只觉得欢喜。”

  年追弦有些不解地问:“为什么呀?”

  时燃将他的身子按在自己怀里,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窝,柔声道:“因为你。”

  年追弦趴在时燃怀里,愣愣地说道:“我怎么啦?”

  时燃闭上眼睛,低声道:“你是世间仅有,无价之宝。此刻被我抱在怀里,我怎有不欢喜的道理?”

  时燃再三保证自己一点也不难过,终于把年追弦哄差不多了,晚上他拉着还有些不情不愿的年追弦去了胡四虞家。

  ……

  石蒙在炒菜,胡四虞在一旁撅屁股着搬酒,土豆在餐桌边上快乐尝菜,顾香河靠在门框上,压低声音问道:“这个时燃,没事把灵力给别人干嘛?那人用他的灵力干坏事,这不是给自己惹了一身脏水吗?”

  胡四虞撅在那费劲地说:“谁知道呢?要我说啊,就算时燃不是下咒的人,他身上也绝对有秘密。你看,他知道下咒人是谁了,又不说出来,也不着急把灵力拿回来,不怕那人接着拿他的灵力兴风作浪吗?而且看着也不怎么生气?奇怪得很,是吧石蒙?”

  石蒙颠着大祸快速地翻炒着,手上动作麻利极了,就是一开口就充满了违和感:“你、你们就别、别说时燃了,多不好啊……让人家、受、受了委屈还——还在背后议、议论呢。”

  顾香河“嘿”了一声,照着石蒙的后脑勺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就你是好人,我们都是王八蛋。他本来就不知根知底,说这个还不是怕小年跟他在一起受罪吗。”

  石蒙笨嘴拙舌地反驳道:“反正,反正你们这样不、不好,我觉——”

  他还没觉得完,年追弦和时燃就下来了。

  他们一进门,顾香河、胡四虞和石蒙都立刻露出了一种尴尬和愧疚并存的僵硬表情,只有土豆迎过来,脸上满是无知者的快乐:“你们也来的太晚了吧?打地道过来的吗?菜都做好了。”

  众人赶紧落了座,顾香河挂着笑脸亲自给他俩倒上了酒,然后拿着酒杯对着时燃,眼睛望望天望望地,最后清了清嗓子道:“就,对不住啊。”

  石蒙蔫了吧唧地跟着说:“……抱、抱——抱歉。”

  这个氛围让胡四虞万分地不适应,他使了半天劲,终于在顾香河的眼神鼓励下,硬憋着说:“那个……那啥啊,嗯。”

  土豆瞥他:“那啥啊?啥意思啊?你们一个个的,欺负人家时燃了?你们可真行。”他一向心思单纯,又将年追弦看的很重,虽然还是看不太惯年追弦对时燃那么好,但这是年追弦认定的人,他也已经把时燃当自己人看了。

  时燃没有说什么,只一颔首,干脆利落地将手中的酒饮尽了。

  这便是释清恩怨了。顾香河几人都松了一口气,没想到时燃能这么好说话,一般人受了此等冤屈,只怕不是一场拳脚就能善了的,再不济也得为自己抱几句不平。但时燃却只字不提,就这样轻轻揭过了。

  年追弦这一天都是被时燃牵着抱着不愿撒手中度过的,看时燃确实是真的一直欢悦欣喜的模样,这会才对他们几个有些消气了。年追弦端起酒杯正想喝一口,却被时燃伸手拦下了,他笑道:“你别喝了,多吃些菜吧。”

  土豆奇道:“怎么不让小年喝酒?小年酒量很好的呀。”

  时燃看了年追弦一眼,目

  光柔软极了:“酒量的确不错,就是喝了以后太闹……”他忽然住了嘴,意识到自己实在是被身边人的温柔麻痹了警惕,竟然第一次说漏了嘴。

  不过好在并没人在意,顾香河立刻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一点也不错,我特别能理解,年追弦你真别喝了,照顾你太费劲了,没人愿意干那苦差。来,咱们几个喝。”

  他一打岔,把话题岔了过去,没人再提起那个小小的失误。虽然如此,这顿饭时燃还是吃的有些忐忑。

  酒局散后,众人各自回家,路上时燃拢了拢年追弦的外衫,握着他微凉的手低声问道:“小年,你怎么不太开心?”

  年追弦愣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脸,想着时燃这一晚上看着客气有礼,实则是有些心不在焉的,他哪里能知道时燃是因为说错了话而另有心事,便想岔了,摇头道:“我没有不开心。我……我就是怕你不开心。”

  时燃微诧道:“为什么这么想?”

  年追弦的手轻轻勾着时燃,他低声道:“我知道其实你不太喜欢这样人多的场合。”

  这话倒是不错。时燃的确习惯了孤独和黑暗,他的人生几乎没有热闹嘈杂的时候,他将根扎在深渊,沉眠在自己内心的简单世界里,而这个世界里,简单到也不过只有年追弦一个人罢了。

  他确实不喜欢人多,可他喜欢年追弦。

  时燃微微一笑:“可你也在。”言下之意便是,有你在的地方,哪里他都喜欢。

  年追弦自然听得懂,有些温软地笑了,又道:“你不必如此迁就我的。”

  “又说傻话,”时燃笑道,“这算什么迁就呢。”

  年追弦抓着他的指尖,又忽然问道:“时燃,我们在一起喝过酒吗?怎么我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还是来了。时燃心里重重一沉,他从未在年追弦面前说错过话,这一次的大意让他心惊胆战,他该如何解释?

  时燃艰难地说:“我……我是……”

  年追弦笑道:“是不是听顾香河那个大嘴巴说的?”

  时燃顺台阶下了颔首道:“嗯……是。”

  年追弦撇撇嘴道:“就知道是他,除他之外不做他想。你别听他乱说,我——”年追弦顿了一下,他忽然想到他的确还不知自己的酒品究竟如何,犹豫地不确定道,“我应该没那么难照顾吧……”

  年追弦有点没底气,心道:“莫非我喝了酒真的耍酒疯?若是如此,以后可万万不能在时燃面前喝酒,丢人事小,万一他嫌弃我怎么办?”

  年追弦这幅表情叫时燃一眼看出他心里想法,他心中无奈,温声道:“酒品差些也无所谓,很可爱。”

  年追弦被他哄得失笑,两个人就这样牵着手一直往前走去。

  月色似练,将两人的背影勾得极为朦胧美好,时燃悄悄地握紧了年追弦的手,这一刻已经足够的刻骨铭心,可时燃只盼着他能将这场景再刻得深一点,最好穿透骨血,深入灵魂,这样以后没有年追弦的日日夜夜,他也能少痛些。

  ……

  美好的日子总是过得太快,转眼已经过去十六日了,时燃每日像被凌迟着一样等待自己最后的死期。这日他们去看望了荀初,探望过后刚从他家出来,没走两步就碰见一个穿着紫色衣服,圆圆滚滚的小男孩。

  小男孩看见了年追弦,忽然迈着小短腿跑过来一把抱住年追弦小腿,一边跳一边开心地喊道:“好心的哥哥!好心的哥哥!又见到你啦!”

  这小孩看着眼生,年追弦十分不解,笑着俯身将他抱了起来,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不是认错人啦?我不认识你呀。”

  小孩亲热地攀着年追弦的脖子道:“我没名字呀,我刚从回生地出来的,大家暂时叫我小宝。”

  小宝?年追弦忽地想起了第一个轮回那个病重的孩子,也叫小宝,只可惜他最后没看见小宝好起来的样子。这回年追弦仔细地看了小孩的眉眼,越看越觉得像极了那个孩子,他惊喜地看了一眼时燃,而时燃也温柔地回望着他。

  小宝不知道年追弦心里这些想法,只是搂着年追弦甜甜地笑道:“而且我也没认错人呀,好心的哥哥,是你给我输了一道灵力我才这么快出来的呀,你忘了吗?我是回生地的那个紫玉妖啊。”

  年追弦一头雾水,回生地的紫玉妖?他这些日只与时燃去过一次浮屠塔,回生地还真没踏足过,而且他什么时候给人输过灵力?年追弦摇头笑道:“小宝,你真的认错人了,你要找的人不是我。”

  小宝皱着眉不解道:“就是你呀,我记得你的气息的,初九那日晚上——”他仔细地趴在年追弦身上闻了闻,肯定的地说,“是你是你,错不了的。”

  在他说出初九那日晚上时,时燃本是微笑的脸猛地苍白下去,他自然忘不了初九那日,那日年华来找他——给了他希望,又亲手断了他的生路。这样一来,时燃便知是年华给小宝输了灵力,而想到年华和年追弦的关系,小宝认错人一事便也说的通了。

  此刻时燃虽心中有数,却垂着头没有言语,年追弦心细地发现时燃神情不对,急忙问道:“时燃?时燃?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脸色这样不好?”

  时燃不知自己脸色苍白,连忙稳了心绪,对年追弦一笑:“我没事。”

  年追弦单手抱着小宝,另一只手去握住时燃的手,温声道:“我们先回家吧,”他转头看了看小宝,笑着问道,“你住在哪里?哥哥们先把你送回去好不好?”

  小宝赖在年追弦怀里害羞地说:“小哥哥,我能不能去你家呀?我想和你一起住。”

  地中城的人都是从回生地出来的,没有父母,年追弦看这孩子如此依赖自己,心中发软,抬眼去看时燃。

  时燃摸了摸年追弦的鬓发,柔声道:“你喜欢便好,我听你的。”

  年追弦满心欢喜,对小宝一笑:“走着,带你回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