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好了计划,黑面鬼和红皮鬼紧张又激动地离开了。时燃握着年追弦的手,低声问:“我明晚就走,怕不怕?”

  年追弦知道事情都被他安排的妥妥当当,自己被他密不透风地仔细保护着,笑道:“我不怕,只是会想你。”

  他似乎从不知道自己的话究竟有多甜,时燃心中一软,温声道:“我最多一日半便回,快的话,明晚走,后天夜里也能回来了。”

  千知客喜欢居住在山林里,这里海域太多,他需要跨过谧川海,从山林里找。不过他心里大概有数,知道哪里最有可能生活着千知客。

  年追弦听着他把时间压的这样急,心里担忧,皱眉说道:“也不必这样赶,不许累着自己。”

  时燃揉揉年追弦的眉心,好笑道:“我怎会累着?我只盼着你乖一点,别总是弄伤自己,叫我担心。”

  年追弦把脸埋在时燃的肩窝里,哼哼唧唧地说:“我知道啦我知道啦,你别担心我,我保证你回来的时候我还是好好的。”

  这会入了夜,两个人又这样拥着,月色下总是能回味出无穷无尽的甘甜。时燃抱着这温软的身体,低下头深深吻住怀中人娇嫩的双唇。

  向来被他温柔疼宠的舌上的伤已经痊愈了,一点也感觉不出它曾受过那样的伤,但时燃这两日每次含着它轻吮时还是忍不住地心颤。他心里明白小年为什么没有与他说这件事,甚至怕他发现,在伤着的时候还不肯让自己吻他。可自己哪里会嫌弃他?这颗心早就为他疼死了千万次,他却一点不知。

  时燃吻的很轻柔,缠绵悱恻极了,年追弦闭着眼睛回吻着他,两人的唇舌万般温存,似乎都想把自己所有的温柔都集中在舌尖,用尽了全力传递给对方。

  时燃的双手环着年追弦细瘦的腰上,年追弦的双臂缠在时燃的脖颈上,他们的身体贴的严丝合缝,亲密无间,两人满心的爱意好像就要流淌出来,飘摇在这微热的夜风里。

  气氛正甜软,忽然院门口传来一声厉喝:“你们在干什么?!”

  两人一怔,分开了双唇一起向外看去,只见年落月愤怒地快步过来,她的双眼红的不正常,配上她愤怒的表情简直称的上可怕。她走到年追弦身前,不由分说举手要向年追弦脸上打去。

  时燃哪里会让她在自己眼皮底下还能打了年追弦,一手钳住了她的手,另一只手一把将年追弦拉到了自己身后。年落月怒道:“我要教训我的孩子!你是哪里来的贱种也配拦我?!”

  时燃知道这是年追弦这一轮回的母亲,他勉强保持礼节地阴沉着声音道:“伯母,我见不得他受委屈。”

  年落月冷声喝道:“你说得真好听!你诱哄了我的孩子!你竟然敢——”

  “娘,你别这样说,”年追弦哪里能听有人辱骂时燃,“是我喜欢极了他,不是他的错,您怨我吧,不要这样骂他。”

  ——是我喜欢极了他,不是他的错,您怨我吧,不要这样骂他。

  时燃的脸色白了一分,这话……这话……曾几何时他也听过一模一样的字语,这是他心爱的人才能说出来的维护之语,此刻又一次从他的嘴里说出,本来温柔的话却让时燃的心绝望地战栗起来——不对的,不对的。

  是我喜欢极了你,都是我的错,我应该被怨,更活该被骂。

  年落月听不得年追弦这样说,反手又要打过去,这一次时燃没有拦她的手,而是把年追弦护在身后,这一巴掌便落在了自己脸上。

  年落月又干又瘦,根本没什么劲,即便是拼尽了全力打的也不重,时燃只不过是被打得侧了头。从妖剑出世之日没人敢打他的脸,可今日又一次听了年追弦的话,时燃恍惚间心绪难安,似乎只有挨了这一巴掌他才觉得好受些,仿佛这样就能赎什么罪一般。

  他是这样想了,却把年追弦给心疼坏了。他本就怜惜时燃,见他沉闷不乐时都会心里难受,要想法子哄他笑。如今看他因为自己受辱还挨了打,年追弦这觉得比柯牧打自己那十几拳还叫他难过。

  “时燃!”年追弦瞬间就泛出泪光来,他心疼地捧着时燃的脸,看见上面有一个淡淡的红印,他眼泪立刻就掉下来了,月白色的明珠直往地上掉。见他伤心,时燃忙低声道:“小年,别哭,”他俯下身去捡起地上的明珠,浅笑着哄道,“再哭,我就捡不过来了。”

  年落月看得怒火更甚:“年追弦!你疯了吗?我养你长大,舍不得你流一滴泪,你就这样为他流泪?给他明珠满足他?!”

  年追弦挡在时燃面前,不停地摇头道:“不是的,你误会时燃了,他——”

  “闭嘴!他是什么?他是一个伏妖修士!他和柯寒是一起的?!他害我、害你,害的还不够多吗?!柯寒把我们抓到这里,竟丝毫不顾昔日情分,你可知柯寒是什么人?!他就是你父亲啊!!”年落月歇斯底里地吼道。

  她眼里已经流不出泪了:“虽然他当年一去不回,我还是生下了你,带着你四处找他。如今见到了,我才知我竟是一个笑话。他明明认出了我,也知你是他的孩子,却如此薄情,不仅没有善待我们,还……”年落月声音哽住,眼眶红的像是能滴出血来,她说不下去,闭着眼忍受眼睛的剧烈疼痛。

  怪不得柯寒会叫出年落月的名字,还要她住在自己的院子。怪不得,柯牧和顾平遥要欺辱自己时,柯寒会厉声制止,并保证再也不会有此事发生。

  年追弦惊讶得睁大眼睛,微张着嘴,一时之间难以反应过来要说什么,时燃闻言也轻皱了眉。见他们都不说话,年落月闭着眼睛恨声道:“你与他一起,是想尝尝眼泪流尽的滋味?还是被他害死了你就满意了?!”

  时燃身体猛地一僵,好像听见了极度恐怖的事,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年落月。一个做什么事都游刃有余,甚至曾经翻覆山河那般强大的人,此刻却被一个妇人的话吓得不敢抬头,情绪脆弱的仿佛一碰就会碎了。

  年追弦看出时燃有些不对,好像很害怕的样子,他担心极了,双手紧紧拉着时燃的手,对年落月恳求道:“娘,时燃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他是来救我们的,他和……柯寒不是一起的,你相信我。”

  年落月冷声道:“我不管这些。我之前答允了柯寒的条件,做

  到了就会解开我们的吞魂咒,放我们离开。我是来叫你一起去找他解咒的,之后我们就回谧川海。我不管这个人好也罢,坏也罢,那都与我们无关。”

  年追弦本来就做不到和年落月两个人丢下这的所有人就这样丢下这里一走了之,更何况此刻时燃状态不对,他担忧的要命,连出这个院门都不可能做到。年追弦低声说:娘,对不起,我现在真的没法跟你走……”

  年落月忽然仰天大笑了三声,声音十分凄厉,她惨声道:“孩子,娘当年看走了眼,如今要流尽眼泪才能换得平安。我好不容易护回你,你真的要一脚踏进泥沼里,不肯跟娘走吗?”

  年追弦拉着时燃的手,还是对年落月轻声道:“对不起。”

  忽然时燃回握住年追弦的手,对年落月道:“伯母,您再稍安三日,我定会带你们出去。柯寒的话不能信,他绝不会给你们解咒的。”

  年落月恨声说道:“你便是这样哄骗了我的孩子?你知道什么?柯寒他答应过我,如今我做到了,他会放我们母子离开的!”

  时燃道:“他不会的。伯母,你最好不要去找他。”

  年落月不再和时燃说话,她用血红的眼睛看着年追弦,颤声道:“再问你一次,你不和我走么?如果你要陪他,我们母子情分就算尽了。”

  年追弦虽心知年落月是真心疼爱自己的,但时燃更是他放在心上的人。他不愿意伤了年落月的心,但时燃难过他更没办法忍受。年追弦站在时燃身边,轻声却坚定地说:“我不能离开时燃。”

  年落月深深地看了年追弦一眼,半晌她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时燃低声抚慰着年追弦:“等事情结束了,她便不会如此抵触了,别担心。”

  年追弦轻声道:“我知道的,我只是有些担心她的眼睛,”他摸着时燃的脸颊心疼地说,“时燃,你疼不疼?你刚才看着很不好,是怎么了?”

  时燃摇摇头微笑道:“我无碍的。”

  年追弦就知道他不肯说,只好慢慢哄道:“之前不是答应我了吗?心里有事要告诉我呀,怎么又不肯说啦?”他学着时燃平常的口吻道,“怎么这么不乖?”

  时燃被他哄笑了,柔声道:“刚才害怕,怕你不要我了,丢下我一个人走了。”时燃知道,这不是玩笑话,这就是他内心深处最恐惧之事。说出来也只是想要年追弦的一个保证,他太需要了。

  果然年追弦笑道:“我怎么会丢下你?永远都不会发生这样的事的。”

  永远不会。时燃心中默默将这个词念了几遍,终于沉默地抱紧了年追弦。只盼他信守承诺,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不守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