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摄政王失忆后朕怀孕了>第47章 钟情

  “朕怎么可能让他做皇后, 他可是个男人!”燕绥急声道。

  “男人就不能做皇后?”

  这样的答复并不能宽慰徐嘉式,他眼中快速闪过许多情绪——果然,陈国自上而下忌讳断袖之事。他身为周王世子时, 就要遮掩, 如今更是痴心妄想。

  “朕不是那个意思……朕……”燕绥语塞, 不知该如何阐述。

  他忽然意识到,在自己心里, 在情爱之事上,将世间上的人并不依照男女之别划分,而是分为徐嘉式和徐嘉式以外的人。

  燕绥没有喜欢的女子,也不能想象再和任何徐嘉式之外的男人做亲密之事。

  只有徐嘉式, 只能是徐嘉式, 让他桀骜又自卑,内敛又热烈, 抛下所有条例与规约,奔向徐嘉式的怀抱。

  燕绥下意识抬手抚触腹部, 徐嘉式即使醉了行动还是很敏捷,他攥住燕绥手腕,低声道:“陛下, 既然你心仪的皇后条件苛刻, 你还年轻,不要草率成婚,好不好?”

  燕绥从未见过徐嘉式这般模样, 万般心思不肯宣之于口, 欲语还休。可他越是惜字如金, 燕绥越想让他和盘托出。

  燕绥失笑:“可是, 仁宗在朕这个年纪已经有了净芸。朕也确实到了该做父亲的年纪。”

  徐嘉式紧皱着眉, 摇头:“不……不……”

  燕绥追问:“不什么?为什么不?”

  燕绥想听徐嘉式再次强势倾诉爱意。

  只有徐嘉式直白、甚至霸道地宣誓主权,他才能从患得患失中康复,获得心安。

  “陛下成婚生子,永安王情何以堪?”徐嘉式半天吐出一句。

  “是净芸不愿朕成婚生子?”燕绥心急,探身凑近,在徐嘉式耳边缓声道,“还是摄政王你?你不想朕成婚是吗?朕不成婚你能给朕什么?给朕一个原因,朕便不成婚了,任由摄政王所愿。”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廓,徐嘉式心脏狂跳,当然不想……原因,当然有原因。

  世人以为摄政王欺君罔上把持朝政,不让皇帝后继有人,是图谋江山的乱臣贼子。

  徐嘉式是乱臣贼子。

  但图谋的不是江山,是江山至高处那人。

  心思狂野,但不敢明言。

  烈酒在血液里窜涌燃烧,几乎要吞噬理智,让他莽撞僭越。

  “陛下,臣……”徐嘉式仰了仰头。

  燕绥俯身凑近:“什么?”

  “臣给陛下……”徐嘉式顿了顿,朦朦胧胧对上燕绥清明的目光,骤然也清醒,“臣给陛下找到了舅舅……”

  燕绥:“……”

  谁让你给舅舅了!

  舅舅有什么稀罕的!

  燕绥顿时泄气,满心旖旎瞬间烟消云散。朕恨他是块木头!

  等等——

  舅舅?

  “朕的舅舅不是在朕出生前就病故了吗?”燕绥镇静下来追问,但徐嘉式已经伏在他膝头睡着了。

  ——

  八月十五午后,燕绥待徐嘉式酒醒,同他一起回了王府,见到了晏随舟父子。

  ——亲近又陌生的舅舅与表兄。

  燕绥对母亲毫无记忆,对在母亲之前亡故的舅舅更是连听说都很少。

  但几乎是在见面的瞬间,燕绥无比确认眼前人就是自己的亲舅舅。

  他有着和自己相似的五官,只是面部线条更加柔和,经历岁月磨砺又添了皱纹与沧桑。

  见过高宗皇后的人都说燕绥类母,但实际上姐弟更加酷似。

  亲人见面难免落泪,燕绥平复好情绪,问了当年之事,冯昭的回答同先前一样。虽然对子不言父母之过,舅舅已经尽力委婉,但燕绥还是能从中听出舅舅对母亲当年拆散他和汀兰遗憾难平。

  不得不说世事巧合,若不是偶然在饕餮阁结识晏随舟,伶人失踪之事恐怕会成为无头公案,更不会机缘巧合得知乌云宝音母亲身份。

  燕绥试探性迂回询问,得知舅舅与汀兰当年虽两心相悦私定终身,但发乎情止于礼。

  燕绥和徐嘉式对视一眼,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如此,令人厌恶的乌云宝音必定不是燕绥表弟。

  燕绥又问了舅舅这些年的生活,冯昭说还好,虽身为赘婿在家族中默默无闻卑微清苦,但也算是夫妻相敬如宾,日子平平淡淡不紧不慢过着。

  冯昭主动提出让燕绥不必对他多加照顾,维持现状就已经很好,毕竟国舅已死,再活过来只会徒增麻烦。

  燕绥慨叹,人生于世,一半活的是性命,一半活的是名分。

  没有光明正大身份之人,便只能活在亲朋好友之中,到不了大庭广众之下——譬如已经假死的老周王和舅舅,还有裴良方,他们或为至亲或为至爱,放弃了人世上显赫的身份,处处受限诸多凄凉,但至今并不后悔。

  燕绥觉得对不起肚子里这两个小家伙,未出世便吃了许多苦,出生之后也不能像他们的堂兄一样,名正言顺做燕家子孙。怎样安排他们的身份,燕绥至今没想好。

  燕绥突然想到燕植——

  “永安王出宫回府了么?王府尚未打理,如何住得人?”

  燕绥本来就想让燕植入住东宫,因此特意让人不要打扫永安王府,没想到无论怎样劝说,燕植就是不肯住进东宫,也不知他现在去了哪里。

  四瑞上前道:“奴婢随老王爷祭奠王妃,遇上小殿下去宝峰山祭拜仁宗皇后。小殿下非要老王爷钓鱼给他吃,老王爷一时不得脱身,便让奴婢回来报信。”

  “有你这样报信的?”徐嘉式闻言瞪四瑞一眼,“怎不早说?”

  四瑞缩了缩脖子,心道王爷你和老王爷好久没说过话了,彼此也不过问去向,你不问我主动提起不是找骂?

  燕绥道:“罢了,朕相信老王爷会照顾好净芸。只是天色不早,晚上还有宴会,让施张去找净芸回来吧。”

  虽说老周王不喜燕家,又多番阻挠燕绥与徐嘉式二人之事,但到底没对燕绥做出什么实质性伤害的举动来,更何况对燕植一个孩子。

  燕绥并不担心侄子的安全,倒是感叹,燕植天生是个做皇帝的料子——

  头脑聪慧遇事不惊。见到「已死」的老周王不惊不乍,反而缠着人家要钓鱼,到底是饮食大于天还是智高人胆大?要让这小家伙乖乖做储君,当真是很难。

  算了,今日毕竟过节,由他去吧。

  既然来了王府,燕绥打算顺便见见谢璚——这是个令人头疼的麻烦。

  在境内犯事的乌云宝音,燕绥可以暴打一顿然后让他滚回老家,但对谢璚却不能如法炮制。

  谢璚是靖国皇帝的四子,也是燕绥的表侄,在国内是受人称颂温文尔雅的君子。

  但燕绥看着裴良方至今尚未痊愈的腿,便晓得他私下有多恶劣。

  谢璚住在王府最深处的院子里。

  燕绥进门时,谢璚正以拆下来的床架为料,用小刀精心雕刻。

  他下手精巧,方柱檀木已初具人形,床头放了一排已经雕好的小人。不用走近,燕绥便知道他在雕刻谁。

  关上门,燕绥坐在桌边,徐嘉式站在他身后。

  “你雕刻再多,都是死物。他的人没死,但心已经死了。”燕绥道。

  谢璚手上一顿,小刀划过手背,瞬间血流如注,他任由伤口流血,静静地看着鲜血染红木雕,然后转头看向燕绥:“陛下,是你不放他。”

  燕绥皱眉:“事到如今你还执迷不悟么?朕以为经过前事,你会有所改变。”

  谢璚放下木雕,起身走向燕绥,徐嘉式闪身挡在燕绥面前。

  谢璚停步,隔着徐嘉式对燕绥道:“从前,他是个多么容易满足的人,一片本王亲手打磨的叆叇便能让他欢喜。他要木雕小像,从前本王没有时间做这些无用的小玩意。但如今,本王已经刻了十个,他一眼也不看,他到底想要什么?”

  谢璚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皇表叔,是不是你们教坏了他?”

  燕绥越听越气:“拼死也要再见,你对他就说了这些?”

  “就说了这些?还不够么?”谢璚目光阴冷,手腕一动,小刀旋下木雕脑袋,“为了他,本王疯子似的不知抱着什么阿猫阿狗的骷髅日夜不眠;为了他,本王退了亲事,冒险逗留陈国月余……本王知道,他不想本王娶别人,那本王就不娶,但本王得有后代啊!本王承诺,日后留子去母,身边只有他一人,他还不满足!难道要本王断子绝孙吗?皇表叔,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怂恿他与我决裂。若我成为靖国储君,因为他的缘故,我会让靖国和陈国长久地和睦下去,难道不比我那几个哥哥登基,对陈国更有利吗?皇表叔,你把他给我,我会记得这份人情。”

  人情?

  用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做人情?

  燕绥感到无比悲哀,他闭了闭眼:“朕无心插手靖国内政,你们一母同胞为皇位争得头破血流也与我燕家无关。但裴良方是朕的朋友,朕不会让人逼迫他做不情愿之事。你觉得这一个月浪费,今日便离开陈国。”

  “陛下!我要走也是带着他走!”

  “你以为陈国是你谢家的地盘吗?”燕绥拍案,“朕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无论是上次还是这次都未惊动你父皇,但私情之外还有国法!在陈国,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朕是陈国之主!朕很清楚地告诉你,除非他心甘情愿,你带不走他!”

  谢璚目光沉沉,鲜血如串珠断线似的滴滴滑落,他切齿道:“他是我的!我要他!为了他,我几乎发了疯!我要他!”

  “是么?可你能为他付出多少?朕知道你城府深沉,来陈国之前必然已经将国内人事安排妥当,能遮掩过一个月不被发现,但你耗得起多久?到底争权夺位比他重要得多。你要他,但你更要权势。如此要法,还是算了。”

  谢璚握拳,将本就狰狞的伤口更加撕裂:“陛下,你平时就是这样对他说的?为何非要从中作梗拆散我们!”

  燕绥冷笑:“拆散?你以为他还会跟朕提你么?人总是会向前看的。”

  谢璚瞬间神色一黯,低头看着自己受伤的手背:“从前,他不会让我受伤的……好疼……他为什么不来给我包扎?”

  燕绥摇头,人总是贪心不足,偏偏世事难全。难道谢璚不知道裴良方真正要的是什么吗?他知道,只是不想舍而全部得而已。

  “今日是团圆佳节,陈国不欢迎你这般薄情寡幸之人。看在你叫朕一声表叔的份上,太阳落山之前自行离京。否则,朕会派遣专人把靖国四皇子送到靖国皇帝面前,让表兄好好听听朕的好侄子这一个月到底都在做什么!”

  谢璚回身将木雕小人全部揽进怀里,吼道:“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薄情?帝王之家向来如此!你应当很清楚,若不是因为你国高宗皇帝偏宠一人,仁宗不会早亡,陈国不会元气大伤,也轮不到你上位!陛下啊,皇表叔,你怎么能如此道貌岸然大言不惭?究竟是对前车之鉴熟视无睹,还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谢璚冷厉的目光扫向徐嘉式:“若不是碍于摄政王的权势,恐怕你早已后宫充盈儿女成群了吧!说什么一心一意痴情忠贞!”

  燕绥要不是怀着孩子真想狠狠给这小兔崽子两巴掌。

  他怎么配指摘高宗与皇后?即使燕绥从小丧母不被父皇所喜,吃了许多苦,但他从来不怨父母相爱,反而从小向往父母一生一世钟情彼此,渴望自身也能如此。

  上天保佑,后来他有了徐嘉式。

  陈国之乱因宦官擅权而起,并非真爱惹祸。

  忠贞热爱,怎么会错?

  每每情绪激动,胎动便格外明显,燕绥扶着桌子平复呼吸,徐嘉式已手刀劈晕谢璚,令人将他带了出去。

  “陛下,您登基两年未曾大婚,当真是因为臣从中作梗么?”

  徐嘉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燕绥身体僵了僵,缓缓回头:“摄政王记起什么了?”

  徐嘉式摇头。

  燕绥心头失落,很快又听见他说:“但臣的确存心作梗。陛下,您不许成婚。除非,和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