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宫辞半阙踏歌行>第30章 流水知花意

  宋晓云似感受不到梁奚亭的拒绝和冷淡,起身将琴收了,径直上前扶着梁奚亭胳膊,试图搀他起来。

  “做什么?”梁奚亭被她方才的举动吓得不轻,满脸不信任地看着她。

  宋晓云看着梁奚亭:“若不想留在这里吹冷风,我便送你回去。”

  柏君被赶走了,梁奚亭身上伤口尽数裂开,没办法自己走回去。可他不想与宋晓云这样亲密。

  宋晓云见他犹豫不定,不等他开口,一把抓着他胳膊径直把人扶起来架在肩上。

  “你!”梁奚亭伤口被她扯痛,捂着胸口怒道,“粗鲁,蛮横,你们妙染坊女子皆是如此!”

  宋晓云不跟他废话,把琴负在他背上,又递了一把雨伞给他,矮身下去将他背起。

  梁奚亭又惊又怕,紧张地搂住她脖子,急赤白脸地道:“你不是打算就这么把我背回去吧?”

  尽管宋晓云是征战沙场的将军,背他不费力气,但梁奚亭这么一个高大的男子让女人背,若被弟子们看到,他这掌门彻底没脸了。

  “撑伞。”宋晓云背着他便迈开步子往回走,“不背,难道抱你回去?你若不介意,可以。”

  梁奚亭伏在她背上,一手撑伞一手搂住她脖子,红着脸紧张不已:“你当心些……”

  雨淅淅沥沥,山中雾气朦胧,本应湿寒难耐,但幽冷中自有滋味,春日满山野花幽香,雨点轻拍伞面,诗情画意。

  伊人如此痴情,梁奚亭渐渐把脸贴上宋晓云的乌发,心也柔软了。晓云,你抛开一切要与我在一起,可知我却怕哪天横死山野,让你也孤独终老……

  不长的一段山路,梁奚亭心中念头百转,竟把接受与拒绝她的后果都想了一遍。

  快到无方园,宋晓云终于将梁奚亭放下来,将他架在肩上扶着往回走,总算没让梁奚亭丢脸。

  柏君远远看见,连忙过来搀扶梁奚亭:“师父,你怎么又受伤了?”

  被柏君接过去,梁奚亭如释重负,惨笑了下:“你师父运交华盖,接连被女人毒打,还不能还手。”

  柏君见宋晓云跟在后面一声不吭,便知他师父这伤所为何来,忍不住偷笑:“师父,要不你去烧个香吧。”

  宋晓云在师徒二人身后凉悠悠地道:“你师父不需要烧香,只需少说话,即可保平安。”

  柏君把梁奚亭扶回房间安置好,忙里忙外给他师父换洗熬药,宋晓云就坐在一旁看着,既不动手相帮,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梁奚亭衣衫被柏君脱了,光着膀子擦洗血迹,宋晓云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

  “我说你能不能回避一下?”梁奚亭脸上烧得慌,拉过被褥遮盖自己的光膀子。

  “军中将士操练上阵杀敌,光身子我见多了,我不介意,有什么可回避的。”宋晓云挑牲口似的,一双杏眼在梁奚亭身上扫来扫去,用眼睛丈量他身子是否健硕。

  “我介意。”梁奚亭皱眉,“你还是待字闺中的姑娘,能不能矜持一点?”

  “我方才说了,我是危柱山掌门夫人。”宋晓云道。

  此话一出,柏君楞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伺候他师父。

  梁奚亭怕她再说出什么不知羞耻的话,徒惹弟子笑话,挥手让柏君下去:“你去吧,我自己来。”

  “是。”柏君识趣地退出去。

  宋晓云道:“我今夜不走了。”

  梁奚亭连忙把衣服套上,奚落她:“就算你要当掌门夫人,也得等我三媒六聘地娶过门吧?宋将军就这般饥渴?”

  这般轻贱的话,换做往日,宋晓云定会万分恼怒,但这次她面色如常,径直起身往梁奚亭那边去:“大姐伤了你,我又让你伤口破裂,当仔细照料你。”

  梁奚亭见她过来,连忙往后缩:“不用,我自己可以照料自己。”

  宋晓云坐在床边,也没看他,满脸愁怨:“清秋,你是铁了心要拒绝我吗?”

  梁奚亭低头穿衣,默认了。

  “我明日要启程去西域大月氏,也不知有没有命活着回来。”宋晓云道。

  梁奚亭停了手,转头看着她,满眼震惊。

  “皇上密令,急召我陪同太医令前去,”宋晓云苦笑了下,“去做什么、去多久,皆要到大月氏,太医令才会告知我。”

  宋晓云常年征战西域,结仇家无数,且大月氏正战乱不休,她此去可以说是九死一生。即便能活着到大月氏,也不一定有命活着回来。

  “高鸟尽,良弓藏。我已然辞去军中职务,却还是没躲过。”宋晓云伸手握住梁奚亭的手,低眉道,“清秋,你娶我,好不好?”

  梁奚亭定定地看着她,眼中的震惊渐渐化为悲哀和不舍。半晌后,就着那只握住自己的手,将人拉到怀里,用力抱着。

  红云“当啷”掉落在地,随即被落下的层层叠叠的衣衫盖住,无方琴静静地看着,看着两个冰冷结合,试图用自己所剩不多的热度去暖对方,徒劳却执着。

  反反复复的纠缠,试探,尝试,时而春风微雨,时而暴风骤雨。你追我赶,大汗淋漓,直到到结束,双方都没得到自己满意的方式。精疲力尽,只剩对彼此满心的亏欠,空虚,和痛苦。

  一时的温存,哪能将一辈子该有的滋味全都揉进去。痴人说梦,却都偏偏想为对方做到。

  天色已晚,宋晓云拾起红云,转身对梁奚亭道:“本想留一宿,但我怕若陪你到明早,会忍不住违旨抗命。”

  梁奚亭没有起身,盖着被褥,以肘覆面。

  “清秋,我若不在了,掌门夫人的位置,便让给他人吧。”清冷的泪划过宋晓云脸颊,看了一眼那人,千般不舍。

  “宋晓云,活着回来。”梁奚亭红着眼望着帐顶,哽咽着说了半句,接下来的话却哽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来。

  宋晓云凄然一笑,转身踏出房门,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莫远歌与江千夜在玉河镇逛了半日,江千夜买了许多东西,都让莫远歌提着。

  “远哥,这钗子好看吗?”江千夜站在首饰摊前,拿着一支蝴蝶玉钗笑眯眯地问莫远歌。他用了女声,清脆悦耳,与那张饼脸不甚匹配。

  莫远歌两手拎了许多东西,见他还想买,皱眉道:“好看是好看,但你平日用不上,买来作甚?”

  卖首饰的大娘的笑道:“都说宝剑配英雄,玉钗配美人,这位官人就买了赠你娘子吧。”

  江千夜捂嘴笑道:“对啊,官人你就买了赠与奴家嘛。”

  莫远歌无奈摇头笑了:“钱都在你那里,你想买便买吧。”

  大娘笑眯眯地道:“这位官人生得俊,对娘子又好。小娘子你好福气呀!”

  江千夜哈哈笑了,高兴地付了钱,让莫远歌把钗子给他插头上:“上次在夏桑城,你说要赠我一支钗子,如今我自己买了,你帮我插上。”

  莫远歌伸手接过钗子,咬唇盯着江千夜精心梳好的美人髻犯难:“这个该怎么插?”

  江千夜道:“你觉得插哪好看便插哪。”

  莫远歌拿着钗子生疏地比划了几下,直直地冲江千夜头顶插下去,细细打量了下:“不大好看。”

  江千夜伸手摸了下头顶,顿时被莫远歌的手法笑弯了腰:“哈哈哈……这是上香吗?我这脑袋可不是香炉……”

  见那卖首饰的大娘也在偷笑他,莫远歌顿觉面上无光,拉着江千夜往前走:“回头教我。”

  眼见天快擦黑,江千夜还没有逛够,拉着莫远歌要去吃面。

  “我听说玉河镇的乌鸡面可是一绝,来都来了一定要吃上一碗。”江千夜拉着莫远歌进了面馆,挑了个干净的桌子坐下。

  莫远歌道:“吃了面便回吧,天黑路不好走。”

  “嗯。”江千夜盯着店小二手里香喷喷的乌鸡面,回得心不在焉。这么多年没出过门,逃出来后的日子都在疲于奔命,何时有过今日这般悠闲。

  见他如此,莫远歌微微一笑:“日后有大把时间,想何时出来都可以。”说着解下腰间酒葫芦正要喝一口,发现酒葫芦空了。

  “怎么,没酒了?”江千夜问道。

  “嗯。”莫远歌放下酒葫芦,脸色黯淡,“早上走得急,竟忘了带火曜石。”

  江千夜一下急了,连忙去扶莫远歌:“那你先去歇着,我去给你买。”

  失了药酒压制,冰潭玉的寒性便慢慢往体内渗透,莫远歌脸色开始发白,刺骨的寒冷由内而外开始扩散,体内真气开始自动抵御寒冷,在四肢经络里疯狂涌动。他知自己很快就要无法动弹,整个人几乎趴在江千夜肩上,低声道:“普通医馆只怕没有火曜石……你去碰碰运气吧……”

  在被关起来养冰潭玉的那段日子,江千夜见过太多少年被害得苦不堪言,最后凄惨死去。时隔多年,那恐怖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他再承受不住那惨剧发生,尤其是发生在莫远歌身上。俯身背起莫远歌,完全不顾自己此时还是女子容貌,飞快地朝客栈跑去,惹得路人纷纷侧目。

  还好白日在镇上逛了一大圈,客栈和医馆的位置了然于胸。江千夜背着莫远歌以极快的速度狂奔至客栈,一脚踹开大门冲进去。

  店小二见一个女子背着一个大汉冲进来,连忙跑过来:“哟,这是怎么了?”

  “有空房没?”江千夜情急之下竟然忘了用女声。

  一个男扮女装的丑家伙背着一个半死不活的大汉,怎么看都不像好人,店小二伸手拦他:“有是有,不过这位爷好像没气了,你不能背进来。”

  江千夜怒道:“放屁!你才没气了!快指路,不然小爷烧了你的店!”说着右脚发力,猛地一跺,“嘭”一声,地面青砖竟化为齑粉。

  店小二吓得脸色煞白,手颤抖着指向楼上:“楼上……第……第二间。”

  江千夜飞快冲上楼,推开门将莫远歌放在床上。莫远歌浑身冰冷,被冻住的身体硬如冰块,涌动的真气宛如蚯蚓一般在皮下艰难地窜动。

  虽然没有用,但江千夜还是连忙拉被子盖住他身体:“远哥你忍耐片刻,我马上回来。”

  “没有就算了……莫伤人……”莫远歌声音微弱,呼出的皆是寒气。

  “嗯!”江千夜眼圈泛红,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飞快冲出门。

  他担心店家把莫远歌赶出门,冲着面如土色的店小二威胁道:“我很快回来,楼上的爷如果有什么闪失,小爷取你狗命!”

  店小二吓得“噗通”跪在地上,不停朝他作揖,哭道:“爷,小店担当不起啊,要不您另寻他处……”

  江千夜没时间跟他废话,闪身消失在黑夜中。

  玉河镇唯一的医馆正要关门,江千夜伸手抵住门:“大夫,有没有火曜石?”

  老大夫戴着厚厚的琉璃镜,猛然看到一张落花流水的饼脸,还是个男子声,吓了一哆嗦:“有……有……但火曜石很贵……小店只有五钱备货。”

  江千夜推开门,伸手从怀里取出一张十两的北梁宝钞递给老大夫:“五钱就五钱,再给我一壶酒。”

  老大夫接过钱,哆哆嗦嗦地取梯子:“小伙子,你家中何人得急病啊?要火曜石泡酒吊命?”

  江千夜道:“我哥。”

  老大夫取了梯子,又慢吞吞地往药柜而去:“小伙子运气好,这药别的医馆都没有,是机缘巧合之下,老夫从宫中托人买来的……”

  真是急惊风遇到慢郎中,江千夜急得满头汗:“老爷子,你说在哪,我自己取。”

  “在右边最上面那格。”老大夫道。

  江千夜踏着抽屉把手飞身一旋,如柳絮般飞上最顶层药柜,从里面取出一小块通红的石头,随即轻飘飘地落地,从桌上抓起一壶酒就往外跑。

  “小伙子,还没找你钱啊……”老大夫在他身后喊道。

  江千夜飞快回客栈,用内力捏碎火曜石,泡了药酒便给莫远歌服下。

  莫远歌脸上都是细碎的冰渣,昏昏沉沉没睁眼,服下药酒后片刻功夫,脸上的寒气渐渐褪去。

  江千夜盯着那张苍白的脸,轻声唤道:“远哥,好些了么?”

  “嗯。”莫远歌疲惫地睁开眼,勉强看了他一眼又阖上,修长的睫毛轻微颤动,“容我稍缓片刻,就回危柱山。”

  江千夜这才放心下来,坐在床边盯着莫远歌上下起伏的胸膛:“远哥,我想看看那玉。”

  “看不见,在体内。”莫远歌轻声道。

  江千夜心念一动,凑过去低声道:“摸得到么?我可以摸摸吗?”

  沉默片刻后,莫远歌才道:“在下腹,脐下一寸处。”

  他竟然不反对。江千夜咧嘴一笑,随即又怕莫远歌看穿他心思,收了笑伸手去解他衣衫。

  拉开衣衫,莫远歌平坦的腹部呈现眼前,江千夜两眼放光,咽了口唾沫:“我……就摸一下。”

  “嗯。”莫远歌闭着眼,苍白的脸竟有一丝羞涩。

  右掌覆于莫远歌下腹,触手那紧致的肌肤,江千夜浑身一阵战栗。稍稍用力往下一按,便感受到莫远歌体内有一个圆形的硬块,如鸡蛋大小。

  “平日,痛吗?”江千夜声音有些微颤,若不是莫远歌,这要人命的东西也会长在自己体内。

  “不痛。”莫远歌道,“没感觉。”

  江千夜不信,但他没说。

  江千夜的手久久停留在那处,自己光着身子被人这样打量,莫远歌浑身不自在:“好了吗?”拉衣襟盖住自己的身子。

  “远哥……你硬了……”江千夜眼睛顺着手往下滑了两寸,盯着布料遮盖的隆起。

  莫远歌“噌”一下坐起来,背过身去心慌意乱地系衣带,一张苍白的脸硬生生红了:“别乱摸。”

  江千夜盯着他后背,很想扑上去抱他一抱。他忍了又忍,克制住那冲动,起身道:“我去赶马车。”