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摄政王失忆后朕怀孕了>第35章 挑衅

  靖国和岱钦的使团先后几乎是同时来陈, 因摄政王遇刺一事,如今靖国李桢已经率使团回靖国了,而岱钦这边则因为乌云宝音感染风寒而羁留未走。

  六月十五, 应岱钦之邀, 燕绥来到上林围场, 见乌云宝音气色便知道所谓风寒不过是拖着不想走的说辞。

  六月天气已经很炎热,燕绥衣裳穿得薄了, 又在腰身上格外放得宽些。

  乌云宝音见面便道:“小王在岱钦也看中原的典籍,书上说仙人衣袂飘飘乘风可飞,从前一直不解也难以想象。今日见到陛下,小王才知道所言不虚, 甚至还未能尽陛下之风姿。”

  官话带口音, 倒挺会溜须拍马。燕绥客气地笑笑:“王子说笑了。朕听御马监说了,王子送来的宝马习性与陈国土生土长的多有不同, 今日就劳烦王子为弼马官员教习驯马之法。”

  燕绥乘车,乌云宝音骑马, 两人同行隔着车轿说话。

  乌云宝音今日穿了身大红的衣裳,与绿意葱茏的围场撞色撞得热烈,他跨坐马背悠然缓行, 笑道:“陛下太客气了。只要是陛下所愿, 小王必定倾尽全力达成。为陛下出力,是小王的荣幸。”

  燕绥和他对视一眼,好像自从第一回 见面, 草原小王子总是噙着笑, 笑容像堆起泡沫的酥酪一样甜得发腻。

  六月天气炎热, 今日格外艳阳高照, 燕绥孕期很是脆弱敏感, 坐在马车中即使身下垫着软毯还是觉得颠簸,又被乌云宝音灿烂的笑容晃了眼,越发感觉想吐。距离跑马的马场还有一段距离,他便放下侧帘坐着闭目休息。

  车轮滚滚,马蹄达达。

  耳边传来悠扬的歌声,间或如鹰击长空,间或如狐驰茂野,曲调往复跌宕。歌词是燕绥听不懂的语言,因为乌云宝音会说中原官话,他们今日来围场便没带通事。

  是乌云宝音在唱歌?唱的应当是他们草原本地的歌谣吧,虽然搅了睡眠,但还算是动听。

  约摸一刻钟之后,歌声结束,马车也停下。

  燕绥探身欲掀帘下车,却有一只骨节分明小麦肤色的手已经挑帘。

  乌云宝音弓身笑道:“陛下,小王扶您下车。”

  燕绥看了眼车下的双顺,那怯弱的小内监被挤得凑不上来,只眼巴巴地道:“陛下,您小心,一定踏稳了。”

  燕绥只好搭上乌云宝音小臂,谁料他竟然顺势扶住了燕绥腰身,燕绥周身一僵,顾忌着孩子不敢有大动作,脚踏实地后沉着脸不着痕迹地挪开:“有劳王子了。”

  “陛下。”一道听不出情绪的男声传来。

  一抬眼,燕绥看见徐嘉式站在马场入口,目光晦暗不明。

  乌云宝音俯身替燕绥理了理衣摆,也顺势抬眼望过去,惊喜道:“原来摄政王今日也来跑马?小王还以为皇家围场,只有陛下许可才能进入呢?早知这样,小王前些日子也不至于在同方馆闲得数蚂蚁了。小王听说摄政王骑术精良,原来是勤奋的缘故。年仅三十,大概二十年都在练习骑射,小王佩服。”

  徐嘉式没有接他的话,目光直直地落在燕绥腰间,走过去:“陛下,永安王去永州了。”

  陈述句,但是质问的语气。

  燕绥抬眼看他,徐嘉式面无表情。想必在他心里,满是不屑和厌恶,认为燕绥是得位不正还驱逐嫡嗣的无道之君。

  那天去冷宫为燕植撑腰还不够,今天还专程来围场要说法。他真是燕植的贵人。不该让崔家保护燕植,还让徐嘉式去永州寸步不离地照顾故人之子!

  燕绥不想搭理他,怕气得肚子疼。

  乌云宝音目光快速来回,笑着挤进两人之间:“中原的马儿秀气,我们骑的都是驯服的野马,也不配鞍鞯。陛下,您前些日子受惊了,今日天气炎热想必您也不愿骑马,您且坐休息,看小王训马权当解闷了。”

  这一打岔的工夫,双顺已经让人在阴凉处立好华盖,给燕绥搬了一把椅子。

  燕绥也不管徐嘉式有没有坐处,径自扶着椅子坐下去。

  不远处,乌云宝音已经从御马监内监手中接过草原马的缰绳,他遥遥与燕绥对视,欠身致意,然后拍了拍马脖子,扔了马鞍,一个纵身翻越如雄鹰展翅,稳稳跨在马上。

  乌云宝音双腿猛夹马腹,伴随着嘹亮的一声呼哨,膘肥体壮的马儿嘶鸣着突然轻盈飞跃起来,四蹄高扬疾甩。

  乌云宝音右手举起在空中摆动划着弧线,燕绥定睛一看,他竟然在上马的同时就将缰绳解了下来,信手抛了出去。

  真的是可以不用鞍鞯,连缰绳也不用。

  说是观赏训马,白马红衣,翻飞如云,看着确实赏心悦目。燕绥至今没出过京城,但他却可以凭着眼前画面想象,入夏水草丰茂,疯长的草木汩汩的清泉滋养出无拘无束的野马和自由自在的蛮夷——草原的风光。

  有客自草原来,至今已有半月,尚无去意。

  乌云宝音留京不肯走的原因,燕绥大概能猜到几分——

  岱钦即将统一草原建国,再也不能像以前游牧时那样靠着牛羊水草凭天过日。定居意味着生活方式改变,衣食住行便是首先要解决的问题。

  草原上几乎无处种植庄稼,因此缺少米面粮食,更没有养蚕织布的技艺,相比于中原实在是落后。因此建国之后,和中原通商是其当务之急。

  燕绥听说,岱钦派到靖国的三王子并没得到满意答复,已经灰溜溜地返回草原了。

  不只是皇家,就连民间富贵家族,只要子嗣超过一个便会产生明争暗斗,何况是以狠厉争斗著称的草原部落。

  兄弟俩领了同样的任务,显然是其父借此考察应当选谁做继承人。乌云宝音当然想压三弟一头,在陈国这里得到通商的许可。

  出无敌国外患于陈不利,但养虎为患也是大忌。

  燕绥心想,岱钦能够拿出来通商的无非是活的牛羊或者皮草,还有就是乌云宝音一直极力自夸的宝马。

  草原适合放牧,长出的牛羊当然好,膘肥体壮,比中原的牲畜块头都大一圈。

  但大而无当更是累赘。一方水土养一方生灵,陈国严控食用牛肉,中原百姓又吃不惯羊肉,换来活的牛羊没什么用,皮草么,本国的够用了。

  至于马,草原的马太野,不适合做陈国的战马。

  因此,即便小王子想方设法久留,燕绥也不会让他如愿,起码通商的规模不会像他想要的那样大。

  但同时也不可太损了岱钦面子,来都来了,不好让客人空手回去。

  燕绥想,就限定与岱钦接壤的一州开辟通商,严控出口货物,每年交易项目由中央直辖。

  如此,要紧的作物和技艺都不会传出,过了一二年再酌情改变政策。

  或许等不到一二年,蛮夷没有忠孝节义的概念,兄弟相残甚至杀子弑父的事情时有发生,政权交替分分合合更是常事,谁知岱钦又能统一多久呢。

  燕绥心里想着事出神,感觉有人碰了碰自己,才回过神来。

  双顺垂手,给燕绥递了个眼神。

  燕绥看向另一边,徐嘉式面色沉沉:“陛下,臣唤了你很多声。”

  燕绥「哦」了一声,任由徐嘉式站在太阳底下也不赐座。

  “草原王子策马就那么好看?”徐嘉式让这一个「哦」字堵得不上不下,心头莫名起了一股邪火,周身都躁动不安,“陛下,我大陈人马不比蛮夷逊色。陛下若想观赏驯马,臣也可以。”

  燕绥扬了扬眉梢:“可是,摄政王重伤新愈,不宜骑马。而且,朕听说摄政王忘了许多事,还记得怎样骑马么?”

  徐嘉式听得出讽刺,但更让他动气的是,提到骑马,真的感觉有什么记忆缺失了,隐隐约约记得曾有人堕马而哭,而自己,在笑——自己怎么会那么促狭?一定是记错了。

  再想又要头痛了,徐嘉式摇了摇头,正要说「一点皮外伤早就不碍事了」,却见乌云宝音已下了马大步走来,他单身脱衣,另一手背在身后。

  在燕绥面前站定时,乌云宝音已经赤着上身,大红的衣衫像花瓣似地垂在腰际。

  乌云宝音赤着胸膛,小麦色的皮肤紧绷,肌肉线条流畅而蓬勃,随着呼吸胸膛规律地起伏。跑马出了一身的汗,顺着肌肉隆挤的沟壑下淌,经阳光一照亮晶晶的。

  蛮夷就是蛮夷,哪有青天白日赤膊的……燕绥别开目光:“天气炎热,王子受热受累了。来人,带王子去沐浴休息,再用些冷饮解渴。”

  徐嘉式眉头皱得前所有未的紧。

  “小王不累,只要能得陛下一笑,就算晒化了,乌云宝音也心甘情愿甘之如饴。”乌云宝音卖弄两个成语,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朗然大笑,双眼弯成月牙,露出洁白的虎牙,他单膝在燕绥面前下跪,从身后捞出一枚五颜六色的花冠来,“在草原上,赛马会上得胜的勇士会亲手编花冠送给最敬重的人。陛下,今日小王一个人赛也算得了第一,陛下可愿收下小王的敬意?”

  草原小王子捧着花冠,像只狡黠的狐狸——

  可恶的狡猾的狐狸。

  徐嘉式闭眼深深吸气,睁开眼道:“王子殿下,中原与草原不同,服饰穿戴都有规矩。陛下是天子,只可头戴冕旈——”

  徐嘉式的话还没说完,乌云宝音已探身将花冠戴在了燕绥头上,偏头笑道:“真好看。小王从未见过陛下这样的天人之姿。就算是傍晚所有的云霞加起来,也不如陛下的光彩。就算是所有其其格长在一起,也不如陛下的俊美。陛下,请让小王吻你的手背以表敬意——”

  乌云宝音正要凑过去,徐嘉式先伸手紧紧攥住了燕绥手腕,往自己这边一带。燕绥站起,险些撞进徐嘉式怀里。

  燕绥被乌云宝音那一番吹捧弄得云里雾里,回过神来,从徐嘉式手中抽手,同时摘下头顶的花冠还给乌云宝音:“十里不同俗,何况陈国与岱钦相距千里,王子的盛情,朕心领了。王子先去沐浴,朕稍后再与你详谈通商之事。”

  乌云宝音接过花冠,目光快速扫过徐嘉式与燕绥,明亮的眼睛含着殷勤笑意:“遵命,我最敬爱的陛下。”

  看完了驯马,燕绥到底是孕期身体格外敏感娇弱,在树荫下坐一会也觉得热,便要上马车去室内休息。

  徐嘉式压着胸腔一团火,也要跟着去,被乌云宝音叫住:“摄政王真讲礼仪,没站在陛下的华盖底下遮阳,毕竟是年过三十的人,虽未大动也出了许多汗。毕竟是陪王伴驾,总要身心诚净才好。摄政王和小王一起去沐浴,然后再见驾可好?”

  徐嘉式看着他就来气,听见说话更是火冒三丈。蛮夷不知羞耻,袒胸露的卖弄什么?小鸡崽子似的身板也好意思脱衣显摆?再喝两年奶吧!

  到底碍于邦交,徐嘉式克制愤怒语气生硬道:“小王子自便。本王还有国事同陛下商议。”

  “啧,摄政王好威武啊,如此语气,知道的会感叹摄政王为大陈尽心尽力,不知道还以为陈国是摄政王做主呢。”乌云宝音垂眼发笑,一朵一朵摘掉花冠上饱满盛放的花朵,“不过啊,天大的事也没有陛下重要。小王这就去洗个花瓣澡,把自己弄得香喷喷的,带着一张青春笑脸面圣才不算怠慢陛下。”

  徐嘉式听出了话语中毫不掩饰的攀踩,正欲发作,乌云宝音把扒完了花瓣只剩藤蔓枝叶的花冠——草冠塞进徐嘉式手里。

  他自己把花别在耳际,笑得见牙不见眼:“既然陛下不收,摄政王收着吧。戴上,遮阳又好看。”

  作者有话说:

  徐+4:气死人了,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乌云茶妹:现在只是在摄政王面前卖弄茶艺,接下来小王可要去陛下面前表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