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种田文中少不了主角自己制作豆腐发家致富的桥段,可在大雍朝,豆腐早已经出现了。

  按照村里卖豆腐的大娘说,她家里从事这一行业,加起来已经几代人了。

  “当年宋朝的皇帝老爷就爱吃我家做的豆腐!”

  豆腐大娘喜欢吹嘘,但宁颂仍然愿意和她说话。从豆腐大娘的话语行间,宁颂可以隐约定位到当下的时间节点。

  宋朝结束之后,天下没有被异族占领,反倒是由一个汉族的将领拿下。

  改朝换代之后的国号定为雍。

  或许是因为历史因为一些意外拐了弯,一些生活细节当然也有了变化。

  比如说在宁颂原世界到了明朝时才有的甘薯,大雍朝早已经出现。

  除此之外,还有玉米、土豆等扛饿三件套,炒菜等烹饪方式,都已经走入了寻常百姓家。

  小说中发家致富的道路给宁颂堵了个七七八八。

  虽说财路不够通畅,但日常吃饭还是要吃的。

  豆腐大娘这里的豆腐一大块只卖十五文,看在宁颂愿意听她吹牛的份上,又额外赠送了一大块。

  捧着一大块豆腐,宁颂施施然地回了家。

  豆腐的做法不难,但想要做的好吃,就要舍得下油和配菜。

  前一段时间赚的钱给了宁颂底气,不久之前换了点菜籽油回来,还从地里扯了葱。

  豆腐出锅的时候,整个房间里香气四溢。

  就连不赞同宁颂铺张浪费的宁淼都趁机咽了咽口水。

  这一日做的红烧豆腐被宁淼和宁木吃得精光,第二日,宁颂专门又跑了一趟豆腐大娘家,花钱预订了豆浆。

  虽然没有饴糖,但香醇的豆浆滑进喉咙里,也是一种享受。

  更何况,在宁颂看来,因为贫穷的缘故,宁淼与宁木两人常年素食,不光是微量元素缺乏,蛋白质更是不够。

  孝期之内,他无法让宁淼和宁木顿顿大肉,但植物蛋白质是要需要及时补充的。

  饭桌上多了花样,对于宁淼与宁木两姐弟来说,似乎不光是饮食的改善这么简单。

  这从未有过的体验似乎昭示着贫瘠的、走向毁灭的道路转了弯,生活似乎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作为激励的结果,宁淼拿起了扫帚,主动接过了打扫卫生的活计。

  因为营养的刻意补充,宁淼与宁木的精神状态眼看着好了起来。

  眼看生活越来越好,宁颂的生意却在日益变少,等到了第二周,就再无上门找他的人。

  好不容易积攒的两贯钱没有变多,反倒是因为日常花用有了变少的趋势。

  “为什么会这样?”

  宁淼放下了打扫院子的扫帚,托着下巴看着忙碌的宁颂。

  虽然没有外面的活计,但宁颂还是无法闲下来,家里的农活也不少——

  种菜,修缮,日常维护。

  更别说不久之前,宁颂又用自己的里衣给宁淼和宁木两人改了两件衣裳。

  “太浪费了!”宁淼忍不住说道。

  有新衣服穿当然是好事,可她平日里穿的是什么材质的衣服,宁颂的衣服又是什么材质?

  那样的好衣裳,用来出门都显得浪费,要宁淼说,最好就是珍藏在箱子里最好。

  只要看着,心情就会变好。

  对于宁淼的担忧和抱怨,宁颂没放在心上。他何尝不懂在匮乏中长大的小孩子的想法?

  曾经他在贫穷时,也恨不得一个钱掰成两个花。

  可他苛刻自己倒也罢了,如今有了弟弟妹妹,他舍不得让孩子们过得太过紧巴。

  “傻子,让你穿你就穿。以后还有更好的呢。”

  ——以后还有更好的,这是宁颂一直坚持的信念。

  村里的活无法给宁颂更多的收入,宁颂也不着急。对于他来说,修缮所带来的收入原本就没有可持续性。

  一则,村民们需要修缮的东西有限。今日修了,能用很长一段时间。

  二则,农忙期马上快要到了。在忙着投入生产的时候,当然没有时间来管别的事情。

  于是宁颂又闲下来了。

  闲下来的时间中,作为插曲的是,刘大娘的货郎儿子竟然真的看上了他做的竹花瓶。

  只不过,刘货郎看重的并不是竹筒花瓶这一个概念,而是宁颂在花瓶上用刻刀雕刻的简笔画。

  那时候,为了装饰花瓶,宁颂随手刻了一朵牡丹。

  那牡丹虽然简单,但看上去栩栩如生,颇有意趣。

  刘家货郎想从宁颂这里进货。

  俗话说得好,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宁颂原本无事可做,哪里会推辞这送上门的生意。

  他打听了刘货郎的卖货情况,很快做了一批竹花瓶送上门。

  花瓶上画着梅兰竹菊,可以凑成一套,也可以单卖,除此之外,还有刻着“福”字和诗句的。

  刘货郎在外行商多年,附近几个村都有他的踪迹。

  村民们出行不易,平日的必需品都得从货郎这里采购,时间一长,在邻里之间颇有威信。

  当时宁颂被遣送回来时,他恰好出门做生意了,等到回了村,才发现有这一桩奇事。

  对于这位原本县丞家的少爷,刘货郎原本打算敬而远之,却不曾想自己的老母亲先与人打上了交道。

  “那孩子,懂事又贴心,是个好孩子!”

  他娘亲在他耳边长吁短叹。

  “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有人舍得不要呢?现在三个孩子,连饭都没得吃。”说罢,刘大娘又在他眼前摆弄着自己的竹花瓶。

  “得了,娘。”刘货郎被自己娘亲念叨得无可奈何,“我帮,帮还不行吗?”

  由此,即是看重了花瓶的样式,又是为了还自己不在家时,那宁家哥儿照顾母亲的人情,刘货郎便主动提议,有了这桩生意。

  既然做生意是为了还人情,刘货郎便没有对这生意抱有太大的期待,可没想到,送来的竹花瓶竟然相当不错。

  他的目光停留在刻着“福”字,以及写有古诗的那几个上面。

  “你读过书?”

  这话刚问出来,刘货郎就发现自己说的是废话——宁颂到底是当过县丞家的养子。

  怎么可能不读书呢?

  但将诗词刻在花瓶上,却是一个新的想法。

  宁颂没有在意刘货郎的第一反应,而是含笑点点头,解释自己的创意:

  “我这竹花瓶原本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承蒙刘大哥看得上,想必是因为上面的画。”

  既然画可以,诗词相比也行?

  更何况,宁颂从刘大娘那里了解过刘货郎的交易对象,大多分布在相邻的村里。

  能够花闲钱购买花瓶的,恐怕是一些有些余钱的商户人家。

  既然如此,一个“雅”字就要做到最好。

  “……不错。”

  刘货郎以每个五十文的价格,收购了二十个竹花瓶,统共给宁颂了一千文,也就是一贯钱。

  先前宁颂辛辛苦苦爬高上低才赚了两贯,如今只是卖竹花瓶,就赚了一贯钱。

  刘货郎走之后,宁淼将得来的钱数了又数,一双眼睛都在发光。

  好不容易过足了瘾,舍得将铜钱放进匣子里了,又忍不住感慨:“要是以后都能干这个就好了。”

  做花瓶总比给人修房子好。

  宁木虽然不懂,但跟着点头。

  宁颂被逗乐了,伸出手捏了宁木的脸蛋一把:“哪有这么好的事?”

  这竹花瓶与修屋顶一样,都是一锤子买卖。

  果然,宁颂的估计没有错。刘货郎收了宁颂的竹花瓶出去兜售,先是因为新奇而畅销了一批。

  只是等到其他货郎发现了,开始模仿,生意就差了。

  同样的竹花瓶,他卖一百文,旁人只卖七十五文,既然品质差不多,为何要多花二十五文?

  不过,还没等他忧愁竹花瓶烂在手中时,那些“福”字,刻有诗词的花瓶反倒是销量逆涨。

  “这上面有字,买回去给俺儿子看看。”

  对于能够买得起竹花瓶的人来说,瓶身上画着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有字的东西,买回去似乎也能蹭一蹭文气。

  家里有点钱财的人,谁不想读书考功名光宗耀祖呢?

  何况,哪怕是是在竹筒上刻字,这竹花瓶上的字体也足够美丽。

  有了这个插曲,刘货郎从宁颂那里收购来的花瓶,竟然全都卖完了。

  相比之下,眼红跟风的货郎虽然也卖了一些出去,但因为短时间内找不到读书人写字,不得不偃旗息鼓。

  经此一役,刘货郎不得不重新琢磨宁颂一开始的想法。

  难道这宁家的小哥儿,从一开始就料到了这一步?

  想到这里,刘货郎忍不住摇摇头,将这一想法甩出了脑海——无论再怎样聪明,宁颂也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而已。

  话虽如此,经过这一次合作,宁颂在刘货郎心中留下了一个颇为深刻的印象。

  可惜了。

  以宁家大郎的资质,如果仍然是县丞公子,恐怕有更大的发展空间。

  如今只是农家子,满脑子的聪明才智,恐怕只能琢磨这些小打小闹了。

  刘货郎忍不住叹了口气。

  关于刘货郎的可惜,宁颂自然无从得知。就算得知了,恐怕也会笑一笑,感谢邻居的赏识。

  只不过,此时的他无暇顾忌其他。

  望着宁淼与宁木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三贯钱在手,他要带着两个小崽子去集市上买买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