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掉马后我嫁了九千岁>第66章 

  她这话说出来后, 所有人静了一瞬,连颜怀隐都愣了一下。

  左相刘卿云。

  “怎么可能是刘大人?!”许志在旁边拿着花灯,开口傻愣愣地问道。

  他下意识地反驳道:“不可能是左相!”

  “怎么不可能?”陈英扬了扬下巴, 看着他冷声道。

  她一路从江南逃命而来,衣衫杂乱不成人形,隆冬里生的满手满脸的冻疮,可此时挺直着腰板, 眉梢眼角都是冷意,竟含着昔日侯府贵小姐令人不可逼视的贵气:“刘卿云贪图我父亲给我和弟弟留在江南的银子和人手。”

  “他仗着我一介女流孱弱,”陈英冷静道,“将我江南府中满府的人屠杀至尽,挟持了我幼弟,想仗着他来操作父亲留给我二人的私卫, 没想操纵不成,便当场杀了我弟弟。”

  “满江南的官员无一人敢说一句话,可笑刘卿云的手已经伸了那么远, 满大齐还以为他是什么清官贤臣, ”陈英一声冷笑, 伸手一个个指过颜怀隐一行人, “我江南击鼓鸣冤不成,便拼了我这条贱命回来帝都试试。”

  “颜大人,”陈英转过身来, 看着颜怀隐,一双眼眸如火炬, “小女子第一个来找您, 我问您, 您掰得倒权势滔天的南阳侯府, 可敢状告人人赞颂的贤相名臣?”

  陈英在逼他,拿颜怀隐亲手弄倒的的南阳侯府逼颜怀隐。

  颜怀隐昔日为了天下大义掰倒了南阳侯府,如今就要再一次为了公正抗衡刘卿云。

  满远的寂静中,颜怀隐很轻的笑了笑。

  他声音中含着欢快的笑意,慢悠悠地问陈英:“陈姑娘一路来朝华城,后面可有人追杀?来我府中之时,可告诉了其他人?”

  陈英被他这两个问题问的一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看来是没有了,”颜怀隐敛了点笑意,长睫下的眼瞳笑意温和,“那我把陈姑娘在这里杀了,看来也没人知道了。”



  他话毕,陈英的脸色霎时间白了。

  她一路逃至朝华城,心中怨气滔天,含着对刘卿云,对颜怀隐的恨,进了城后谁也没告诉,就一路奔袭而来——没有人知道南阳侯府曾经的大小姐还活着。

  她在世人面前,本就是死了的。颜怀隐此时杀了她,没有人知道。

  陈英缓缓扫视了一圈院中的人——都是这个清瘦青年的亲信。

  她脸色又白了两分。

  陈英如同一只被箭钉住了翅膀的鸟,被钉住后还招来了一群围着她的猎人,瑟瑟的连逃都没地方逃。

  “打个赌吧,”颜怀隐看她嘴唇都在哆嗦,眉眼愈发温和,“我给陈姑娘准备一间房,陈姑娘敢住在这里,我就敢查一查刘卿云。”

  陈英朝他看过去,就见颜怀隐再也没看他,转身回了屋子。

  他进去后,连轻走上前,看着脏兮兮的陈英:“陈姑娘可要留宿?”

  ——

  江敛从宫中出来后,已经是夜半三更,等他马车穿过喧嚣的州桥夜市,到了颜怀隐府的大街时,一抬眼,就看到了颜怀隐府门前点着的一盏小灯笼。

  那灯笼指引着他进了府,江敛轻车熟路地穿过小小的前院,进了后院,就看见正中央屋子中的灯还亮着。

  微弱灯光下,颜怀隐站在那里,脸上被渡了着层柔和的光。

  他没有带面具,露出了刻意遮掩的肤色,灯光下竟比雪都要白上几分,却不惨冷,而是温软到腻人,以至于晃眼。

  而眉目间又都是慵散的懒,那淡淡的倦意在见到江敛后才消散了几分。

  颜怀隐看到江敛后,朝他眨了眨眼,江敛就像话本里被勾住了魂的书生,一步步心甘情愿地朝他走过去,直到站到了他身前。

  江敛挡住了朝颜怀隐刮来的寒风:“怎么不进屋?”

  “等等你,”颜怀隐的声音混在夜晚清冷的风雪中,冷浸浸的,很好听,“也顺便想些事。”

  江敛嗯了一声,微微弯腰抱住了他,两人就在青瓦下的微微灯火中相拥。

  他比颜怀隐高些,这么一抱,就将他整个人拥进了怀里,一瞬间冬夜的冷寂被隔绝,温暖来的下一个瞬间,颜怀隐的耳尖被亲了亲,江敛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一下午没见了,讨个奖赏。”

  颜怀隐被他亲的耳际泛痒,不由自主地想仰起头来躲一躲,就被江敛趁虚而入的一路顺耳际而下,流连到了脖颈处。

  以至于到最后颜怀隐伸手去推他的下巴:“江敛。”

  江敛抬眸,看着他的眼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

  他脸上很少有笑意,颜怀隐怔了一下,刚要问他,就听见江敛道:“刚刚在看雪?”

  颜怀隐听他这么问,抬眸看向他:“算是吧。”

  “殿下,你想事情的时候什么都看不进,”江敛笑意又大了些,指腹摁了摁他微凉的眼角,“雪花并没被你放在眼里,可现在你的眼里却有我。”

  颜怀隐愣了一瞬后,笑了,他主动去牵江敛的手,没有反驳他的话:“走吧,风雪大,我们进屋。”

  两人进屋后,颜怀隐大致将陈英的事情给江敛说了一遍。

  江敛透过窗户去看院子东边那间寂静无光的小屋:“陈英现在就在那里面?”

  “嗯,”颜怀隐坐在床上,已经是一身要入睡的里衣了。他将束发的玉簪拔了出来,流水的发泻了满身,“我吓唬了她一下,把她吓的留在了这里。”

  江敛关上了窗户,回到了床边,坐到了颜怀隐身边,伸手接过了玉簪,将他散乱的发一点点归置整齐:“你信她说的话?”

  颜怀隐没有一丝犹豫:“不信。”

  “刘卿云是我当年一手提拔上来的,”他慢慢地跟江敛解释道,“他是那种全天下读书人想象中自己该有的样子。”

  钜学鸿生,魁垒之士。

  读书人各有各的私欲,因而成不了圣人。可刘卿云没有私欲。

  他是活着的圣人。

  “他做了许多事,”颜怀隐垂下眼睫,“是真真正正为百姓做事实,被百姓称之为活菩萨的人。”

  江敛下巴搁在他头顶上,垂眸把玩着颜怀隐细长莹润的手指,闻言笑了笑,轻声道:“骗子。”

  他捏了捏颜怀隐的指骨:“叫我看看你嘴里有几分实话。”

  颜怀隐笑着避开了江敛伸向他唇的手指。

  “我错了,”他握着了江敛的手腕,扭过头去看他,“不骗你了。”

  “我是怀疑了刘卿云。”

  若是不怀疑,就不会留陈英,一个吓一吓就能唬住的姑娘,根本不可能掰得倒刘卿云。

  正是因为怀疑了,才留她在府中,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以免刘卿云杀人灭迹。

  他刚刚那番话,能骗得了很多人,却骗不过去江敛。

  颜怀隐此时才微微叹了一口气:“如果陈英说的是真的,江敛,接下来这条路并不好走。”

  江敛低低地嗯了一声,将他拥的更紧了些,两人坐在床上,一道去看窗外纷飞的雪。

  漫天飘落的雪路过摇晃灯火时被短暂地染上了一层昏黄,再转瞬消逝在寂静的夜中。

  万家灯火的朝华城内,此时此刻,不知有多少人像他们一样,也在这样看落雪。

  江敛五指穿过颜怀隐的指缝,扣紧了他的手:“阿颜,我小的时候,我家遇到什么难过的坎,我娘就给我说「我儿莫担心,我和你爹会想办法」。”

  “那时候我就知道了,夫妻就是该这样,”他抱着颜怀隐,将人严丝合缝地嵌入自己怀中,说话时胸膛的震动密密贴着颜怀隐脊背传到他身上,“一辈子一起享福,更要一起受苦,看云卷云舒,或趟大江大河。”

  都是风景。

  良久,颜怀隐在江敛怀中转过身来,他跪在江敛怀里,微微低头,迤逦而下的发大多数就落到了江敛拥着他的手臂上,像海藻攀附在岩石上。

  颜怀隐长睫下一片澄澈的笑意,他看着江敛:“确实有点不好办,那我们一起想想办法?”

  “好。”江敛扣着怀里人劲瘦的腰,声音低低的。

  绝不会再有像南阳侯府那样的事发生了。

  ——

  陈英一夜没有睡。

  连轻将她带到这个屋子里,又给她找了一个大夫处理了伤口,待陈英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伤口处都上好药后,连轻就不再守在门口了。

  屋子中便只剩下了陈英一个人。

  她不敢睡,就这么抱膝蜷缩在床上,看着曙光一点点从窗户中升起。

  后知后觉的,陈英才觉得她不能再继续待在这里,她必须要出去,还有更多的事情等着她做。

  陈英这么想着,屋子的门却被推开了。

  刺目的光打进来,陈英被光刺地眯了眯眼,再睁开的时候,就看见了从门外进来了一个人。

  颜岫青提着红木盒子,言笑晏晏地走到了床前,将它放到了放到了床边的桌子上。

  陈英警惕地盯着她的动作,又往后缩了缩,后背抵上了墙。

  她记得这个姑娘,看起来比自己小一些,昨天乖乖巧巧站在颜怀隐身旁,用红绳束着双螺髻,漂亮的像只会出现在仕女图里。

  是个没有威胁的人,但陈英此时不安到了极致,一个颜岫青都足以让她草木皆兵。

  “别怕,”颜岫青笑盈盈地看着她,“我来给姐姐送饭。”

  她伸手打开红木盒子,热腾腾的饭香顿时飘满了整个房间。

  陈英闻着熬得糯糯的青菜瘦肉粥的香味,不由得咽了口吐沫。

  她一路奔袭,已经两个多月没有吃过一顿热饭了。

  颜岫青见她这副惊弓之鸟的样子,将红木盒子往她那边推了推,人往后退了两步,眨了眨眼,笑道:“姐姐饿了吧?快些吃。”

  陈英向来不会委屈自己,她抽了抽鼻子,很快的冷静下来。她看了颜岫青一眼,往前挪了两步,手碰上粥碗,就要捧起来喝。

  结果人一低头,却是怔在了那里。

  温热的粥碗和盛放小菜的精致碟子旁,静静躺着一把锃亮的匕首。

  意识到匕首的作用后,陈英如坠冰窖,一时动弹不得。

  颜岫青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少女正是二八年华,声音都冒着滋滋甜意:“姐姐怎么不吃?”

  良久,陈英抬起头来,一双如漆的目光看向颜岫青,哑声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颜怀隐的?”

  “兄长身子弱,早早就睡下了,”颜岫青歪了歪头,鬓边簪子上的海棠花闪过莹润的光,“要不怎么会我来给姐姐送饭呢。”

  这就算回答了陈英的问题。

  “姐姐别害怕,我左思右想,今早特意来找你一趟,是给你想出来了一个破阵之法,”颜岫青眉眼弯弯的,走到她床前,“如果我是姐姐,肯定不会在这里多待。”

  “ 我会想办法见左相大人一趟,让他知道我还活着,然后再让他看着我,回来兄长府中。”

  “这样的话,”颜岫青眨了眨眼,“左相第一个要杀的,就是兄长了。”

  她微微弯腰,靠近陈英,面色天真:“姐姐,我说的对不对?”

  陈英面色惨白,直视着颜岫青潋滟的双眼,指尖不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

  这个丫头,面上一片纯良,内里真是和颜怀隐如出一辙的狡猾。

  陈英瞪着她,冷声道:“谁是你姐姐,我没有你这样恶毒的妹妹。”

  颜岫青也不生气,笑意大了几分:“那好遗憾。”

  她手搭上旁边的小桌,指尖捏着刀柄,柔白手指一转,匕首就被她握在了手中。

  颜岫青用冰凉的匕首刃拍了拍陈英的脸:“姐姐最好不要出去这个门哦。”

  匕首下滑,刃尖隔着衣裳轻轻点了点陈英心窝,颜岫青微笑道:“我还没杀过人,纵然姐姐不喜欢我,我也不想拿姐姐试试。”

  “我会杀了你,”陈英看着近在咫尺的颜岫青,被匕首指着心窝,她愈发冷静,“你和你兄长,总有一天,我都会杀了。”

  颜岫青听了她的话,还没来得及回答,门外就传来了一道声音,是颜怀隐在叫他。

  听到颜怀隐声音的那一瞬间,颜岫青顿时敛了神色,以至于周遭的气息都变了。

  心甘情愿地变回了乖乖巧巧的小妹妹模样。

  她收了匕首,不再理会陈英,往门外走去。

  在开门的前一瞬间,颜岫青转身看向了陈英,眸中闪着兴奋的光。她笑盈盈地轻声道:“想杀我兄长的人太多了,想杀我的人你是第一个。”

  “姐姐来杀我吧,”颜岫青歪了歪头,“不论什么时候,我都等着姐姐来。”

  她说完这句话,转身推门出了屋子,就看见颜怀隐站在院子中。

  颜岫青两步并作一步蹦到他跟前,笑嘻嘻地道:“哥哥没有多睡会么?”

  颜怀隐摸了摸她的头:“你去她屋中做什么?”

  “我看她身上都是伤,觉得有点可怜,就给她送点饭,”颜岫青拉着颜怀隐胳膊,眼珠一转,开始扯着嗓子鬼哭狼嚎,“我的亲哥哥啊!你的妹妹马上就要饿死了!!”

  “家中来人了,”颜怀隐好笑道,“去见一面再去吃饭行么?”

  他想了想,又嘱咐妹妹道:“陈英虽然看起来可怜,但南阳侯府的事是我设计的,我怕她伤害你,下次想送饭,记得要有人陪着,好吗?”

  颜岫青乖乖地点头,笑着去问颜怀隐:“哥哥,是谁来我们家了?”

  颜怀隐顿了一瞬:“左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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