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掉马后我嫁了九千岁>第24章 

  南阳侯府在城西飞燕大街, 飞燕大街里住着的都是些达官显贵,周遭是连夜市都不许开的。

  因而白日里纵使朝华城别处再热闹,飞燕大街都是朝阳映着未尽霜色, 静静的一片。

  颜怀隐回到驿站后,将自己粗粗收拾了一下,靠着床柱微微眯了一会儿,在卯时准时睁开了双眼。

  驿站离飞燕大街一东一西, 颜怀隐拖着尸体来到飞燕大街的南阳侯府时,正是太阳将将升起,天边一片鱼肚白的时候。

  也是南阳侯府大门打开,府中人出门开始一天生活的时候。

  一日之计在于晨,因而最先出门的一个小厮看见府门口躺着的尸体时,爆发出了一天内最为气吞山河的嚎叫。

  大气磅礴的一声, 成功的吓醒了南阳侯府大半的人。

  小厮抬喊完,哆嗦着抬起细细的脖子,就看到了尸体后面站着的人。

  素白面庞的青年站在对面, 朝他礼貌地点了点头。

  如若不是面色惨白, 脚旁躺着一具被匕首贯穿了脖子的尸体, 而他自己喉咙处还赫然印着几道粗红指印的话, 想必也是和蔼可亲的。

  颜怀隐掀起眼皮,去看府门前伶仃站着,抖的颇为可怜的小厮。

  他见小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脖子看, 于是好心指了指地上的尸体,温声解释道:“他掐的。”

  小厮张了张嘴, 似是想回答些什么, 但最后只发出了一声不成调的咕哝。

  颜怀隐不欲跟一个小厮为难, 客客气气地道:“侯爷呢, 劳烦小兄弟进去通报一声,就说颜怀隐来还他东西。”

  小厮似乎是被他这话吓回了神,哆嗦了一下,转头提腿一猛子扎进了府里。

  颜怀隐见人去了,安安静静的待在尸体边,很是规矩的等人出来。

  没有等到人,倒是等到了南阳侯府紧闭起的大门。

  颜怀隐亲眼看着府内奴仆匆匆将南阳侯府的大门关上后,并没有什么动作。

  他只贴心地将尸体帮忙放到了侯府门前的台阶上,才转身离了飞燕大街。

  不过一个时辰,整个朝华城中的人都知道了西北来的颜先生,扛着具尸体扔到了南阳侯府门前。

  随着纷飞传言一起的,是颜怀隐送进内阁的一封奏章。

  奏章要经内阁大臣先行查阅,处理不了的再上呈圣上。

  颜怀隐这副奏章,显然是他们不够资格处理的。

  不过皇宫内阁办公处,还是有几个头发花白的脑袋熙熙攘攘的挤在一处,去看奏章上笔锋格外流畅凌厉的行楷。

  近些年来朝政被江敛把持着。送进内阁的奏章折子,不是哪个翰林家状告哪个侯爷仗势欺人,就是哪个王爷抱怨家中的纨绔闹着要和青楼女子私奔。

  内阁大臣们实在是壮志难酬,每日工作便是坐在那里面对面的仰天悲愤。

  今日实乃吉日,终是出了个大事。

  一潭死水的大齐朝廷,被这个颜先生搅出了一丝波澜。

  可奏章上的一双双眼还没看完,那奏章就被一双手慢慢抽了回去。

  刘卿云摸着胡子,眯着眼去瞅奏章,悠悠道:“不错不错。”

  旁边有人眼睛一亮,迫不及待道:“刘相高见,敢问哪里不错?”

  刘卿云乐呵呵道:“字写的不错。”

  那人:“......”

  “诸位莫笑呦,”刘卿云指尖点着奏章上的字,碎碎念道,“且不论奏章内容写得如何,就这手行楷,实乃本官这些年来见的第二。”

  问他哪里不错的官员见他啰里八嗦的毛病又犯了,但却不能不配合这位内阁之首,只能耷拉着眉毛,没什么兴趣的接话道:“那刘相见的第一又是谁呢?”

  刘卿云背着一只手,眼珠转了转,压低了声音:“前朝太子。”

  前朝太子这四个字一出,顿时让四周围着的花白脑袋们眉毛又扬了一个度。

  内阁八位大臣,只有刘卿云历经前朝。而他们都是跟随承德帝一路北上来朝华城的从龙之臣,要说前朝,这些内阁大臣们最感兴趣的自然莫过于那位小太子了。

  盛世明君之姿,偏生乱世。

  刘卿云如今身处相位,对于前朝,自然是能少提就少提。内阁其他人纵然好奇,对这位已故的太子,也是多听于传说。

  如今刘卿云自己提起来了,其他人自然不愿意放过这个听八卦的机会。

  众人也跟着刘卿云压下了声音,有道声音轻声问道:“刘相,这前朝太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问话的是礼部尚书许言,他话毕,其余人顿时对他投以了钦佩的目光。

  不愧是许大人,一开口便是如此大胆的问题。

  可刘卿云却兀地兴致缺缺了起来,他道:“旧朝小太子为人不是你我该议论的,本官说的也是他一手行楷极好。行楷易入门,所习之人甚多,但写好却是难之又难,小太子字中风骨当是一绝。”

  “这奏章中行楷风骨与小太子有七分相像,可能看出心气已灭,笔力亦虚浮三分,”刘卿云又绕回到了奏章上,眯着眼絮絮叨叨道,“虽不及小太子鲜活向上,不过已是可贵。”

  谁人都知左相见着但凡不缺胳膊少腿的年轻人就觉得不错,想着帮扶一把。

  许言怕这位首辅老糊涂了,连忙提醒道:“大人,这才可不能惜啊。”

  别人不说,他们内阁之中都是些老狐狸成精,谁都能看出承德帝将西北的兵权收回后,第一个要杀的就是颜怀隐。

  刘卿云自然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他啪的一声将手中的奏章收了起来,拍到了许言手中。眯着眼猴精似的笑道:“就劳烦许大人将这奏章去送给九千岁一观吧,就说内阁觉得还是将此章呈给圣上一观为好。”

  内阁只是建议,能不能呈上玉案,还是要九千岁盖棺定论。

  他交代完这句话,又环视了一圈围在他周遭的脑袋,笑骂道:“你们啊,好奇小太子的是你们。若是小太子又活了回来,第一个跑的也是你们。”

  众人自然是笑过。

  一刻钟后,奏章就放到了江敛的案上。

  他坐在檀木椅子中支着头,垂着眼睫,扫过了奏章上的字。

  似乎是照顾承德帝的理解能力,奏章洋洋洒洒写了许多,用极生动的语言,描绘了南阳候整个计划。

  江敛在心中将这个法子推敲了一遍,一时竟找不出什么缺陷来。

  除了那侍卫被颜怀隐反杀。

  江洋立在旁边,一会儿偷瞄一下江敛的脸色。

  瞧不出什么东西来。

  小江公公耷拉下来了脑袋,不过他察言观色的看家本领向来在江敛身上发挥不了什么作用。小江公公并没伤心多久,又重新支棱了起来。

  就在这时,江敛合上了奏章。

  江洋顿时上前一步,低头哈腰地笑道:“师父有何吩咐?”

  江敛视线落到案上写着颜怀隐呈的奏章上,道:“把它给齐宣昌送去,让他看看。”

  齐宣昌是承德帝的姓名,整个皇宫,也只有江敛敢这么叫了。

  江洋对此倒是习以为常,拿了奏章,颠着欢快背影跑去了承德帝的沧凝殿。

  等他走后,不到片刻,正门进了一个人。

  那人虽也身穿着件宦官服,可和江洋的阴阳怪气不同,他整个人像把冰冷玄铁。

  厚重阴沉。

  他身着的宦官服也与宫中太监不同,袖口处带着个银护腕,和军队相似。

  整个太监一行,只有东厂公公袖间带护腕。

  那人进来后,在江敛脚边跪下,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递给了江敛。

  江敛接过那张纸,低头看过去。

  是一张画像,上面绘着一个女子,虽不再年轻,可面容清秀。

  跪在地下的人开口:“禀厂公,奴才于凉州找到一女子,她是八年前在朝华城外的流民之一,和以前不同,她说她当年是见过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人,有个妹妹。”

  东厂自三年前被江敛把持,三年来只做了一件事,去寻八年外朝华城中的一个少年。

  此时但凡有一点线索都需给江敛过目。可整个东厂日夜不息,找了三年。每每呈上江敛手中的,都未曾有后果。

  如今终于寻到了点有用的蛛丝马迹,这才迫不及待将线索的画像递到了江敛手中。

  江敛听了他这话,整个人良久没说话。

  许久,他才开口,声音中听不出情绪:“继续。”

  那人才敢继续说下去:“她说她曾被这个少年救过,少年在朝华城外的那段时间,住在柳树旁的一个棚子内,除了和妹妹,他还捡回去过一个非亲非故的孩子。”

  “她叫什么名字?”

  听见了江敛问,跪在地上的人连忙道:“她说她叫秋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