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摄政王失忆后朕怀孕了>第73章 亲姐

  燕绥闻言愕然, 他沉默良久,年年祭拜的竟然是空坟,那么王妃的尸骨到底去了哪里?何人所为?和皇室有关吗?

  满心疑惑与不安, 正要开口, 却转头发现徐嘉式已经睡着。

  他太累了, 不仅是身体上的疲乏,更因为心中沉重的情绪——对父亲的愧疚, 对孩儿们的责任。

  徐嘉式在失去父亲的同时做了父亲,身份的快速转变让他心力交瘁,而他一直逼自己打起精神强撑,对内要克制情绪, 对外还要保持理智警觉。说出这段话他如释重负, 才终于能舒缓紧绷的情绪毫无戒备地睡在燕绥身边。

  燕绥无声叹息,怕惊醒了他, 指腹并不触碰地描摹徐嘉式眉眼,他连睡着都是紧皱着眉头的。燕绥将被子往上拉, 他环抱着徐嘉式,被子拥着他们二人,彼此依偎取暖。

  徐嘉式没睡多久, 睁开眼满心都是空坟之事。

  他不确定父亲是否知道母亲的墓冢中空无尸骨, 但父亲临终的遗言始终在他头脑中盘旋,满是遗憾,满是不能宣之于口的不甘。

  放眼天下, 能够瞒天过海挪动徐家祖坟的只可能是皇家。

  燕家和徐家到底还有什么恩怨?

  往事像一团迷雾, 徐嘉式深陷其中, 找寻不到出路。吴王知道, 燕纪知道, 燕植也知道,但他们都在逃避,都想隐瞒。

  因此迁坟之事,徐嘉式特意绕过吴王,拜托给了卫央。卫央办事很有效率,很快就给了回信。

  徐嘉式将三封信件放在燕绥面前,一封是卫央的,另外两封分别是吴王和燕植的。他们都知道了老周王遇刺身亡之事,也都表示沉痛惋惜,劝徐嘉式节哀。除此之外,卫央亲往徐家陵园并不算秘密,他们自然也就知道迁坟之事,两人都不再装糊涂,明说让徐嘉式好生抚养孩子,不要再追究往事。虽然不能满足老王爷的遗愿,但人生总有遗憾,老王爷在天有灵也能体谅。

  不难猜出,他们是知道王妃的尸骨到底在何处的。但这也是秘密,又是不可言说的秘密!

  徐嘉式默然,心中情绪却翻涌如潮,身为人子,连父母合葬这样简单的愿望也不能实现,凭什么认为父亲会体谅?到底曾经发生过何事,让父母死后团聚都做不到?

  他一定要查清,哪怕所有人阻拦,即便是付出生命代价,也一定要让真相大白!

  燕绥突然握住徐嘉式手:“哪怕将整个陈国翻一遍,朕也会找到王妃的尸骨。”

  徐嘉式愕然抬头:“陛下……”

  他原本以为连燕绥也会劝自己放弃,毕竟如今有了孩子,凡事该向前看。

  但燕绥却说:“生同衾,死同穴,夫妻本就该这样。父母如此,朕和你百年以后也是如此。老王爷临终前教了朕钓鱼,他认可了朕,朕也该尽为人子的职责。”

  徐嘉式反握住燕绥手,手却颤抖不停:“可是……”

  燕绥抬起交握的手抚触他消瘦的脸颊,下颌的胡茬有些扎手:“朕知道,现在已有的线索都指向皇室,有可能真相揭露的那一天,就是朕代燕家向徐家赔罪之时。朕知道自己将要做的是什么,即使要下罪己诏,朕也不怕的,朕只是怕……”

  燕绥眼睛湿润,眼尾泛红,说不下去了。

  徐嘉式明白他未尽的话,大掌轻柔擦拭他眼角:“不要哭,陛下,你产子还没满月,身体还没养好,不要哭,否则以后眼睛会痛的。无论如何,我都是陛下的丈夫,是孩儿们的父亲,我一生一世,永生永世不会背叛陛下。陛下,我爱你,爱你胜过爱自己千倍万倍。”

  热烈直白地倾诉爱意,足以安抚内心的不安,缓解痛苦。

  燕绥呜咽着点头靠在徐嘉式肩上:“你要处理政务,还要日夜照顾两个孩子太辛苦了,把他们放在朕房里吧,朕看着他们。”

  “陛下想念孩儿们了?我不是每天都会带孩子们来陪陛下吗?”

  燕绥抽了抽鼻子有些哽咽:“可是每天总共才一个时辰。每个孩子就只能看半个时辰。翩翩粉嫩嫩的好可爱,怎么也看不够,以后朕怎么舍得让她嫁人……但拾忆好丑,一点都不像朕,也不像你,瘦巴巴的像小猫一样,以后会不会没有人喜欢他?”

  徐嘉式失笑:“不像吗?我记得陛下小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那你的意思是朕很丑?”燕绥小脸一垮,委屈得很。

  “要是陛下还丑,我们都要遮脸出门了。”徐嘉式轻顺着燕绥发丝,卧床时不用挽发,披散着长发的燕绥显得格外柔和,有一种安抚人心的美,“陛下是世上最好的人。不仅有上天恩赐完美的外表,还有一颗至诚至善至孝的心,我是修了几辈子才能和陛下相爱相守,孩儿们能学得陛下分毫都已经很好了。”

  “朕哪有那么好……”

  “言语难以描述陛下的好。”

  燕绥往徐嘉式怀里靠了靠,为了避免腹部伤口被衣料磨蹭,他卧床窝在被褥里只穿了件宽松的寝衣,坐起来衣襟便有些敞开。徐嘉式替他拢紧衣裳以免着凉,同时目光触及腹部那道鲜明的伤痕。

  一掌长,一指宽,伤疤还是刺目的红色。

  裴良方说勤换药,不会留疤。伤疤可以消除,仿佛从未出现,但疼痛是真实的。

  想伸手触碰,但想起叮嘱,要保持伤口洁净,徐嘉式又缩回手来。

  只是看着都觉得周身战栗,何况是真真实实落在陛下身上。

  陛下这样瘦弱,这样年轻,才二十岁,自己还是个孩子,却冒着生命危险给了他两个孩子。

  而自己为陛下做过什么?徒长了十岁,从前只知欺压陛下,如今痛在他身又无能为力,甚至要陛下在如此境况下还劳心忧虑。

  自己真的配吗?真的值得陛下如此偏爱吗?

  徐嘉式眼睛被温热的掌心覆盖:“不是让朕别哭吗?你怎么哭起来了。还没满月,不能哭,要不然以后眼睛会痛的。”

  知道燕绥是在宽慰自己,徐嘉式满心柔和:“那是对陛下说的,我又没有生孩子,陛下受的苦,我想分担,却不能。”

  “你已经分担得够多了,你憔悴得让朕好心疼啊。”燕绥轻轻碰了碰徐嘉式额头,“你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方才也只睡了一个时辰。不要觉得朕多受了苦,你我之间不分彼此。我们有了孩子,是我们两个人的儿女。朕也是做了父亲的人,朕可以照顾好自己,也可以养育好他们,你不用一力承担的。无论何事,我们都并肩应对。朕可以的。”

  说着,像是为了让徐嘉式相信似的,燕绥撑着床沿起身,徐嘉式慌忙想把燕绥按回床上:“你不能动!伤口会开裂的!”

  燕绥搀着他手臂,额头渗出冷汗,摇头:“不会的,朕心里有数。朕可以下床了,真的没事。”

  伤口没有渗血开裂,但疼痛是有,仅仅是下床就已经让燕绥气喘吁吁,但他抬头,眼睛亮亮地看着徐嘉式:“你看,朕可以做到的。嘉式,朕想去看看孩子们。万一他们此时也有记忆,也会认人,朕不想让他们认为父皇是长在床上的。嘉式,不要把朕当个孩子,朕是你的伴侣,是能与你并肩战斗的终生伴侣。”

  字字句句发自内心,吐字虚弱却坚定,徐嘉式闻言瞬间身心都被强烈的情绪充满——

  他的爱人,智慧又勇敢,年轻但坚韧,从前那个羽翼未丰也要和自己争锋相对的小孩如今已经是顶天立地的男人了。

  徐嘉式不再只是燕绥的后盾,燕绥亦能为他遮风挡雨,他们是势均力敌苦乐与共的爱人。

  燕绥拒绝徐嘉式抱着自己去看孩子,他缓慢挪动,出了卧房,徐嘉式提醒孩子在另一个方向,燕绥摇头:“朕还没给父亲上香。”

  “陛下,你不必做到这种程度的……”

  “朕可是父亲钓鱼技术的嫡传,父亲说朕比你有悟性呢。”燕绥露出一个苍白但美丽至极的笑容,“这辈子仅有的一些父爱,是老王爷给朕的。父皇教会朕忠贞爱人,父亲教我呵护孩儿。父慈子孝,儿子祭拜父亲,天经地义。”

  灵堂裹白,肃穆至极。

  燕绥和徐嘉式并排跪在老周王灵前,仿佛新婚同拜高堂,深深叩拜,白头不离。

  ——

  徐敏是十八日傍晚到的王府。

  她昼夜赶路,风尘仆仆前来奔丧,怀抱着阿菟,妆发有些凌乱,但目光格外清明。

  几乎是听闻父亲死讯的同时,她的疯病痊愈,连带着刻意封存的遇险时的记忆也重新回来。

  她从未像此刻一样清醒。

  两年过去,终于又回到江州,来见父亲和丈夫,她轻声唤一句:“阿来,你回来了,我回来了。”

  日思夜想,真的见面了,胡来倒有些近乡情怯了,满眼泪水,张着唇嗫嚅半晌,喊着徐敏的名字,却没有其他的话了。

  “阿姐。”徐嘉式撩袍跪在徐敏面前,“我没有照顾好父亲,我该死!”

  徐敏将阿菟塞给胡来,在哇哇的孩童啼哭中,徐敏抬眼看见不远处的燕绥和燕纪,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阿敛,起来。我有话跟你们说。”

  ……

  四人在老王爷灵前祭拜,徐嘉式道:“虽然葬礼不能大办,但该有的仪式都要齐全。父亲出殡时,该阿姐和阿菟走在最前面,我和陛下在后——”

  “不,我比你更没有资格给父亲送葬。”徐敏望着父亲牌位,红着眼摇头,然后目光落在燕纪身上,“没想到还能再见。当年你父亲要杀我,你却救我,后来你也要杀我,你是知道真相的。”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燕绥尤其难以置信,当年刺杀徐敏的是郑王?堂兄也曾对她动过杀意?可是他们几乎从无交际!

  “兄长,为什么你要杀阿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燕绥心中不安瞬间被放大到极致。

  燕纪脸上已经脱痂,七八分恢复到从前模样,徐敏能够认出他,但又明白眼前人已经和当年恍如隔世。

  当年的俊雅君子,清风明月一般的人物,如今只剩沉郁悲怆。

  三道目光凝视,仿佛戴上审判的枷锁,又如为积年的枷锁开解。

  燕纪垂首沉默良久,心中挣扎对抗,说还是不说,坦白或是继续隐瞒?忘却是疗伤的良药,或者揭露才是?

  时间寂静地流失,香蜡生烟,盘旋缭绕。

  燕纪再抬起头来,语气沉痛。

  “不错,我也知道真相。”燕纪目光悲悯地扫过在场之人,包括自己在内都是可怜人,“陛下,你确实该叫她一声长姐,即使没有徐嘉式,也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