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炮灰他什么都会[快穿]>第80章 残酷暴戾的残疾君王16

  只见阮笳直直朝继后走去, 步子一如往常,却又在某个瞬间似轻微踉跄了一下,而他本人仿佛一无所觉。

  这种失误此前从未出现在阮笳身上过。

  走到继后面前站定, 阮笳垂在身侧的手半抬起, 看动作是要去抓继后的手腕。可是,他忽然指尖颤了颤, 半晌无声又将手掌垂了回去。

  一时默然无语。本来欲兴师问罪的继后, 被他这番反常的举动闹得一头雾水。

  心下疑窦顿生, 继后忍不住拧起秀眉问道:“你究竟想做什么?”语气咄咄逼人。

  阮笳抬眸瞧了她一眼,就在这短短瞬间,他金眸中氤氲起湿意,眼尾处极淡的一抹红, 悲痛几乎要满溢而出。

  如同玉碎轻颤,阮笳道:“父皇他...找到了!”

  继后一双杏眼猛地瞪大, 不等她露出喜悦夹杂着复杂情绪的眼神。阮笳伤痛片刻,接着又道:“南夷圣教石长老,奉命护送父皇灵柩归楚,再三日便能抵都城。”

  “...望您节哀。”

  阮笳说罢,定定瞧着继后,眼中一片纯粹的亲情关怀。乍看上去,是再纯善大爱不过。

  继后瞳孔颤动,一时被这五雷轰顶般的消息震得愣在原地。她自然是知道, 以阮稷的德性和无能, 从都城出逃后必定凶多吉少, 死讯传来不过早晚之时。

  只不过, 继后万万想不到, 会是这样巧。消息传来之时, 恰是今日,恰是她要借机对阮笳发难之时。

  乍喜、乍悲又乍怒,继后脸上的表情失去控制,眼瞪着阮笳,目眦欲裂。骤然间她福至心灵,想道,阮笳这贼子必定早就知道消息,专等着她来。

  “你——!我...!”继后恨声。一时间情绪奔涌,带动气血上涌,她双眼一番,直直晕厥了过去。

  她自小蒙先皇后收养,不在深宅就是深宫。不论先帝阮稷又或先后,见她生得可人又嘴甜,都对她极包容宠爱。一生中,经历最惊险之事,便是与阮稷御书房中白日私情被先后之子撞破,亲自出手将先后与先太子母子二人诱害。

  除此之外,便是都城被破的七日动乱之时,也不曾闹到她宫中来。这一生,继后从未有这样觉得被人故意戏耍的憋屈时候,竟然承受不住。

  玄甲卫眼疾手快,赶忙将倒下的继后撑扶住。

  阮笳虚虚伸手,敷衍地做了个相扶的假动作,又很快收回。

  在继后晕倒的一瞬,阮笳悲痛的眼神骤静。声音倒依旧沉痛道:“荣华公主之母一时承受不住消息,悲痛以至晕厥,速着人送回宫中修养。”

  “并命神医陈问素,以及太医院诸太医日日诊脉关怀,切莫让其多思伤了身,以至于父皇泉下难以瞑目。”

  他一番言语,玄甲卫当即应是,将继后送回宫中。

  身后旁观了一切的诸大臣互相对望,一时间想法不一,既有如康叔虔这般亲信知道阮笳对继后和先帝的态度,已然猜到大半,在心中忍不住感叹,原来摄政王殿下还有这番性子。也有如一些纯真之臣,当场为阮笳一腔孝心感怀不已,一时同悲。

  更有人,隐隐知道又所知不多,只觉得丈二先生摸不着头,这大楚皇室关系真是扑朔迷离的。

  其实,阮笳所想的,不过是继后既然找上门来要与他演戏,那自己不妨主动出手,演她一个大的。

  仅此而已。

  ...

  当天夜里,继后自昏迷中悠悠转醒,头顶床帐摇动,她忽然感觉到一侧手腕上有什么东西压着,很是不舒服。

  缓缓侧头,就见帐外隐约有一道人影。耳边听到:“在下医者陈问素,见过贵人。”

  这声音带着几分憋闷,继后一听到耳中,嘴里不自觉就漫出一阵属于龙胆草、黄藤等的苦味,当即浑身一个激灵。

  她猛一缩手,斥道:“本宫不要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诊治,都给我滚出去!”

  继后骂完,本以为这人是阮笳派来,居心不良,必定还有一番纠缠才肯走。不料,帐外的陈问素听完她话,当即动作飞快,哐哐哐一顿收拾,眨眼间已经退了出去。

  徒留继后及近身的宫女在殿中,在一片寂静中升出了几分荒谬的茫然。

  直到三日之后,阮稷的灵驾到达楚都,继后才终于知道了那日陈问素这样好打发的原因。

  在阮稷下葬入楚皇陵的同日,理政殿传出旨意,大意是:“荣华公主之母闻听先帝死讯,伤痛以至于拒医,为保其康健,特将其迁居皇陵别馆,以全夫妻日夜相伴之谊。”

  送继后启程的当日,阮笳特地安排昌平公姜不吝前去送行。

  姜不吝身为前周遗孤,过去四十余年在两国间混得如鱼得水,最是擅长言语之术,一直到继后坐在皇陵别馆的榻之上,都没能找到一个不被他挡回去的借口,来拒绝这次名为迁居,实为发配守陵。

  之后一段时间,继后也曾挣扎,什么私联文武旧臣、在都城散播阮笳不孝不义的童谣,又或者试图假死逃脱,全都无功而返。

  最终,继后不得不接受,她与阮笳抗争,已然是以卵击石的局面。自此,皇陵别馆中终于渐渐安静下来。

  而另一边,阮笳理政殿的书案上,因为阮稷身死、继后出宫,一封意料之中的奏折被呈了上来。

  ——那是奏大楚不可一日无君,请阮笳登基的折子。

  在旁人眼中,此时障碍皆除,前路广阔,正是登基的好时机。但是,奏折发回之时,上面阮笳给出的批复却赫然是否定之语。

  他说:“荣华公主乃先帝掌上明珠,此时流亡国外,一日不归,本王一日无颜继位。”

  掌上明珠,指国破内乱之时,关进牢中理也不理。这借口分明太不走心,收到批复的那些联名上书的大臣,一时无语。

  然而阮笳这样发话,旁人也不能强行将他摁到帝位上去。况且,如今大楚哪有人还敢逼迫阮笳?

  不过有一点,他们却是说对了,如今国内障碍皆除,前路广阔,正是大好时机。

  不稳定的因素已除去,身边又汇集了大批得用之臣,阮笳的目光理所当然投向了另一个方向。

  农桑之业、商吏之治、成业之军,在阮笳的一手掌控之下,大楚这个在阮稷手中沉睡、伤病十年的巨兽,经历治伤、除去从沉疴之后,开始逐渐复苏、壮大。

  ...

  与此同时,北元的疆域之上,朔风苍茫,黄沙漫卷。

  阮令宜站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四周的草因为牛羊滥食而北元君臣不通治理,已是杂乱荒芜,如同一个得了脱发之症的人。

  而草地之上,不见大楚一般的高城闹市,更无亭台楼阁和两岸碧桃秀樱争妍,只有低矮的、旧且泛黄的毡包。阮令宜身后就有一个。

  几月之前,她与齐怀珵两人被玄甲军一路追到北元和大楚交界的断崖前,正一筹莫展之时,幸好遇到了一支试图潜入大楚探查的北元军队,愿意带他们上崖。

  然而到得北元,阮令宜和齐怀珵却如同被软禁一般,无邀请只准在住处的毡包附近一里活动。而北元不论气候、饮食,于生长在大楚的阮令宜,又是另一场折磨。

  尤其是,伴随着大楚在阮笳的治理下如何如何美好的消息,一直不断传来。

  至于齐怀珵,倒是一直在积极谋划,频繁赴宴,试图用自身权术钻出一线生机,将两人的行踪消息和证据传到东梁国中。

  这夜,阮令宜又应邀陪同齐怀珵赴宴。

  北元的宴席风格粗犷,在阮令宜眼中看来毫无美感。正当她百无聊赖之际,忽然听到对面的北元将军说话,通中原之语的译者翻译道:“大将军曾经听闻荣华公主艳名远播,今日得见,想请公主一展歌舞之艺。”

  北元之人于中原文字不大熟悉,所谓“艳名”自然不是大楚、东梁那种上不得台面的意思,只是误用。

  但是,这不妨碍阮令宜心中极为不悦,但寄人篱下,心中只能忍了又忍,她垂眸柔声道:“今日身体不适,不便献丑,还望将军见谅。”

  不料那将军听到译者回话后,忽然重重冷哼了一声,讥讽地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话。

  那译者神色尴尬,说道:“将军妻妾在宴席中从来让舞便舞、让歌便歌,女子就该如此听话又大方,你们大楚的公主当真是缺乏管教得很啊!”

  又看向齐怀珵,继续说:“东梁的太子,你也不好好教导教导,免得失了你的脸面,也扫了我等的兴致。”

  意思,是让齐怀珵发话,令阮令宜听话歌舞助兴一番。

  阮令宜哪里受过这种羞辱,脸上怒气压了又压。转头看向齐怀珵,却见他垂眸饮酒,没有赔笑应和,却也一言不发,如同装聋作哑。

  阮令宜心中一时间凉了半截,这几个月来在北元收到的委屈齐齐涌上来,她正要当众发作。

  忽然,见到对面的北元将军朝两侧使了个眼神,一队北元士兵堂而皇之走到了阮令宜与齐怀珵两人的身后。

  齐怀珵手中握着酒杯的手一紧,阮令宜同时气焰散去。

  是了,他们寄人篱下。

  译者这时又道:“将军问话,请问荣华公主考虑得如何了?”

  到这时,这歌舞助兴已不再是简简单单的字面意思,而是沾上了一场暗地的权力较量。是北元对他二人绝对统治的彰显。

  然而于阮令宜,这也是她贵为公主的自尊碎与不碎的一次抉择。

  在紧张之下,思绪疯狂运转。终于,带着对齐怀珵的浓烈失望,阮令宜深吸一口气,突然高傲地昂起脑袋。

  破罐子破摔般,她道:“本宫乃是当今大楚摄政王阮笳之妹,是他唯一存世的至亲,亦是大楚最尊贵的公主,尔等如此羞辱于本宫,便是在羞辱当今的大楚,将军难道就不惧因一己之失,引得玄甲军兵临北元吗?”

  在思绪纷转之际,阮令宜想到了北元近日风传的大楚日渐强盛,威胁极大。

  她话说完,齐怀珵脸色变了变,对面的北元将军愣了愣,而后朗声大笑。

  译者道:“荣华公主怕是忘了,你当初投靠我北元之时,早说清了你与大楚摄政王...”

  正说着,话未完,帐外忽然传来了传令官的声音,说是北元大汗要事召见大将军,令其尽快前去。

  当天夜里,阮令宜知道了这件要事是什么。

  大楚摄政王阮笳忽发国书,称北元助纣为虐,挟持囚禁大楚荣华公主,三日内北元若不将大楚公主安然释放,大楚将立即发兵北元。

  而此时的北元草地荒芜,牛羊饥饿,贵族之外民不聊生,根本没有应战强盛的大楚的把握。

  为此,北元大汗聚众议事后,决定不日会将她与齐怀珵这两个麻烦甩出去。

  齐怀珵推测,北元为了显得并非屈服于大楚,有一定可能直接将他们送到东梁境内。齐怀珵预备趁机好好再联络一番,以促成这个推测的结果。

  听完消息,阮令宜当即脱力瘫倒在地,心中既苦又酸,最后凝聚成一股郁气堵在胸口。

  未能想到,她最终竟是要依靠阮笳,才能守住尊严与自由。

  而她更想不透的是,阮笳这举动究竟是何用意。即便是做最荒诞的梦,阮令宜也不认为,阮笳当真对她有什么兄妹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