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短信是提前设置好的定时发送, 当阮笳再次掏出手机时，发现宋止遇给他发来了十几条回复，内容无一不是愤怒发泄的指责, 昭示了对方不稳定的心情。
随意扫了一眼, 阮笳反手将这个号码彻底拉黑，反正以后不会有再用到的时候了。
他正要将手机放回口袋, 通知栏里突然弹出了一条消息推送, 是关于林氏发布会的内容, 配图第一张就是林氏新产品程序崩溃的动图画面。
阮笳动作一顿，挑了挑眉，略微思索了片刻，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嘴角露出了一抹戏谑的笑。
没有再多看，阮笳收起手机, 转身推门进入了最近的会议室内。
长方形的大会议桌前，已经坐满了研究组的成员。随着人脑天赋扫描仪的横空出世，阮笳团队的人员得到了一次强有力充实。就在这不算多宽阔的房间里，坐着好几位哪怕是华国普通民众都耳熟能详的老教授、老院士。
他们每个人的面前都摆着一沓文件，全是关于人脑天赋扫描仪的后续延展研究，甚至有些还有关于以扫描仪原理为基础的，更高层级的仪器研发思路。
随着人脑天赋扫描仪的问世在国家新闻中正式被宣布，很快就会有其他国家的科研人员试图破解这个新型仪器的运转原理。没有人会低估这项发明的价值, 他们必将使尽浑身解数。
一场没有硝烟的科技战就要在世界范围内打响, 谁都不敢松懈。
作为这次会议的主讲人, 阮笳走上讲台, 在一众灼灼的目光下, 开始了自己新的演讲。
...
不同于鸿儒这边的积极氛围, 林氏企业此刻已经乱成一团。
一楼接待大厅里，闻听发布会消息而来的股东们将这里围堵得水泄不通，宋止遇三人站在顶层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下面的场景，脸色一个赛一个的难看。
就在他们隔壁会议室，董事会罕见的全员到齐，明显来者不善。
宋止遇一手扶着落地窗玻璃，一手捏着手机，反复摁亮屏幕又关闭，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终于，在他第不知道多少次拿起手机查看的时候，一个越洋电话打了进来。
“巧妙！真是巧妙！”听声音，对面是一个操着奇怪英文腔调的中年男人，“如果不是提前知道其中一定存在某个问题，哪怕是我也无法发现这个漏洞！”
“不好意思，我们现在情况非常紧急，麻烦老师您直接告诉我们问题的所在。”宋止遇焦急催促道，截断了男人还要继续的激动赞叹。
电话对面，是宋止遇在国外留学时的导师，也是联邦国相应领域的代表人物。
从发布会回来后，见给阮笳发送的短信没有收到回复，宋止遇只能着手开始查找发布会上崩溃情况发生的原因。
林氏已经将所有资金投进了这个项目研发中，除了继续下去，他们根本没有回头的余地。
然而不管是他，还是林氏研发部的其他成员，他们用尽一切办法，都没能找到问题出在哪里。抱着最后一丝希冀，宋止遇这才求到了他的导师，也就是电话对面的男人那里。
好在，对方果然发现了问题。
“其实非常简单。”男人说道，“你的APP核心资料中有一个公式出现了错误，但除非遇到某些特定情况，这个错误并不会导致整个程序无法运行。”
“很遗憾的是，你们发布会上轮流试用环节，就是这些特定情况的一种，而这个新产品APP上架后，大量涌入的用户恰恰是第二种特定情况。”
导师说着，就像是一柄巨锤砸在了宋止遇脑海里，令他一阵眩晕。
这话的意思就是说，他研发出的这个东西，注定是个无法上架的废品。
电话是全程外放的，这些话自然也被林群山和林嘉辰听见，前者此时圆睁着双眼，是看在电话还没有挂断的份上，才拼命压制着自己发怒的冲动。
“那么...请问您有没有办法修复这个问题？”宋止遇语气艰涩地问道。
导师答：“很遗憾，这是一个非常接近核心的公式，除非你们愿意将整个研发过程从头来过，否则没有别的办法。”
林氏如今当然没有从头来过的资金。一旁的林群山捂住胸口，好似要昏厥过去一般。
宋止遇沉着脸，正打算道谢挂断电话，不料电话中导师忽然话锋一转。
“请允许我问一个额外的问题。”导师道，“正如我最开始所说，这个错误非常巧妙，以我多年的专业知识，我可以肯定这绝不会是偶然发生，必定是某个人的刻意设计。”
导师的声音带着诱导：“身为你的导师我很清楚你并没有这个实力，更没有这么做的必要，那么你是怎么拿到这份核心资料的呢？”
在对方看不到的电话这边，宋止遇脸色一僵，正打算糊弄过去，对方却继续说道。
“不要试图欺骗我，你给我的资料行文间有着明显的中文特色，我想华国能够拥有这项技术的人并不多，我的脑海中已经锁定了目标。”
“嗯...让我猜猜看，难道是最新新闻里那位叫作阮笳的华国人？”
不等宋止遇回答，一旁捂着胸口的林群山先忍无可忍。
“你的核心资料是偷来的？！”林群山愤怒地质问。
宋止遇目光躲闪，慌乱之下直接拿着手机做出一副有秘密话题要聊的样子，快步走了出去。
见他这反应，林群山还有什么不懂的。
林群山一把冲到桌边，拿起了桌上宋止遇刚才为了查找漏洞放在那里的资料，一个个翻看过去，林群山从中找到了一份极为眼熟的文件。
在记忆中搜寻着与之匹配的信息，林群山想起来了，这个文件他五年前见过，正是宋止遇当年第一次找到他，承诺可以复刻尔读APP时，拿给他看过的那份从鸿儒偷来的核心资料。
再结合刚才那位导师在电话里说的话，林群山捏着这份文件，气得手臂发抖。
“你拿着别人五年前的东西当作自己的核心技术，告诉我可以将对方碾压在脚底下？你那里来的自信和胆子！”
“我花钱送你出国学了五年！到头来你竟然还是这一套东西，合着你骗了我五年！”
办公室里，林群山怒火攻心，只觉得一切都是个笑话，最开始他就不该相信宋止遇和他这个废物儿子。
除了会偷资料，这个宋止遇根本就是个扶不上墙还妄自尊大的烂泥！
再想到如今前途无限的阮笳，林群山心中升起了一股懊悔，如果最开始他不盲目包庇林嘉辰，如果他能够对阮笳友善公正，事情是不是会不一样？
或许现在的鸿儒得到的一切，就会属于林氏，毕竟最开始，阮笳他是明德的学生啊！
但现在，后悔显然已经是徒劳，林群山喉头涌上一阵腥甜。
门外的宋止遇听到里面的怒吼声，他想说自己对这份资料改良了很多，并不是完全套用，想说与之结合的人工智能AI就完全是自己的创意，但很显然，林群山现在听不进去。
“看来这份资料确实不属于你。”手机听筒里，导师的声音再次传来。
“真是可惜了，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和设计出这么一个巧妙漏洞的创作者，来一场关于学术的激情交流。”导师语气夸张地感叹着，带着几分置身事外的调侃。
宋止遇忍住心中涌起的妒意，握着手机走到走廊尽头，压低声音忽然问道：“导师，之前说的联邦国会帮助我们...”
他试探着问题，手机里传来了对方一声轻叹。
“我亲爱的学生，你的新产品出现了十分大的问题，你应该知道联邦国不会为了没有意义的东西浪费精力和金钱。”这话的意思，就是联邦国不可能帮他们了。
宋止遇脸色更白了几分，好似失去了最后一线机会。
“真的没有转圜余地了吗？”他试探着问道。
导师那边停顿了一会儿，就在宋止遇忐忑不已的时候，他听到对方说。
“事实上倒还真有一个机会。”导师道，“联邦国官方透露出消息，他们对你们华国那位叫作阮笳的研究者很感兴趣，尤其是他那个人脑天赋扫描仪，如果你能像拿到这份核心资料一样，拿到这个新发明的资料或阮笳这个人的信息...”
“也不是没有可能。”
听到导师提出的条件，宋止遇几乎是下意识就想到了五年前那次，他试图共享阮笳视角时候的那种钻心刻骨的痛苦感，浑身过电般的一抖，手里的手机差点滑落在地。
不过...宋止遇冷静下来，整个鸿儒也不是只有阮笳一人能拿到这些资料，比如他手中这份就是通过其他人看到的。
他赶忙抓住手机，犹豫半晌后，一咬牙道：“我先考虑一下。”
“等你的好消息。”导师笑道，古怪的腔调增添了他语气里的滑稽刻薄，“希望这次你不要再被‘巧妙的创意’欺骗了。”
电话被对方单方面挂断，宋止遇攥紧了手心，擦了擦额前脑后不存在的汗液，他抬步正要往办公室走去，打算将转圜的机会告知林群山两人。
事已至此，在宋止遇看来，林氏想要继续维持下去，没有其他途径了。
但还未等他走出两步，走廊另一端的电梯厅里这时忽然传来脚步声，一群穿着警方制服的高大身影从里面快步冲出。
警察们停在了林群山两人所在的办公室前，宋止遇脚步猛地一顿。
同一时刻，正在会议室里听着其他研究组成员轮流发言的阮笳，手机屏幕亮起收到了一条来自陈思源的消息。
“‘礼物’已经送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