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方的工作人员一愣。
在听说投资方已经指定了任乐祺当男主时, 他们早已见怪不怪。
毕竟这么好的资源，投资方指定人选并不少见。
但是指定的人不愿意来演该怎么办啊？？？
原来金主爸爸和他没谈拢吗？
副导演纠结了一下，才开口问道：“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明明是这么好的资源, 明明是面对一个没什么名气的练习生……
但他总有种在坑大佬接烂剧、骗他的流量的感觉, 莫名心虚得很。
任乐祺坚决地摇头：“不不不, 我经验不足, 这么好的资源给我浪费了，肯定有更合适的人选。”
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那副导演也不好再纠缠, 只能点点头：“好吧，那有缘再合作。”
就让投资方去想办法吧。
“嗯, 希望以后有幸能和您合作。”任乐祺微微笑着颔首。
这本是一个客套的笑容，但嘴唇恰到好处的上扬弧度、两颊上浅浅的梨涡和那双随时都含着笑意的亮晶晶的眼睛, 让他显得十分真诚。
副导演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真是好看啊。要是相机能记录下此刻的肉眼所见，肯定能得到一幅艺术品吧。他略有些惋惜地想道。
“那么……”副导演翻了翻手中的名册, “你是苗亮对吧？来试镜‘王喜禧’这个角色？”
“是的。”苗亮慌忙应道，激动得声音有点发抖。
“你先去那边等会儿吧，现在在试镜男二号。”副导抬头用下巴指了指片场角落。
那里乱七八糟放着一大堆桌椅杂物，应该是原本摆放在这间房间里的。
已经有好几个选手等在那边了，手里无一例外地都捧着台词本, 嘴中念念有词。
苗亮过去加入了他们。
任乐祺插不上话, 也不好意思打扰，索性一个人蹲在一旁发呆, 默默观察现场的人们。
现在好像是在进行男二号的试镜, 导演没有到现场来，只通过视频电话来看看大概情况。
每个人上台只有几分钟的时间。
被好几个机位正对着, 宛如刑场上黑洞洞的枪/口，打光耀眼，一些人没经历过这种场面，显得有些过度紧张，连台词都说得磕磕巴巴的。
而有的人有的人虽然流利，但声音细如蚊蝇，哪怕是一向听力很好的任乐祺也什么都听不清。
还有的毫无感情起伏，像是在背作文似的。
现在站在台上的选手就是，念得好几句话都和先前的选手不太一样，但他似乎颇有自信，哪怕错了也一股脑儿全念出来。
“你疯了？就这么冲进现场？”他大声嚷嚷道，宛如在菜市场吵架：“证物是很重要，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执幼？”
这突如其来的一吼震得任乐祺脑子嗡嗡的，他不自觉地把屁股稍微往后挪了挪。
嗓音是大了，但总觉得毫无感情。
任乐祺知道他，好像是目前票数排名第六的张非阳。
他和他平时接触不多，只是听说他家里背景很大，算是马凌奇Plus版吧，但是跳舞水平比马凌奇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几个工作人员也撇撇嘴，皱起了眉头。
但副导演却一脸惊喜的样子，拍起了掌：“很好啊，很有爆发力！非常不错！”
他一边夸一边偷偷瞥向了视频里的导演。
由于手机屏幕反光，他也看不清对方到底是个什么表情。
“谢谢。”张非阳高兴地说道。
“辛苦辛苦，下一个吧。”副导演也客套了几句。
下一位选手状态似乎还不错，现场的工作人员表情都很满意，还有人时不时点头。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做出持/枪的姿态，神情严肃地对着空气说道，“你现在就去自首，还有机会。”
原来还是个刑侦剧啊。任乐祺挠了挠脑袋。
“Cut！”副导演喊道。
那位选手的肩膀顿时松弛了下来，但是神色还是很紧张，手指抓紧了手中的道具，像是很多年没呼吸过似的疯狂喘着气。
“不错，辛苦了，”副导演上去拍了拍他，“回去等通知吧。”
“谢谢。”他朝着导演鞠了个躬，双手交叠着捂在胸口，慢慢走了出去。
等他走出去后，副导演翻着名单走到架着手机的三脚架前，开口道：“导演，我感觉他还不错。”
任乐祺也觉得这个选手在今天试镜的人里表演得已经算是数一数二了，至少看得出来是个训练有素的警察。
他偷偷往导演那边瞥了一眼，想听听他的评价。
说着说着，副导演忽然来了个转折：“但稍微有点平淡，缺了点起伏。”
看样子他是准备再在导演面前夸一夸先前演技浮夸的张非阳。
但可惜导演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直接打断了道：
“比前几个好。”
言下之意就是前边的他都不会考虑。
既然导演都这样说了，那副导演也只好讪讪地闭上嘴，放弃了提张非阳的事。
导演顿了顿，继续说道：“但还是缺点感觉。”
“都是这样的，这年头找个合眼缘的演员太难了，毕竟全世界有那么多人呢。”副导演摇摇头叹息道：“他演戏状态还不错，入戏快，微表情也有，以后遇到好资源说不定能红。”
“得了吧，”导演翻了个白眼，“这不是演员的基本功吗？”
“是是是，”副导演敷衍地点头，又翻了翻名单：“刚刚那个是最后一个了。”
听到这话，任乐祺刚扭回来的脑袋又转了过去，耳朵竖了起来。
接下来是不是轮到苗亮他们试镜了？终于可以回去了么！
“后边的都是试镜王喜禧的？”手机网线对面的导演似乎也翻看起了手边的名单，“八个？这么多？”
“对啊。”副导演抓住机会急忙拍起了马屁，“能请您老人家来拍的，高低不会是什么小制作剧，好多人削尖脑袋想抢一个龙套位置呢。”
“那个试镜男主角的呢？不来吗？”导演不置可否地转移话题，“那个任什么……”
“嘘嘘嘘！”副导演赶紧打断了他，心虚地往任乐祺的方向看了一眼。
任乐祺虽然听得清清楚楚，却还是要装作不知情的样子，继续发呆。
副导演见他没反应，于是一把拿起手机放在嘴边小声说道：“人家不想演。”
“……”电话那头沉寂了好一会儿。
副导演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谁都知道这导演是娱乐圈有名的大导演，别人巴结他都来不及，现在竟然有人不屑他手下男主的位置？
这么骄傲的一个才子，应该会很生气吧。
气氛顿时变得尴尬。
就连远处偷听的任乐祺都不知为何有些紧张了起来。
……
沉默着，沉默着，他终于说话了。
导演：“笑死。”
副导演：“啊？”
“我就知道孙浩诚投资的这破剧他看不上，小伙子真有眼光。”导演赞叹道。
副导演一时语塞。
“来，试镜下一组吧。”导演心情似乎很好，愉快地说道。
副导演虽然不懂他刚刚是真夸还是阴阳怪气，但也识趣地没有多问，利落地站起身来冲苗亮他们招手道：“各位选手们，王喜禧这一角色的试镜即将开始，请排好队做好准备。”
选手们唉声叹气地站起身来，很快就组成了一队。
苗亮似乎非常紧张，双手紧紧攥着，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
任乐祺站在他旁边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别紧张别紧张，紧张就变不成土豆姜了。”
“土豆姜是什么鬼啊？”苗亮噗嗤笑了出声。
“就是和土豆一起炖的姜块，伪装得很像土豆，一不留神咬下去就会被它暗鲨。”任乐祺说道。
“这和紧张有什么关系啊！”苗亮吐槽道。
“有啊，”任乐祺笑了笑，“你可以放松状态伪装成土豆，通过试镜拿下角色，再用你那一塌糊涂的演技去暗鲨导演。”
“滚滚滚，我哪有一塌糊涂！”苗亮装作生气地挥起拳头，而任乐祺早已跑路。
不过经过这个玩笑，他倒是放松了不少，连呼吸都顺畅了。
试镜开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炮灰角色比较简单，感觉这一组的选手状态都比较好，一个演的比一个嚣张欠揍，完美还原了原著中的那个小混混形象。
队伍越来越短，很快就叫到了苗亮的名字。
他咽了口唾沫，大步走上台去，冲着台下的工作人员微微鞠了一躬。
“各位好，我是苗亮，今天来试镜王喜禧这一角色。”
他今天穿着节目组发放的卫衣，搭配上黑色的运动长裤，显得格外高大，又添了几分恰到好处的少年意气。
“好，开始吧。”副导演抓着笔在名单上划拉了几下，抬头说道。
苗亮站在台上扯了扯衣服，让自己看起来显得吊儿郎当一点，扯起一边嘴角装出一脸不屑的模样，抬起下巴用尖锐的嗓音说道：“传说中的天才少年侦探？你以为你的推理很厉害么？”
他眯起眼睛微微向前倾过身子，仔细打量着面前站着的空气人。
“我告诉你，小子，这是一场完美犯/罪。”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好几天来的熬夜练习总算是有效果的，苗亮语气和神情都能还原原著里那个愚蠢又自大王喜禧形象。
但是他的长相不贴脸。
按原著里的描述，王喜禧应该是一副瘦小且尖嘴猴腮的模样，说不上面目狰狞，但绝对不好看。
苗亮身材本就高大，又生了一张方脸，就算刻意做出奸诈的表情，也总有一脸说不上来的正气，看起来非常违和。
任乐祺站在一边，将双手背在身后，竖起两指轻轻在空气中划过。
魔力涌动，光柱下尘灰翻涌。
谁也没察觉到苗亮脸上的光影悄悄发生了变化，颧骨和下颌处落入黑暗，让他的脸型顿时显得没那么方正了。
明明光是直面打去的，但他的眼下却莫名有块深色的阴影，显得他眼窝深陷，一眼望去竟然也有几分狡诈的感觉。
更奇怪的是，不论他在台上怎么移动，那几道光影仿佛嵌在了他脸上似的，丝毫不受头顶的白炽灯与打光灯所影响。
但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表演上，似乎并没有人察觉到这一点点违和。
表演结束，苗亮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浑身是汗，在台上大口喘着气。
台下的任乐祺也终于松了口气。
他只能帮他到这儿了，用光暗魔法帮他烘托一下氛围，应该不算是作弊吧？
他不指望这些小把戏能骗过经验丰富的导演组，只是希望苗亮看上去能更还原些。
“嗯……”副导演用笔尾戳了戳下巴，“总体上来说还是不错的，但是感觉你的长相不太适合这个角色。”
一旁的工作人员也纷纷附和着点头。
“看得出来你为了这个角色应该是用心准备过的，”副导摇了摇头，“辛苦了，回去等通知吧。”
苗亮有些失落地低下了头，还是礼貌地应答道：“好的，谢谢。”
虽说是让他等通知，但应该是没希望了。
任乐祺知道苗亮心里难过——他现在的排名里出道位还有一段距离，哪怕是一级就下线的龙套，对于现在的他而言也是难得一遇的资源。错过了，就不知道下一次能出现在荧幕上的机会会是何年何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