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掉马后我嫁了九千岁>第25章 

  在江敛听着这话的时候, 驿站处的屋子里,连轻也站在床边,低着头将这些天来打探来的消息禀告给了颜怀隐。

  八年过去, 他们鹤羽军在朝华城中的情报线九成已经荒废,他只能谨慎再谨慎地在那一成中选出了几个零星能用的。

  “主子,”连轻道,“经过打探, 顾还山是朝华城中人,八年前确实在朝华城外流亡了一段时间,最终又回了朝华城。”

  “但紧接着去了南方边陲,去年才回来。”

  颜怀隐靠在床边,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江敛呢?”

  连轻低头答道:“江敛九岁入宫, 八年前并未出朝华城过。”

  江敛九岁入宫后,就未再出宫过。

  颜怀隐伸手揉了揉额角,心中回想了一下, 道:“江敛今年几岁?”

  连轻回答:“二十岁。”

  二十岁, 加冠之年。

  那他便是旧朝时候入的宫门了。

  颜怀隐记忆中并没有见过这样的小太监。

  可他紧接着就笑了, 他那时忙得天昏地暗, 自然不可能认识宫中的每一个小太监。

  “顾还山么,”颜怀隐脑中昏沉沉一片,但还是将这名字在唇舌间过了一遍, “真是岁月催人变。”

  连轻低着头,默默听着床上人的感慨。

  可颜怀隐也只说了这么一句。

  “我睡一会儿, ”他微微歪过来头, 漆黑的发顺着颈子撒了下来。他此时没带面具, 能看清他眼底有着淡淡乌青, 疲倦极了的样子。

  “你守着吧,”他声音似乎都倦了,说出来的话却不柔软,“若是锦衣卫的人还敢来,就直接杀了,能做到么?”

  他从回来,不过是写奏章的这一段时间,就已经有了两波锦衣卫悄无声息的进了驿站。

  不知是要试探还是要杀人。

  锦衣卫是江敛的人,颜怀隐现在头沉沉的痛,江敛什么心思,只能等他清醒后再想了。

  连轻挺了挺身板,脸上有点骄傲:“主子放心,不过区区几个锦衣卫,我自然是能对付。”

  想当年他们鹤羽军,都是满朝华城追着锦衣卫打的。

  颜怀隐就笑了。

  驿站一片昏沉睡意,而皇宫中,被内阁和江敛看过的奏章,终于递到了承德帝手中。

  常宁在他身旁给他读着奏章,承德帝就撑着脑袋,一边听一边去看跪在地上哭的一把鼻子一把泪的南阳侯。

  等奏章念完后,南阳侯也哭到了高潮,泪眼朦胧的老头哭的差点晕厥过去。

  “别哭了别哭了,”承德帝被他嚎的头疼,不耐烦道,“闹来闹去不过死了一个人,有什么好哭的?!”

  南阳侯顿时收回了哭嚎,委委屈屈地哽咽道:“陛下,臣委屈啊!”

  “臣为大齐鞠躬尽瘁,近日来陛下要盖的海晏楼出了点问题,臣忙着和礼部大人们商量,哪里会干出来这样的事啊!”

  承德帝顿时直了身子:“海晏楼,朕的海晏楼怎么了?”

  他三十层高的海晏楼,他河清海晏的江山。

  南阳侯抹了把眼泪:“陛下要求做帘子用的南海珍珠难寻,礼部诸位大人寻了数月也才找来了小小一盒。恰巧臣有个在南海的旧友做些珍珠生意,臣这些日子都在为陛下的南海珍珠之事忙碌。”

  承德帝听到不过是个小帘子的问题,又缓缓靠了回去。

  他慢吞吞地哦了一声,没什么感情的嘱咐道:“那爱卿可要注意身体。”

  南阳侯感激的眼泪又要下来:“谢陛下关怀,臣就算拼了这把老命,若能为陛下寻来最好的南海珍珠,也算死而无憾了!”

  承德帝听他这么说,被嚎的烦闷的心才算舒坦了些,他挥了挥手,赶苍蝇似的:“爱卿就先回去吧,这事朕再斟酌斟酌。”

  承德帝斟酌的事,就没斟酌出来结果的。

  可这已经是南阳侯想周旋到的最好结果了。

  他收了哭,利落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叠声的感念着圣恩,涕零如雨地退了出去。

  出了沧凝殿门的那一刻,南阳侯泪水还未干,脸色已经阴沉了下去。

  他咬着牙,匆匆地往宫门外走去。

  沧凝殿内,承德帝送走了南阳侯,又去抓起手中的奏章看。

  如此这么看了几眼后,他兀地开口:“常宁啊,你觉得颜怀隐这奏章上说的是不是真的。”

  常宁握着拂尘的手腕一抖,紧接着弯下了腰:“陛下圣明,心中自然已有定夺。奴才愚钝,自是认陛下所认,还望陛下指点。”

  承德帝没说话,突然将奏章往案上一推,咕哝道:“蠢猪,杀人都杀不成。”

  他一拍桌子:“颜怀隐呢,让他滚过来见朕。”

  见是见不成了,李御医哆嗦着脚步,颤微微地进去见了礼,抖着声音道:“陛下,颜大人受了惊,引了凉气入体。他身子骨本就不好,怕是这段日子都下不了床了。”

  他一个多时辰前被颜怀隐叫过去把脉,亲眼看着人写个奏章,都要写几笔,停下来喘口气。

  若承德帝硬是要人此时进宫的话,说不定能把南阳候没办成的给办了。

  好在承德帝还念着赵环手中的兵权,半晌才道:“怎么就他身子骨这么差?”

  李御医深深低着头道:“颜大人是未足月就出了娘胎,身子骨应是从小就弱。”

  更何况......李御医想到颜怀隐脖子间肿起来的指头印子。

  就差那么一点嗬。

  常宁听见这话,抬头看了他一眼。

  “滚吧滚吧,”承德帝撑着头,烦心道,“天底下一件让朕顺心的事都无。”

  他烦躁道:“好好看着,别让人死了就行。”

  李御医哎哎称是。

  ——

  驿站屋子里,颜怀隐猛地睁开了眼。

  他整个人抖着,牙关都轻轻磕着,像是失了魂魄。

  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意识,绷着的身子松开,整个人跌回了被褥间。

  他像是被摁着脖子压进淤泥中走了一遭,将近濒死才被拔着头拽出来,连呼吸都由不得自己做主。

  近些年来他几乎日日被噩梦困着,熬也熬的习以为常了。颜怀隐慢慢松开死死攥着被褥的手,有些漫不经心的想,想必是这两日又见故人又杀人的,今日的噩梦才格外猛烈。

  他梦见因为自己见了萧如碧后,萧如碧就死在了微熹宫里。

  漫天白雪下,她披散着长发,赤着脚走在微熹宫中,雪白的丧服,细细的血从空荡荡的眼眶中流出来,在雪中滴出了一条蜿蜒血路。

  颜怀隐看着她走近自己,而那张脸随着她的走近慢慢开始扭曲变化,最终定格成了颜晚晴的样子。

  他娘亲死时,他不在身边。

  可颜怀隐仿佛就是知道她怎么死的一样,他看见颜晚晴缓缓抬起手腕,手中死死握着几块金块。

  她似乎是想将金块种在自己掌心中似的,攥的指尖发白,指骨都在抖着。

  可她还是慢慢将金块送进了自己嘴中。

  吞金而死。

  最后颜晚晴的脸蓦然开始往外扩散,无数张脸挂在天地间,大张着嘴,露出黑漆漆的口,怨恨地盯着他,似乎要涌出无数谩骂,又似乎想撕碎啃噬他的血肉。

  是死在朝天涧里的鹤羽军。

  颜怀隐也看到了自己。

  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好似知道他们都将死去,所以冷淡到不去阻止。

  颜怀隐撑起身子,半倚在了床柱上,低头去看还抖着的指尖,眼神厌恶,吐出来的话冰冷又带着恨:“多贱啊,你怎么不梦到自己去死。”

  可这浓稠到化不开的厌弃只显现出了那么片刻,就被颜怀隐拢着收了回去,他再抬起头,又成了挂着笑的颜先生。

  但他因为噩梦出了一身冷汗,尽管只睡了一个时辰,等到了半夜,就烧了起来。

  连轻发现他不对劲的时候,颜怀隐已经烧的眼皮都红了起来。

  劣质药材吊了八年的身子,在他为了拖南阳侯下水,以自己为钩子设了局后,终是得到了身体给的回报。

  他算好了一切,唯独没料到他身体已经这么不中用。

  颜怀隐支着头,用仅剩的一丁点儿清醒意识带上了面具,哑着声音对连轻道:“给我随便在城中找一个大夫,先将烧退下去。”

  连轻怎么可能只随便找一个大夫,昔年颜怀隐不是没出过这种情况,当时霍云平搅和了半个朝华城,深夜纵马闯了太医院大半个御医的府邸。

  以院使为首,串串子似的被他提溜到了颜怀隐床边。

  如今的太医院院使徐光年,在当年不过是个左院判,是连颜怀隐的脉都轻易把不到的,而如今也变成了请不动的人。

  就连承德帝派来的李御医,现下他进不了宫,又不知人家御医住在哪,都给叫不过来。

  颜怀隐已经渐渐昏沉了过去,他就算是神志不清,也没做出什么啪叽一声砸到床上的大动静来,背还是挺得很直,只是拿手支着头,一下一下地点着头,慢慢地往下坠去。

  连痛苦都是悄无声息的。

  连轻咬着牙从屋内冲进了院子,急的恨不得学苍蝇转圈,可到底无法,昔年纵横朝华城的鹤羽军将士,终是认命般的,想着先去随便抓一个大夫过来。

  锦衣卫就是这个时候闯进了驿站。

  连轻抓着锦衣卫如抓着救命稻草,闯进来的锦衣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抓着头摁在了地上。

  连轻声音冰冷:“带我去锦衣卫镇抚司衙门,叫驻守在里面的御医出来,敢说一个不字,我先将你舌头拔/出/来,再将你活着一点点剁/碎,最后挖下来眼睛,包成肉包子,找到你亲人,逼着他们亲口吃下去。”

  锦衣卫被他话中的凶狠吓的就是一抖。

  他是这个月才穿上的这身飞鱼服,本想好好干来年光宗耀祖,却没料到不过第一道命令,就碰上了颜怀隐亲手锻造出来的鹤羽军。

  若是一个说错话,就只能变成一只肉包子去光宗耀祖了。

  他被一吓,慌了神,脱口就泄了底:“张御医今日不在。”

  摁着他的手顿时收紧了。

  锦衣卫被掐出呻/吟来,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句话:“不过我可以带你去见九千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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